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要想个计划,二人琢磨了许久也没得出什么有用的结论,毕竟公主那边是什么情况都还不知道。思来想去也没有好办法,只能尽量做些准备。
问题是能做些什么准备呢?除了将先前悄悄藏下的黑火药做成一个手雷,别的……似乎就没什么事儿了。
翠儿取下头发上的簪子递到许识手中:“这是师傅留给我的簪子,已经陪我多年,关键时可自保……或是自尽……”
许识被吓一跳:“我勒个去!你师傅是特务么?想着让你自尽是几个意思?”
翠儿的表情很平静,淡然地说:“江湖卖艺……难免身不由己,带着总是没错的……特务……是何物?”
“啊,没什么……说胡话的老毛病又犯了。”许识干脆也不解释,低头打量起这个簪子。
簪子沉甸甸的很有份量,应该是全铜打制的,头很尖,簪体也很厚实,一面甚至开过锋,隐隐泛着寒光,平时包裹在翠儿的发髻里看不出来。
顶部是一只展翅的鸟,做工十分精致,淡蓝的羽毛,造型刚好能让人一手牢牢握住,不硌手,也不打滑,说是凶器不算过分。
“这什么鸟啊?怪好看的……”许识小心地把玩着簪子,印象中好像没见过这样的鸟。
“说起来……我跟我家娘子也是有缘,此鸟并不常见,在我的老家叫青鸟,书中记载名为‘鸾’,跟我家娘子的名字一样呢。”
“啊……这就是青鸟啊,奇怪的知识增加了……”许识自言自语:“那公主的名字就是‘春雨中的青鸟’之意喽?美!相当的美!”
“哦?郎君为何知道我家娘子名讳?”翠儿有些诧异,印象中并没告诉过许识才对,莫非是溪儿说的?
“杨廷朗说的。”队友不拿来出卖就没有任何价值,专心把玩着簪子的许识脱口而出。
平常在一起习惯了说话没大没小,翠儿也不在意,提醒许识:“郎君小心些,开过刃的,可莫要伤了手,这簪子就算是溪儿妹妹用,也能入木三分呢。”
“入木三分……么?”突然间许识想到了曾经玩过的一款游戏中的场景,有了主意,虽说冒险了一些,但有一试的价值,凑到翠儿耳边,悄悄说:“我们如此这般……”
……
这一夜,许识和翠儿都没睡着,一方面是想到终于可以离开这里回到大宋了心情激动,另一方面是担心,明日算是背水一战,成功了一切好说,万一要是出了意外,自己性命难保不说,公主怕是也会受到牵连凶多吉少。
而且既然公主来了,无情也一定是来了的,真要出现意外,可能会发生的结果让许识实在无法接受。
许识还有一个担心,那就是“大将军”——这个连名字都还不知道的小女孩儿,是说什么也不想伤害的……
“实在不行,就挟作人质吧……”纵使万般不愿,生死关头也没时间犹豫,毕竟公主、翠儿和无情在许识的心里要比辽人小孩子重要太多太多。
第二天,以往太阳升起没多久就会出现的“大将军”一直到中午都没来。“大概今天是有事不来了吧……但愿如此。”许识稍微放松了些,和翠儿百无聊赖地打发着时间——比如翻花绳什么的。
午后没多久,远处缓缓来了一群辽兵,更确切的说,是来了一队伤兵,看上去伤得极其严重,浑身上下到处都被撕成布条的衣服缠着,透出斑驳的血迹,在皑皑白雪中互相搀扶艰难前行。
伤兵队伍在离院子约莫百步外停下,一个满身是伤的人拄着根棍子一瘸一拐地过来,跟守院子的护卫们说着些什么。
许识拿着扫把装模作样打扫到院门边,偷听他们的对话,听到伤兵们说自己是去攻打遂城的,遂城之战失利,他们的队伍是攻城先锋,损失极惨,几百兄弟只剩下了眼前这二十几号人,现在要回南京析津府(今北京),因为受伤走得慢,粮草已经用尽,想过来讨些吃的。
这是一个很残酷的事实,在没有外科手术抗生素之类医疗手段的时代,战争中伤成这样的人,跟阵亡是没有太大区别的,永久失去战斗力的士兵除了自生自灭几乎没别的路能走,物质匮乏的年代,谁都没有多余的物资浪费在注定活不下去的人身上。
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人,守院子的护卫们对伤兵表示了充分的同情,呼喝着令许识把“大将军”拿来的食物分出些来。
许识注意到伤兵深深看了自己一眼,立刻就明白自己的“救兵”到了,心领神会开始演戏,假装各种舍不得,说什么这是“大将军”拿来的,不能动,动了大将军来了没吃的怪罪下来担不起之类的。最终在护卫们连打带骂之下才抠抠搜搜交出来一些。
“伤兵”回到队伍里把食物分给众人,便各自老老实实地吃起来,不再有任何动作。
……
太阳已经快落了,许识和翠儿在屋里焦急地等待着动手的时机,可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个声音让许识心里一凉:
“许识!许识你出来!”
我X!你个熊孩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凑哪门子热闹。
女孩儿看到远处的伤兵,问护卫是怎么回事,护卫们解释了一番,女孩儿奇怪地看了那群伤兵一眼,继续朝许识喊着:“许识,快跟我走,耶耶想见你……”
这时候跟着女孩儿去见他爹,这辈子怕是就再也回不去了——擅长火器,又会“妖法”,如果这样的人不能为己所用,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罢了……无论如何,先行动再说吧,许识心下一横,朝“大将军”一拱手:“大将军稍候,待我换身衣裳,可不能污了将军的眼睛。”
一进屋,许识一把拉过翠儿,压低声音道:“有变,提前。”
……
远处的伤兵已经休整完毕,陆陆续续互相搀着艰难起身准备离开。
女孩儿在院里等了好一阵不见许识出来,不耐烦地起身走进屋子,边走边喊:“快点,别让耶耶等急了,你吃罪……”
女孩儿的声音在迈进屋门那一瞬间戛然而止——许识并没有去换衣服,而是在杂物架边背对着房门跟翠儿低声说着些什么。
女孩儿顿时警觉,本能地后退到护卫中,使了个眼色,便有两个人向许识走去。
许识和翠儿则像是没发现一样,继续交头接耳。
两个侍卫来到许识身后,其中一人伸手就去掰许识肩膀。
可就在碰到肩膀的那一刹那,异变突生,只见许识突然暴起,左手一把握住按在肩上的手腕用力向前一扯,侍卫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拽得站立不稳,向前一扑,伸手去扶住架子不让自己跌倒。
与此同时许识藏在袖子里的右手高高举起,手中一只隐约可见的青鸟在夕阳的照射下反射出凛冽的寒芒,重重地刺了下去。
侍卫扶在架子上的手掌如同薄薄的纸片被簪子轻易穿透死死钉在架子上,剧痛之下发出一声凄厉地惨叫,然而才刚叫出声就被许识空出的左手反抄起一个酒坛子直扑面门。
坛子昨日已经灌满了水,放在屋外一夜冻了个瓷实,在许识吃奶的力气之下,坛子和里面那结结实实的一坨冰一同在那侍卫的脸上砸得稀碎……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另一个侍卫一下子愣住了,听到惨叫声方才回过神,抽刀扑向许识。
而在许识暴起的那一瞬间,翠儿也从袖子里掏出手雷在油灯上点燃,朝许识抛去,同时按照许识昨夜的交代踢倒桌子双手掩耳张大嘴扑倒在桌后。
许识接过滋滋冒烟的手雷,侧身躲过直劈下来的一刀,顺手拉开那人的后领将手雷塞了进去。
侍卫下意识地扔掉手中的刀去掏衣服里的手雷,却被许识重重一脚踹在肚子上踉跄后退。
其他的护卫们也被许识这套行云流水的操作惊出了一个短暂的慌乱,有的人想要去扶,有的人看到了手雷想要把他推开,混乱之中许识却突然向前一把将小女孩拉入怀中纵身一跃也扑到在桌后,将翠儿和女孩儿牢牢地压在身下……
“轰!”那个护卫最终也没能从衣服里把雷掏出来,鳞甲的鳞片在爆炸的冲击力下犹如漫天暗器一般收割着屋里的生命。
许识的双手堵住了女孩儿的耳朵,而自己饶是使劲张着嘴也仍被震得眼冒金星。
外面护院的士兵们听到屋内的惨叫声时就赶紧围了进来,刚到门口就被爆炸的气浪掀倒在地。
爬起来的士兵们看向屋内,屋内血腥的一幕让每个人毛骨悚然——侍卫们横七竖八倒在地上,个个血肉模糊,随处可见的残肢断臂,空气中火药味混合着血腥味让纵使是久经战场的他们也被眼前的这番情景激得胃里翻江倒海……
许识此刻正靠坐在架子边,怀里紧紧地抱着面色惨白的“大将军”,士兵都以为是女孩儿被许识劫持了,一时间没敢轻举妄动只能持刀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