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牙跛着脚走上楼,下意识就想跟着宋子薇进房间。看到房门紧闭,他也没多想,直接用力推开走了进去。
不巧,宋子薇连日呆在大荒中,早就受够了浑身黏糊糊的臭汗。一进房间,看到侧屋还有供客人沐浴的木盆,立马开心地哼起了小曲。她很快烧上柴,将水热开,就准备更衣入浴了。
刚除下外衣,齐牙就咣当一声推门进来,吓得宋子薇连声尖叫,连推带踹把齐牙给轰了出来。
齐牙抱头蹲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黑着脸的宋子薇才打开一条门缝,她披上了一件毯子,勉强遮住了自己的贴身睡衣,隔着房门对齐牙道,“你房间在隔壁,晚上自己去睡,不许过来烦我!”
说罢,指了指对面的房间的木门,丢出一把铜钥匙,砰地一声将自己的房门合上。
......
齐牙从见过钥匙,自然不会开锁。
他有点无奈地站在隔壁门口,摸索了半天也没能进去,最后只能红着脸又敲开了宋子薇的门。
宋子薇披着毯子走出来,她脸色铁青,头发湿漉漉的,显然是刚从浴盆里出来。她也懒得和齐牙废话,捏了手印,唤出飞梭灵宝就砸了过来。
齐牙叫苦不跌,连忙矮下身子,躲过这一击。
两人你攻我闪,闹腾了好一阵子,直到周围的房客骂骂咧咧打开门谴责他们,宋子薇这才不情不愿地收起了飞梭,没好气地瞪着齐牙。
等齐牙涨红着脸,拿着铜钥匙比划半天,宋子薇才明白他敲门的来意,扑哧一笑,手把手教他如何使用这类铜钥匙。
“你看准齿孔,将钥匙塞进去,然后向下轻轻转动,就可以打开了啊!”宋子薇似乎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指点齐牙道。
齐牙笨手笨脚的试了试,门还是纹丝不动。
宋子薇笑道,“你真的笨死了!”她伸出嫩白小手,接过齐牙的钥匙,一只手去开门,另一只手则拉紧自己的毯子,生怕齐牙眼睛乱瞟,占到便宜。
可她亲自出马,捣鼓了半天,房门也还是没有动静。
宋子薇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低声道,“可能是老板娘把钥匙给错了,走咱们下去换一把!”
齐牙无奈一笑,也只能跟着宋子薇走下楼。
......
这会儿夜已深,之前排队的房客早就陆陆续续回房歇息了,楼下显得空空荡荡,可还亮着油灯,随着过堂的冷风,灯火也在一摇一晃。
齐宋二人远远就看见老板娘伏在靠窗的桌子上低声啜泣,似乎有了什么了不得的伤心事。他俩左右看了一下,杏花和帮厨的伙计们都不在,应该是回房休息了。
齐牙不太擅长跟陌生人相处,更别提还是一个深更半夜泪流满面的伤心女人,可眼下他总得想办法回房间去,所以只能求助地望向宋子薇。
宋子薇虽是好奇,可也不愿意在这种时候打扰老板娘,她比划了手势,示意齐牙自己上前询问。
齐牙犹豫了片刻,还是硬着头皮来到老板娘身后。
......
自从学会了“云龙纵”,齐牙筋骨的发力越发圆润,走路时几乎没有响声。他在老板娘身后站了一会儿,老板娘却丝毫没有觉察到,齐牙只能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将老板娘从桌上惊了起来。
老板娘突然听到身后的动静,吓了个半死,转身发现是齐牙,这才拍着丰满的胸脯道,“公子,你可吓死我了!”
齐牙憨厚一笑,他看了看老板娘满脸的泪痕,忍不住问道,“你有什么伤心事吗?”然后他扭头找了找,又问道,“杏花呢,没陪着你吗?”
老板娘一愣神,说道,“杏花已经睡了,她今天累坏了。”她低头温和一笑,又说道,“杏花真是懂事,小小年纪忙里忙外的,店里没了她还真撑不住。”
说着说着,她又把脸埋在手中,低声呜咽,哭个不停。
齐牙皱眉道,“是杏花出了什么事情吗?”
老板娘点了点头,说道,“杏花她...她要嫁人了。”
齐牙不太明白“嫁人”的含义,只是模模糊糊感觉似乎是一件大事。身后的宋子薇则一脸震惊,“什么?杏花妹妹要嫁人了,她才十岁吧!”
老板娘摇头道,“杏花长相看着年幼,但实际上已经十三岁了,按年龄来说,在我们村子倒也是嫁人的时候。”
宋子薇奇道,“那嫁人也算是一件好事啊,你为何如此伤心,舍不得她吗?”
老板娘手有些发抖,似乎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她慢慢说道,“哪里的事情,我们这种生长在夹缝里的小村子,在这里生活的村民,谁不是背井离乡跑过来受罪的。杏花跟了我也未必安稳,能有个好归宿,我只会为她高兴。可眼下那人......那人实在太......”
宋子薇对这种吞吞吐吐的说话方式向来颇为不耐烦,但此刻却抓住了老板娘的手,一脸温柔的低声安慰她。
齐牙从未见过宋子薇如此体贴的一面,有些愣神,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宋子薇察觉到齐牙的目光,扭头就是恶狠狠地一瞪眼,这才让齐牙找到几分熟悉的感觉。
老板娘平静了一下,接着说道,“那人是个很可怕的修行者,前些年从大荒山来到了我们村子。我们村里原本的修行人,看到他能呼风唤雨,掌心成雷,都很是害怕。而且,村中修行者实力都不是很强。厉害的人早就去大荒山里找到厉害的门派或是盗匪投靠了,剩下的都是一些没到先天境界的不成器家伙,只会在村子里欺负凡人。见到那人的神通后,一个个立马五体投地,都被收服了。”
“他们这伙儿人,很快就成了村里的土霸王,前些天抢了一个富农的房子,搬进去做修行的府邸。他们传话过来,叫我家客栈送些酒菜,我当时也没多想,自己忙不过来,就吩咐杏花带着伙计把酒菜送了过去。结果,那人却看上了杏花,带话回来,说这几天就回来提亲,让我准备好嫁妆。我这会儿还瞒着杏花,没敢告诉她,真不知道怎么去开这个口......”说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又伏在桌上哭泣起来。
宋子薇一边轻抚老板娘后背,一边跟齐牙对视一眼,奇道,“呼风唤雨?掌心成雷?如果不是驱动法宝的话,这可是仙人神通啊!大荒里还有这等人物,那人看上去年纪如何?”
老板娘思索了一下,才哽咽道,“看上去也就十六七岁,还是个有些胖的少年人,跟两位的年纪似乎差不多。”
齐牙咧嘴笑了,没想到大荒外面这么多高手,他有些兴奋。
宋子薇则一脸的惊异不定,“不到十八岁已经突破了凡人三境,成就可以引动天地异象的仙体?怎么可能?!”
然后,她问老板娘道,“且不论这人修为到底什么程度,可杏花嫁了个修行人,也不算什么坏事,你怎么哭成这样子?”
老板娘叹道,“这人哪怕是丑点,穷点,修为低点,只要能好好对杏花就行了。杏花也是生在大荒山脚的苦命孩子,不求什么富贵。可这人偏偏是个登徒子,已经在村里给自己张罗了十多个姑娘了,个个都强迫嫁于他为妻。如果哪家敢反抗,他就带着手底下那帮修行人杀上门,打砸烧抢,非把人逼到就范才罢休!”
宋子薇一拍桌子,大怒道,“岂有此理!”
然后她豪气顿生,拍了拍酥胸,说道,“放心吧!杏花这个妹妹我很喜欢,这事我管定了!”她回头指了指身后憨笑的齐牙,又道,“我这保镖也是非常凶悍的修行人,后天巅峰的妖怪都是一拳一个,甭管那少年什么境界,我们保准给他揍个屁滚尿流!”话虽如此,她还是有点没底气地偷偷打量了一下齐牙。
老板娘先是呆了一下,她抬起头,擦了擦眼泪,仔细看了看齐牙,似乎不敢相信,说道,“多谢二位了!可那少年真的很可怕,他手下的修行人又有十数个,都是以前村里排得上号的高手。而且,他明天正午就会带着手下人来接杏花,现在也来不及了。”
说完,她咬牙憋住眼泪,摆摆手说道,“遇到这种事情也是杏花的命不好,说什么也不能连累了你们......”
齐牙突然开口,他平静地说道,“杏花明天会没事的,我打得过他们。”
老板娘怔怔地看着他,然后她喜极而泣,猛地就要跪下给二人磕头,宋子薇连忙扶住了她,笑道,“您今晚先赶紧休息,我们俩明早商量一下如何应付,放心吧!”
她又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轻松道,“要是我们把坏人打跑了,您好好请我们吃一顿饱饭就行啦!”
老板娘连声称是,不住感激。
......
齐牙和宋子薇又陪着老板娘聊了一会儿,她显然心情放松了很多,也有了一些笑意。
宋子薇看她情绪似乎已经平稳了,而自己却衣冠不整,头发湿漉漉地搭在肩上,实在太过难受,就找机会告别,道了声晚安,拉着齐牙上楼去了。
临走时,她没忘记替齐牙讨来房间钥匙,还耐着性子教会了齐牙如何开关房门,这才哼着小曲回了屋去。关上房门前,还回头冲着齐牙做了个鬼脸,“明天加油啊!”
这大小姐似乎难得做了好事,心情颇佳。
齐牙则独自回了自己房中,躺在了床上。
他倒没把明天的事情放心上。
只是,他十多年来睡惯了石床,无论如何也受不了客栈这软绵绵的床铺,翻来覆去,折腾许久,才昏昏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