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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参数异常

2035年被学者们公认为是灾厄纪元开始的节点,那一年海洋翻涌着吞没了陆地,大地裂开不可观测之深的裂隙,无以名状的怪奇生物纷沓而至,燃烧的飞船和破碎的卫星自天空坠落,人类竭尽千年心血所构筑的文明纽带就此分崩离析。

身着异端长袍的教徒们欢欣鼓舞地向星空张开双臂,用古怪的语调宣告文明的终结与支配的起始,赞颂伟大的存在从亘古长眠中醒来。

在这之后的两百余年里,灾难渐息,人类在恐惧与生存中维持住了脆弱的平衡。

昔日的文明废墟之上筑起了崭新的人类城邦——他们将是维持文明灯火的最后灯塔。

2307年秋雅努斯城

一只麻雀飞翔在凉爽的秋风中,它叼着一条还在蠕动的蚯蚓,掠过层层叠叠种满作物的玻璃建筑,落在木棉街12号的屋檐下,叽叽喳喳的雏鸟争先恐后分食了沾着泥土的蚯蚓。

阳光穿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照在埃迪毛茸茸的脑袋上,柔软的地毯上放着一个打开的行李箱,今天是他作为探路者小队队员出发探险的第一天,他正手忙脚乱的收拾着自己最后的行李。

学院的礼仪课的老师只教他们如何在各种场合穿的得体,却没有告诉过他作为探索者小队访问其他城市到底该备几套正装。

再过一小时约好的无人车就要来接他出城了,不能再磨蹭下去了,埃迪决定喊出那万能的名字:“爸——”

“怎么了?”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从楼梯上下来,他亚麻的长发在脑后梳成一个马尾,轮廓温和的脸看起来很年轻,完全不符合埃迪对他的称呼应有的年龄。

帕特里克浅色的眼睛转了转,注意到被摊了一地的西装三件套,便瞬间了然:“正装带一套就够了,每个城市的礼仪都不太一样,带多了也没有意义。”

埃迪如有明悟般点点头,很快就收拾好了最后的行李,等他打包完站起来发现自己的养父还坐在一旁看着他。

“一起下楼吃早饭吧,埃迪。”帕特里克温和地说道,摘下眼镜挂在胸前的口袋里。埃迪跟着他到楼下的餐厅里落座,机器人管家已经把早餐做好放在大理石餐桌上。

帕特里克是管理这座城市的元老会首席之一,同时也是温德米尔学院的在职人工智能专业教授,每天日程安排十分紧凑。

但就算是这样繁忙的帕特里克先生,也会每天抽出时间来陪我吃饭练琴,埃迪一边喝着温热的牛奶一边心里得意的想着。在学校上学的时候,他经常听到同学抱怨父母沉醉于工作而对自己的孩子不管不问,而他的养父却总能抽出时间陪伴自己,这可比某些亲生子女的父母要强多了。

可是今天开始他就要一个人和新的队友踏上旅途了,想到这里埃迪突然又难过了起来。

“爸啊,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我马上就要见不到你了!”他哭丧着脸说,虽然加入探路者小队是自己十岁时就提出来的,为了这个梦想他已经在学院学习专业课程五年了。

帕特里克对这种情况显然已经司空见惯,他咽下嘴里的食物,微笑着回道:

“这是你自己提出来的要求,埃迪,并不是我或者什么人要绑架你去外面探险。还是说你后悔了?要不我现在打电话去跟新队长说一声抱歉?”

“不了不了。”埃迪立刻摇头,他扒拉扒拉盘子里的煎鸡蛋,三两口吃完了早饭。

帕特里克还没有吃完,埃迪便挤到他的座位上捣乱,把养父白色的长褂硬是弄出许多褶皱。

帕特里克无动于衷,平淡的吃完了早饭,用纸巾擦了擦手,这才把身上的人拉开。

“埃迪。”

“我在,老师。”埃迪笑眯眯眨了眨红褐色的左眼,他右眼残疾,从小就戴着眼罩。据说他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被亲生父母遗弃的,帕特里克外出做环境考察时恰好发现才将他带回了雅努斯城。

“出发之后记得要听队长的话,无论是谁要你摘眼罩都不要答应,有什么修理机器或者人际交往上的问题都可以发消息和我商量……”

帕特里克说着,发现埃迪的辫子又扎歪了,于是转到身后把辫子拆开重新编起了麻花辫。

埃迪的头发有点卷翘,却固执的要和帕特里克留一样的长发,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像一只时刻都在炸毛的羊,他只能把头发编起来。

“遇到危险记得第一时间找队员帮忙,我知道你在学校里的体能成绩不错,但是外面的危险不是你用教科书上的知识就可以独自解决的,千万不要逞能,埃迪。”

埃迪摸了摸扎好的辫子,果然比他自己扎的整齐多了。他点点头答应帕特里克的嘱咐,回身抱住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养父,“那我走啦,帕特里克先生。”埃迪偷偷吸了一口白大褂上的味道,那是属于他的家的味道。

和帕特里克告别之后,埃迪带上行李下楼等车,正好遇上隔壁的南希·格林。这位年近四十的女士在不远的商业街上开有一家花店,她早上7点出门看店,下午4点回来和在家工作的丈夫戴夫一起准备晚餐,埃迪还在上学的时候常常放学跑去南希家里蹭饭。

这对夫妻擅长厨艺,做的饭菜总是比机器人做的好吃一百倍,埃迪甚至多次请求他们去开一家餐馆,好让他中午也能逃避学院食堂那可怕的机器人配餐,可惜被南希太太无情的拒绝了。

“早上好呀孩子,你这是要去哪里旅行吗?”南希走过来打招呼,看见了埃迪身边大包小包的行李。

“早上好格林女士!”埃迪礼貌地回答道,“我已经加入了探路者小队,今天就要出发了。”

南希点点头,略有抱歉的笑了笑:“原来是今天啊,我该早点准备些礼物祝贺你的……一路上注意安全,等你下次回来,我和戴夫做烤薄饼给你吃。”

听到烤薄饼埃迪脸上的笑容都真诚了几分,立刻点头答应连声说好。

预约的无人车到了,他便将行李挨个搬进车里,南希女士在后面帮他转递有些放的远的包裹。

“谢谢您南希女士。”埃迪感激地回头说道。南希微笑着摇了摇头,她抬起手想摸摸埃迪的脑袋,却发现这个邻居家的小孩已经快长得和她一样高了,只好礼貌性的抱了抱埃迪。

“一路平安,我的孩子。”她目送埃迪上车远去,暖色的晨光在南希脸上落下温柔的影子。

无人车上,埃迪抱着背包发了一会呆,又伸出手来,手腕上是连接着雅努斯网络的通讯终端手环,打开之后就可以把投影显示在持有者的面前。

埃迪写写删删,最终给帕特里克发了一条短消息:记得少喝点咖啡,别一天到晚都泡在实验室里不记得吃饭。你也是人,需要休息,不要为了别人把自己累坏啦。

半分钟后帕特里克回复了他的消息,他说:好的。

埃迪满意的收起投影,转头看窗外不断倒退的街道风景,街边整齐地种着枫树,再过不久,金色的叶子就会铺满这个城市的每条街道。

雅努斯的城市规划十分严谨,据说是因为设计这座城市的元老会持有大量文明时代的科技知识和资源储备,重建之后的城市几乎保留了前人类文明都市的所有便利优点。每户人家都住在独栋的智能化别墅里,配备了大量智能机器以解决日常的饮食起居问题,穿梭于各个宽敞街道里的无人机和无人货车则负责运输投递日常物资。位于城市中心街区的庞大建筑群是温德米尔学院,几乎所有的孩子长大后都要去那里接受通识教育。

“尊敬的乘客,您的目的地是南6区白桦街29号停车场,距离目的地还有15.6公里,行程预计27分钟。为了您的安全着想,请系好安全带……”

无人车转过一个路口,阳光便洒在埃迪的脸上,他把脸靠在背包上,眼睛一闭就睡着了。

沙沙沙——埃迪行走在一片黑色的沙漠里,这里什么都没有,他向地平线处眺望,只看到了无尽的漆黑荒原。他又低头看向自己脚下,只看到了红色月光拉扯出自己比黑沙更深沉的影子。

等等,月光?

埃迪转身望向天空,好吧,那并不是什么月亮,只是一颗比较明亮的星星。那红色的星星正凝视着这位迷途的旅人,让他感觉有什么正在呼唤着自己。

笃——

笃笃——呼唤的声音似乎越来越响

咚咚咚——

埃迪猛地从座位上蹦起来,脑袋也咚的一声撞到了顶板。

“喂,你没事吧!”车窗外的人也被埃迪的动作吓了一跳,刚刚咚咚咚的声音很显然就是他敲窗发出的。

埃迪摇摇头,才发现已经到目的地了,他赶紧下车把行李从车里搬到人行道上,这才有空仔细去打量刚刚敲窗的人。

眼前的人穿着印花T恤和黑色短裤,腰上系着同色的棒球服,脚上一双看起来就经不起野外生存磨炼的花哨球鞋。如果埃迪曾在灾厄纪元以前的某国生活过,一定会唾弃的骂一声没品味的暴发户富二代。

“你好,我是你的队友阿尔文。”没品味的富二代自我介绍道。阿尔文黑发黑眼,五官明显有着东方的血统,口音也与雅努斯城的本地人不太一样,似乎混杂了多种奇妙语言的发音方式。

埃迪友好地伸出手和阿尔文握了握,“我是埃迪·苏利文,很高兴以这种方法认识你。”

他注意到阿尔文的眼神时不时飘向自己的右眼,于是又加了一句:“我的右眼从小就因为残疾而摘除了,不过这不影响日常行动。”

“啊!抱歉,是我失礼了。”阿尔文赶忙收回目光。

一辆卡其色越野房车从阿尔文身后的停车场里驶出,车身上印有黑色的雅努斯城徽以及车辆编号:繁荣者07。

埃迪在学院里学过这系列车辆的相关知识,理解繁荣者构造和性能是每个队员的基础课程。

在他盯着车发呆的功夫里,从驾驶室里跳下来又一个陌生的人。

“埃迪苏利文是吗?我是雅各·莫里斯,负责这次西海岸探索的队长。”

雅各嗓音清澈的向埃迪点头问好,他个子较高,穿着浅色休闲衬衫和长裤,看起来有一米九,深棕色的眼睛给人一种总是在笑的错觉,“你们两个快上车吧,莎布琳娜女士已经在车上等着开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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