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其圣逃走后,居无定所,满地游荡,被大小鬼欺负,他也曾反抗,但势单力薄,只能游走在村户的边缘。
这天,庄其圣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传来盈盈的哭声。循着声音,他发现有个年轻的女鬼,被两个小鬼按住要非礼。他蹦过去,三拳两脚,把两个无赖鬼打跑了。
庄其圣扶着女鬼起来,这才发现她浑身湿漉漉的,忙问,你家住哪里啊?
女鬼抬起头,长着一张标准苍白的鬼脸。女鬼捋着湿发,说,我没家。
庄其圣说,你刚才落水了咋的,浑身湿成这样子?
女鬼说,我是投湖来到这里的。
庄其圣说,奥,我明白了,你是投湖,我是跳雪山,我来时一头雪花,浑身是血,莫非你和我一样,也是没户口,没暂住证,没地方落户。
女鬼点点头。庄其圣一把拉住女鬼的手,有些兴奋了,说,哈,我终于有同伴了,我姓庄,他们叫我庄其圣,那我就是庄其圣,你呢,叫什么?
女鬼清秀苍白的脸上有了红晕,抽出被庄其圣紧握着的手,说,我叫段丽,是来寻我男友的。
庄其圣好奇的看着段丽,说,你这么年轻,你男友早来了吗?
段丽垂下眼帘,忧伤地说,他叫陆洋,我们本来说好要成亲,可是我娘却嫌他家里穷,不同意我们再来往,陆洋一气之下就病倒了,我要去看他,娘把我关起来,不出半年,陆洋忧郁而终,我也没法活了,就跳湖随他而去,就是为了来阴间找他。
庄其圣有些感动地说,你们的情感故事撼天动地,只是可惜了,你们才多大年龄啊,就…
段丽说,你不是年龄也不大吗?庄其圣说,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是来寻亲的,我是自活够了要着来的。
段丽说,你也够可伶的,才大多就活够了。
庄其圣叹口气,说,多数人都是没活够,拼命活着,而我不知道是为什么,就是不想活了,就是想来阴间,来了呢,唉,一言难尽。
段丽终于有了笑容,说,是你自己愿意来的,来了,又后悔了吧。
庄其圣摇头道,我已经想不起来为何要来阴间,既然来了,后悔怎么样,不后悔又怎么样,好在碰到你,我就没啥好后悔的了。
段丽说,我又不是冲着你来的,你后悔不后悔与我有啥关系。
庄其圣拍拍段丽,说,起码咱们通病相怜啊,对了,要不找个地方换身干净衣服吧。
段丽摇摇头,说,没地儿可去。庄其圣说,你这样不难受吗?段丽说,我湖水都敢跳,还怕湿了的衣服啊,没事。
庄其圣找了个村户,为段丽换了干爽身衣服。
庄其圣终于有伴了,而且还是个女伴,别提多高兴。段丽呢,是来找陆洋的,满山满地寻找他的陆洋。两个年轻的鬼,各怀心事,结伴而行。
这天走到一处山脚下,突然从路边窜出四五个打扮乖张的野鬼,上来就要掳着段丽走。
庄其圣当然要英雄救美人。和野鬼们打起来。他在风寨子时练过,会几样拳脚和刀棍术。但架不住对方鬼多势众,三两下子下来,他就被野鬼们打趴下。
庄其圣眼看着段丽一路喊着救命,被野鬼带走。他硬撑着起身去追,又被后面的两个野鬼打了几棍子,他就趴下起不来了。
庄其圣拖着受伤的身体,一路寻找段丽。不仅没找到,还被一村户的小鬼欺负。他身上有伤,肚里没食,衣衫褴褛,像是怪物一样游荡着。终于晕倒在路边。
周天祥从莫立伟处走后,还是一路寻找着庄其圣。
这天,走到一处前后村户的接壤地。周天祥看见几个小鬼在路边敲打一个卧地的怪鬼。忙走上前去,问是干嘛的?小鬼们没答他话,照样敲打着。
周天祥看了一眼,以为是个醉卧的脏鬼,摇着头走开。刚走几步,感觉不对劲,又回过来,蹲下身,拨开蓬乱的长发,细细的查看。从脏的不成样子的鬼脸上,他看出了熟悉的貌相。
周天祥扶起脏鬼,叫着,庄大哥…
本来敲打着脏鬼玩的几个小鬼,都莫名地看着周天祥,傻笑着。
周天祥抱着还在昏睡的庄其圣来到村户,找到一村鬼,央求他给打点水洗洗,换件干净的衣服。村鬼是个半瞎子,看不清周天祥和庄其圣,问道,啥子事?
周天祥说了好几遍,半瞎子这才打来水,找了几件脏了吧唧的鬼衣服。
周天祥给庄其圣洗了脸,见拿来的鬼衣服还是太脏,叫半瞎子去找新一点的衣服。
半瞎子说没有,就这些。周天祥把庄其圣放到地上,说,你给看着点。便出去找衣服和吃的。
周天祥找了几家,终于找到了半新不旧的鬼衣服,还有闻着馊了吧唧的食物。回来,半瞎子帮着把庄其圣的脏衣服换下来。又拍打着喊醒庄其圣。
庄其圣虚弱的睁开眼,又合上眼。周天祥说,这怎么好?
半瞎子说,别担心,我已经看了,他是忧郁攻心,连累加饿,才晕倒的,先喝点水,再静养吃点东西,保准能好起来。
周天祥看着半瞎子,说,想不到你还懂这个。
半瞎子说,别看我如今不成样子,在世时我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郎中先生。
周天祥忙施礼道,不知郎中先生,倒是叫你忙来忙去。
半瞎子贴近了看着周天祥,说,这位兄弟,我看你相貌堂堂,白净帅气,不像是我阴间之鬼。
周天祥笑道,先生说的极是,我是来找我好友的,这位就是,还有就是找我娘。
半瞎子骇道,你真的是从阳间来的,阴阳两隔,人鬼殊途,如果不是身身怀绝技,阴间是来不了的,即使来了,鬼魅横行,也早把你吃定了。
周天祥笑道,我觉得鬼界也没那么可怕,你不是就很好吗。半瞎子摇头道,我是个特例,已经为鬼,便没有世间善恶分明,你一路可要多加小心。
周天祥说,我现在已经找到了好兄弟,下一步就是找我娘了,听说在南都照,离这里还很远吧?
半瞎子说,据我所知,还有好几千里路,越往南越危险,各种鬼魅出没,怕是凶多吉少。
养了几天,庄其圣终于好起来。周天祥要带着庄其圣走。庄其圣说,又是你,我和你啥关系,我不跟你走。
半瞎子拍拍庄其圣,说,这位兄弟,你躺了好几天,是你这位好兄弟一直在照顾你,你不跟他走,难道还要流浪吗?
庄其圣看看周天祥,说,咱们是兄弟吗?周天祥说,庄大哥,难道你把世间的一切都忘了吗?庄其圣说,这话,你问过我好几次,我要是能记起来,还问你干吗?
半瞎子说,我听出来了,这位庄兄弟把在世时的事,大都忘记了,这可能与他来阴间的途中遗失有关。
周天祥说,先生分析的有道理,他是跳崖而亡,来时,满身是血。
半瞎子点着头,说,这就对了,他是非正常死亡,脑子里的记忆被摔坏了。
周天祥拉着庄其圣,说,庄大哥,听见了吧,这位先生说得对,你是记忆丧失,之前的所有事都忘记了,你的兄弟姐妹,你的爹娘,你的生意,都记不起来了,就连我这个最要好的朋友兄弟哥们,你也没了印象,可我还记得你,我就是来找你,还有我娘的,咱们走吧。
庄其圣懵懂着,说,我跟你走,去哪里啊?
周天祥说,我还要去找我娘,你该叫她伯母,找到她了,咱们就回阳间去。
半瞎子骇道,你还和他回阳间,他能回得去吗?庄其圣冷笑道,笑话,我都来了,那还回得去。
周天祥说,你的肉身还在雪窝里,只要你的魂魄回去了,不就能活了吗?
半瞎子摇头道,已经为鬼,回到阳间重新活,这我还是头回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