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雪做了一个噩梦。
她梦见丹国人潜入了城中四处放火,搅混内部,之后大军来袭,围困了边塞城,最后城破人亡。
而梦也不总是相反的,丹国人的的确确在城中放火了。
身为军人,对危机总是有着常人不具有的直觉,凌雪惊醒之后,飞速从床上起身,将一旁的盔甲披戴整齐拿上佩剑来到院中。
院墙里搭了个梯子,李管家站在那上边朝外眺望着。
“李叔,外边什么情况?”她得尽快弄清楚发生了什么,才好作出下一步的决策。
李管家回头看了一眼小姐,又抬头朝外张望了几眼后说道:“老管家眼神不是很好,只能勉强看清城西南和城东着火了。”
边塞城的正面是狭隘的飞狐关,城池坐落于关隘后方十五里,内部呈十字形构造,城东西两侧是兵站,经小道直通关隘,靠北侧是将军府和城中一些官方机构,南侧则是易市,战争爆发前往来北燕--丹国的商人都在此交易。
敌人居然能潜入兵站附近甚至是在兵站中放火,城内的检查防御制度怎么会突然松懈。
“李叔,我出去看看情况。”
呆在府内什么都弄不清,必须得出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注意安全啊,小姐。”
府门前有两个看守的士卒,凌雪直接征用,让他们跟着自己先去城西看看。
去往兵站的路上,一个奇怪的人在街上高呼着:“城破了!”
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城内剩下的基本是士卒的亲人,大多都是妇孺老人。
所以遇见这种人,凌雪丝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将他击倒,抽出剑刃架在他脖颈上,企图逼问出情况。
这人被剑架住时,果断地吞咬毒药,随即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了几下死去了。
“该死!”她暗自骂道,居然忘了还有毒药这回事。
这人表现如此果断,让她不禁觉得有些可惜,该直接将他击昏的,这样后边说不定能搜出毒药,然后审问出些什么。
想来城中其他一些地方也有这类人,但愿能及时处理掉他们吧,凌雪摇摇头,示意身旁的两员士卒将尸体安置好,自己则继续朝兵站前行。
大约又走了一刻钟左右,她来到了西部兵站时,偌大的营寨有一半都淹没在火海中,甚至有朝另一边蔓延的趋势。
借着火光,凌雪见着了父亲,他骑在马上,高声呼喊指挥。有了指挥的士卒正有序地从水源那,提着桶以及所有能承装水的东西朝兵站奔去。
“父亲,发生了何事?”
凌刚听到声音,侧过头对着女儿答道:“东西两侧兵站被人放火,城内暂时无法出兵了,这意味着我们要失去飞狐关了。”
“情况如此严重吗?”
听了这话她才猛地反应过来,方才一直没注意,寻了一处高点眺望向飞狐关的位置,那里示意危急的烽火已经点燃。
凌刚有些无奈地说道:“丹国人这把火放得太狠了,断绝了城中的援军,此时飞狐关被敌人侵攻,那里只有一千多人,若是被车轮战,定是守不下的。”
飞狐关一直是边塞城坚守这些年来的重点。
所以凌雪很快作出了决断,请命道:“父亲,请允许我率麾下三百骑军驰援飞狐关。”
“正面的官道也在燃着大火,你只有走西边的小道了,而且我要花至少一天时间在城内肃清威胁,不能派人来支援你。”
“请父亲放心,我会守住飞狐关的。”
凌刚点了点头,示意她尽快出发,然后转过身继续投入救火的指挥中。
说罢,凌雪寻了一员士卒去通知位于南侧的骑兵营,自己则孤身先行赶往飞狐关,身为将军,越是早一些到,就越能让士气稳定。
路上没有人妨碍她,只花了一刻钟,她就抵达了飞狐关,登上城楼时,丹国人正有数十人和北燕士卒进行惨烈的肉搏。
一员北燕士卒被推倒在地,眼见丹国人的弯刀就要砍下时,一柄剑从旁侧格挡住这砍击,随后弯刀被推开,剑刃转为横击,划开这人的脖颈,鲜血直喷而出。
温热的血液也溅到了躺在地上士卒的脸上,他大口喘着气,还未从死里逃生的恐慌中回过神来,双手颤抖着,无法拿起一旁的剑刃。
突然,一张有些英气柔和的面庞出现在他眼前,好像还能闻见一股淡淡的草药味,面庞主人将剑放在他手中,示意他握紧,拍了拍他的肩膀后转身离开。
“是凌雪将军。”他喊了出来。
这小子声音有些大,话同时传到了周围的北燕士卒中。
有了这个讯息,已经拼杀了一个时辰,身体疲累,心里没底的他们稳定下来。
借着城头上的灯火,凌雪瞧见北燕的同袍因为失去指挥,并未结成两人简阵,只是凭着感觉和周围的敌军交战。
正如凌刚所说,被车轮战的他们,若是再无法结成简阵,必然会因体力耗尽,全数阵亡。
“听我号令,所有人寻找身旁最近的同袍结成二人简阵。”
在丹国人有些意外的眼神中,城楼上还活跃着的北燕士卒结成二人简阵,将后背交予同袍,握紧手中的剑盾,向周围的敌军逼近。
在这种简单的阵型下,士卒们会刻意挑选落单的敌人,一人确定后背无害,转身合作击杀掉敌人,若是没有落单,就和另外的二人阵配合一起进攻。
城头上的形势渐渐稳定下来,被分割开来的丹国士卒被一一斩杀,而云梯上还有人正朝上攀爬。
凌雪则游走于城楼间,负责处理那些漏网之鱼。
她的剑术极快,又有着常人不能及的柔韧性,在近身拼杀时,总是能做出不可思议的动作。
对于丹国士卒而言,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剑就刺了过来,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他们还未反应过来就已失去生命,无奈地瞪着眼珠,捂着脖子,发出咕噜噜的声音迷茫地倒下。
偷袭讲究突然性,要求在短时间内击垮敌军士气。
而现在这种情况下,丹国人显然是做不到了,被赶下城楼的他们反而自己士气有些低落,那些跌落下城楼侥幸未死的士卒口中念叨着奇怪的话语。
“只有影子的剑士,只有影子的剑士!”
丹国一名部族勇士鲁布特听了这话,不屑地撇了撇嘴,自言自语道:“这些胆小鬼。”
当然那骄傲的心也被挑动起来,他决定下一次登城,去领教领教这所谓只有影子的剑士是何许人也。
将所有的敌人赶下城楼后,凌雪等候了好一会儿,才下令解散阵型,然后指挥着周围的士卒将同袍的尸体收拾好,同时将敌人的尸体垒在城墙边用于抵御箭矢。
做了这些事,她走入楼阁问道:“我是边塞城游骑将军凌雪,守卫关隘的千户在哪?”
楼阁中安置着最早受伤的士卒,没人回答她的问题,过了一会儿,才从墙角走来一名百户,伸出手指了指一旁盖着一层麻布的地方。
凌雪走过去看了看,这千户身遭百创,想来是留尽最后一滴血才不甘心地倒下吧。
“你是一员勇士,会有人照顾好你的家眷的。”她喃喃自语道,将这千户的眼合上,取走他腰下的兵牌取下,揣进怀中。
随即她又看向方才回答问题的那员百户问道:“你叫什么。”
那人走过来,拱了拱手道:“属下姓彭,名扬。”
“彭百户,将死去弟兄的兵牌收好。”
这是边塞城每一位士卒都有的身份辨识牌,战后会根据登记名册和兵牌,将抚恤送予他们亲人所在的地址。
“诺。”
处置了这些后事,凌雪又来到城墙边,看向关外,估摸着五里外的位置燃烧着众多的火把,还在向远处继续移动,看样子敌人今夜是不会有作战的打算了。
丹国人大概是想趁边塞城中乱起来时,偷袭关隘,一举攻破这个已经阻拦了他们整整十年的地方,只可惜功亏一篑。
不过想着父亲所说的至少还有一天才能派出援军的话来看,丹国人一定也清楚这一点。
她有些担忧,城中剩下的这些人,真得能坚守住援军到来吗?
只需坚持一日,呵!
或许会是她从军以来最漫长的一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