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队里,几位手持刀枪的村民来来回回将队伍巡视了几遍,一个头领模样的壮硕汉子冲着村民们挥了挥手,猎队就开始吆喝着准备出发了。
几个武艺颇为不凡的后天境村民在最前方开路,商贩们则排成三列稀稀拉拉的纵队,不急不慢地跟在猎队后面。
齐牙整了整自己头上戴着的草帽,在人类小村子呆了几天,他也模糊明白了自己与普通人类的区别。在这大荒山的夹缝地带,妖人两族的矛盾很剧烈,不像大周朝内,两族还可以在表面上和平共处。大荒的妖怪喜爱人肉,时常从大荒深处跑到山脚下狩猎人类村庄,而这些村子又不受大周的保护,只能靠自己的力量御敌。
久而久之,人类对妖怪的痛恨可谓刻骨铭心,没有丝毫缓和的余地。
为了少点麻烦,齐牙只能老老实实带着肥猫送给他的草帽,遮盖住脑后那醒目的双角。至于手上的一些细碎青鳞,宋子薇说不要紧,应该没人注意到,他也就乐得不加掩饰。
......
随着离家愈来愈远,齐牙对宋子薇的信任是与日俱增。平时只有二人同行时候,齐牙还不觉得宋子薇在身旁有什么好处。但这会儿处在这陌生的商贩队伍里,他还很是希望宋子薇能在身旁陪他说上几句话。
可惜,自从那姓简的年轻公子出现后,几乎时时刻刻都会赖在宋子薇左右,让齐牙没办法上前插话。
齐牙本以为宋子薇会像打发吴丹一样,拜托自己出手将此人揍上一顿,让他别来碍眼。不过,这都走了十几里路了,也没见宋子薇皱一下眉头。
他看了看前方不远处并肩而行的宋子薇和简继阳,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那简继阳一边跟宋子薇讲着他一路来大荒的江湖故事,一边不停地恭维宋子薇的美貌,惹得宋子薇不停捂嘴偷笑,眉目间满是欢喜。
不知为何,看着这二人在面前眉来眼去,齐牙就有种憋在胸口的烦闷感觉,他忍不住想要仰天长啸。
这时,吴丹从一旁凑了过来,在齐牙身旁愤愤地说道,“齐大侠,这新来的小子也忒不把咱们两个放在眼里了!就这样当着您的面勾搭宋姑娘。齐兄,你要是看不过眼,只要一句话,我立马上去跟他拼了!”
吴丹一边说着,一边咬牙切齿地看着简继阳英挺的侧脸。他最不耐烦这种小白脸,都是一样的恭维女子美貌,偏偏小白脸说出来,就是比他吴大人好使!
齐牙摇了摇头,说道,“宋子薇好像挺喜欢他的,应该不是敌人。”
吴丹像看白痴一样地扭头盯着齐牙,反复确认了他不是在开玩笑后,才无奈地摇头,说道,“齐兄,你这.......确实想得开。”
说完,他豆子眼滴溜滴溜转了几圈,仰头看了看比他高出半个脑袋的齐牙,笑道,“其实他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人,你看他不停跟宋姑娘攀谈,对咱们根本爱答不理。如果不是别有居心,就说不过去了,我觉得他八成看上了宋姑娘的什么宝贝!”
齐牙一愣,他想到了宋子薇手里的补天石和几样了不得的灵宝,觉得吴丹说得甚是有理,那姓简的家伙看起来确实不像好人。
吴丹继续怂恿道,“怎么样,要不我找机会试探一下他?如果我打不过,齐兄你再出手,咱们也不过分,点到为止,吓得这人不敢轻举妄动就行。”
前面不远处,宋子薇正将手中最后一颗糖葫芦递给了简继阳,两人都是面带微笑,旁若无人。
齐牙眼瞧着这一幕,烦闷感觉更甚,他看了看身旁跃跃欲试的吴丹,点头同意了。
吴丹大喜,有了齐牙撑腰,他这个心胸狭隘、唯恐天下不乱的吴大人,就可以好好想法子炮制一下这姓简的俊哥儿了!当下,他立马拍着胸脯,将整治简继阳的差事应了下来,一个人跑到一旁开始盘算着歪点子了。
......
猎队行了大半天,已经走出了几十里路。
队伍里,无论是村民还是小贩,虽说修行者不多,可大家都是经年累月在大荒山附近奔走,脚力皆是不俗,走起路来也极为利索,路上很少停歇。
一直过了正午时分,猎队路过一条山腰处的小溪时,领头的村民才从前往后传信过来,通知队伍可以停下了休息一个时辰,吃过干粮,喝点水后,继续前进。
......
宋子薇在小溪旁坐下,她捧起一把溪水洗了洗脸,回头找了一圈,终于看到了身后闷闷不乐的齐牙。
她笑着朝齐牙招手,刚想开口说话,却被一旁凑过来的简继阳打断了。
简继阳厚着脸皮在宋子薇身旁一屁股坐下,笑道,“子薇,我和邬伯带了很多家乡的肉饼,比粗米烤制的干粮要美味很多,是我们陕北的特色美食,要不要尝尝?”说罢,他递过来一张薄脆的肉饼,满脸期待地望向宋子薇。
宋子薇自然是大喜,她本来就讨厌村子里买来的劣质干粮,又涩又硬,味道极为难吃。眼下闻着肉饼四溢的香气,她顾不上与齐牙搭话,高兴地连连点头,伸手就要接过这些美味。
吴丹刚打好水,带着三人份的干粮小跑着赶到宋子薇身旁,正瞧见了简继阳手里递送上来的肉饼。
他小眼睛一眯,想到了挑衅简继阳的好主意。
吴丹抢先一步走到宋子薇面前,夺过了简继阳手中的肉饼,他没理会宋子薇诧异的目光,三下五除二将肉饼撕开,塞进口中咀嚼。
突然,吴丹脸色大变,呸地一声,将口中嚼碎的肉饼吐在了地上,他一手抹着嘴,一手指着简继阳道,“这肉饼是臭的,你什么意思!”
简继阳自然是大吃一惊,他可不相信肉饼会变臭,登时脸色就有些阴沉了下来,冷冷问道,“这位兄台,是宋姑娘的朋友?”
吴丹刚想点头,却发现宋子薇正笑吟吟地望着他,这让他登时有点慌乱,不敢斗胆承认两人算是朋友了。
他可以得罪简继阳,但可惹不起这个姑奶奶。
简继阳看着满头冷汗,支支吾吾的吴丹,冷哼一声,就要出言讥讽。却听得旁边齐牙说道,“这是我的朋友。”
吴丹听得此言,大喜过望,立马直起了身子,胖脸得意洋洋地望着简继阳,说道,“没错,我是这位齐爷的朋友。齐爷是宋姑娘的好朋友,我自然勉勉强强也算是宋姑娘的朋友。”他特地重重地强调了“好朋友”三个字,示意齐牙和宋子薇关系不一般。
这倒是实情,宋子薇不置可否,齐牙则面无表情地看着简继阳。
简继阳脸色有些阴晴不定,他想了片刻,却是一笑,说道,“既然大家都是朋友,那便坐下来一起吃吧!邬伯你也来吃,出门在外多个朋友总归是好事!”说罢,他招呼着老仆也过来用餐。
吴丹却正在闹事的兴头上,说什么也不肯就此作罢。
他看到那干瘦老仆走近身前,伸手猛地一推,让老仆一个踉跄摔倒在溪水边的泥泞上。
老仆怀中几张冒着热气的肉饼散落在地,饼上立刻沾满了泥污,显然是吃不成了。
简继阳大怒,右手在腰间一按,噌的一声拔剑出鞘,剑尖指向了出手伤人的吴丹。
那老仆连忙站起来,顾不上擦拭身上泥污,拉住简继阳,低声说道,“少爷,出门在外,能忍则忍!”
简继阳看了看一旁似笑非笑地宋子薇,她眼波盈盈,如水一般,带着一丝疑惑望向突然逞凶的吴丹。简继阳本不是冲动易怒的性子,可对方实在蛮横无礼,况且又是在美人面前让自己出丑,说什么也不能弱了气势!
当下也顾不上理会劝阻的老仆,他挥手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周身气机翻涌而出,剑尖上凸显出一道三寸长的乳白剑芒。
吴丹看到那剑芒,吓得是魂不附体,立马哇哇怪叫道,“先天境高手!!”
他一溜烟躲在齐牙身后,又伸头看了看简继阳剑上的寸芒,发现那乳白光芒有些不够凝实,随着简继阳的吐纳闪烁不定。
吴丹松了口气,对着齐牙说道,“齐兄,这人应该还没到先天。不过看样子起码也是后天境大圆满了,你搞得定不?”
齐牙刚刚看到吴丹伸手推搡老仆,心中就甚是不喜,此时更是眉头一皱,忍不住就想一脚将其踹飞。他虽入世未深,一时之间也分辨不清谁是谁非,但本能觉得吴丹欺负老仆的做法有些欠妥。
可想了想,齐牙还是没有动手,毕竟吴丹惹事前确实经过了他的首肯,他也不好对其发火。
......
齐牙没去理会身后哆哆嗦嗦的吴丹,他带着一丝歉意看了看老仆身上的泥污。
犹豫片刻后,齐牙上前一步,对上了拔剑的简继阳,他浑身气机也汹涌而出,手上似有青色光芒在忽闪。
一旁的宋子薇却是大皱眉头,心里非常不明白齐牙怎么突然逞凶斗狠起来。
“一定是那吴丹在旁教唆!”宋子薇咬牙瞪着吴丹,差点就唤出“捆仙索”来将这碍眼家伙给收拾掉。
简继阳见齐牙没有丝毫道歉服软的意思,仗势欺人就罢了,竟然二话不说就摆出一副要动手的架势。他气极笑道,“看来我们简家的名声,出了西北就不好使了,竟然一个个都不把我放在眼里!”
宋子薇听得此言,却是一惊,失声叫道,“西北简家?那传说中曾在大周一剑断江的简剑神是你什么人?”
见宋子薇发话,简继阳勉强露出一丝和善笑容,回答她道,“正是家父!”
宋子薇忙道,“原来简公子是简剑神的后人啊,难怪难怪,我爹爹和简剑神也是好友,真是幸会呀!”她上前一步拉住齐牙,低声道,“简家剑芒专破肉身强硬的修行法门,你境界又比他低,不要打了!”
齐牙撇头看了一眼满脸关切的宋子薇,虽然知道她是好意,但这般听她说着对面那人的好处,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他轻轻推开了宋子薇,脚下气机涌出,“云龙纵”用力一踏,向着简继阳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