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推门进来,见溪儿明显是刚刚才哭过。
眼看着这小丫头一天天憔悴,很是心疼,摸着溪儿的脸,柔声说道:“去歇息一下吧,翠儿给你熬了鸡汤,快去吃些,好好睡一觉,兴许等你睡醒了,许郎君也就醒过来了呢?”
“娘子……”溪儿再也忍不住了,扑到公主怀里放声大哭。
好一阵子,哭声才慢慢弱了下去,公主轻轻拍着溪儿的背:“乖,快去吧,若是许郎君醒来见你这副模样,怕是要心疼坏了吧?这里我守着,你去好好睡一觉。”
“娘子……这怎么行?娘子可是……这要是传出去了……娘子放心,溪儿不累!”
“快去!别他还没醒你又病倒了!我已经吩咐翠儿盯着你了,不睡够四个时辰不准起来!”公主脸一扳,语气突然强硬起来。
溪儿见公主生气,吓了一跳,忙道:“诺,溪儿这就去。”
看着溪儿离开了,公主关上门,坐到许识床边,看着房门的方向,不知是说给许识听还是自言自语:“许郎君若是再不醒来,这丫头……怕是就熬不住了……自打你受伤以后,这丫头天天陪在你身边一刻都不曾离开,想说些话都没有机会。”
公主无奈地摇摇头,转头拉起许识的手,用只有二人可以听见的声音说道:“郎……你可信天意?”
不需要许识回答,公主继续说:“四年前,爹爹将我许与耶律隆绪,本意是欲与辽国修好,哪知半路辽人假扮汉人马匪截杀了送亲队伍,将我与翠儿溪儿囚于上京城外二十余里处一个秘密的地牢中。”
公主的手有些颤抖,许识知道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想让公主不要再说了,可完全不听使唤的身子传递不出任何信息。
好在公主也没细说:“好多次我想一死了之,可想到这两个从小跟着我的丫头,便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
“直到七个月前,那耶律隆绪与萧绰闹了些不快,喝多了酒……那天我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解脱了。在冥冥之中,我见到了一个人,和郎一模一样的人,那人说着莫名其妙的话,我也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后来我并没有死,醒来还是在地牢中,我那时以为那只不过是一场寻常的梦而已。”
“再后来我们逃出地牢,逃回来的途中被萧绰的探子抓住,万念俱灰时,那个我曾在梦中见过的郎就那样出现在我们面前……”
“那时我便信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你便是我命中注定的那人……”
公主后面说了些什么,许识没听进去,因为已经彻底惊呆了,自己前世死于地震的时候,公主竟然也在鬼门关走了一圈,而且居然还相遇了!在“鬼门关”相遇了!?我说怎么从一开始就感觉公主没什么戒心呢……这尼玛怎么解释都解释不通的好吧?把量子力学相对论全拿出来也解释不通的好吧?果然科学的终点是玄学……(别当真,科学的终点永远是还没被发现的科学)
“鸾儿曾想过回京后求父皇将我嫁与你,可郎有大才,若是为官定能造福一方,怎能因我一己之私断送了前程……”
“我想清楚了,待回京后便去求爹爹封郎一个高职,只求你替我照顾好翠儿和溪儿,这两个丫头随我苦了太久,虽是丫鬟却情同姐妹,到时还望莫要嫌弃,许她们个好日子才是……
许识虚弱的身子再也撑不住意识,沉沉地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许识再次有了意识,虽然身子还是不能动,但似乎有了一些知觉,能感觉到酸麻痒疼了。
极其勉强地撑开一点眼皮看到溪儿在屋里生着炭火盆,生好火盆后又出去端了一盆热水进来,又悄咪咪地关上门,来到许识身边,凑在耳旁小声地说:“夫君,该擦身子了……夫君天天这样躺着,多擦擦身子会好受些。”
说罢便给许识翻了个身,清理走身下带有污秽物的垫子——对,人昏迷的时候,排泄器官是不受控制的,而溪儿每天都在毫无怨言地清理着这些。
又换上一个新垫子,垫子应该是在火边烤过,明显感觉到了温暖。
扶许识躺平后,溪儿红着脸解开了他的衣裳,用毛巾沾上热水拧干,轻轻地擦拭着,动作熟练。很明显这并不是第一次给许识擦身子。
看着眼前这个丫头已经憔悴成这样了还在用心照顾着自己,许识只觉得心中一热,好想抱住她狠狠地亲一口。
只听溪儿“啊!”一声尖叫,掩面而去……
什么鬼?我身上出什么问题了?怎么把这丫头吓成这样?许识也紧张了起来,想打量一下自己却完全没法活动任何一个器官。
赵霖鸾正在房里百无聊赖地画着些什么,昨日说了些心里话之后感觉轻松了不少,虽然知道许识大概是听不到的,不过要是能听到的话那些话还真不一定说得出口。
“娘子……娘子……”溪儿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何事惊慌?可是许郎君出了什么事?”看到溪儿慌慌张张地样子,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郎君……郎君他……郎君他动了!”
赵霖鸾把笔一扔起身抄起裘衣就往屋外走,风风火火地吩咐:“翠儿,去请郎中来!”
公主的厢房离许识的屋子并远,疾走几步很快就能到,边走边随口问了一句:“许郎君哪里动了?”
“郎君的……郎君的……那里……动了。”
公主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在房门外,心道还好多嘴问了一句没直接进去。
她当然知道溪儿说的那里是哪里,要是眼睛鼻子嘴的话肯定就直接说出来了。
……
郎中诊脉后给出了一个让众人心里石头落地的好消息:脉象虽弱,却已平稳,应是再无性命之忧,只是何时能醒过来,还不好说。
没过多久,京中的御医也到了,三位老医生这一路紧赶慢赶,老骨头都差点颠散架,到了也顾不得歇息,直接就给许识诊脉,得出了和保州郎中同样的结论后才离开。
夜里,许识却是睡不着了,意识虽已经基本恢复,可身子依然还是动不了,身上被各种酸麻痒疼折腾的完全无法入睡。
不得不说,这次许识真的算是又走了一次大运,听太医所言,身上并无外伤。也就是说那块大盾牌在爆炸的时挡住了破片的冲击,但毕竟那是硝酸甘油,爆炸威力远非黑火药能比,爆炸产生的气流以及气流在遇到墙壁阻碍后形成的乱流依然震伤了内脏。
若是没有那块盾,内伤加上外伤,怕是神仙来了也难救。
正想着,溪儿端着一盆热水进来了,面色依然憔悴,脸上却挂满了喜悦。
有了白天那一幕,溪儿不再那么惊慌,熟练地解开许识的衣衫,轻轻地擦拭着身子。
“夫君,今日京城的御医来了,都说夫君吉人天相,捡回了一条命呢。”溪儿一边擦一边跟许识说话,也不管能不能听见。
“夫君,你知道吗,今日娘子听太医说夫君已无性命之忧,晚饭都多吃了一碗呢。这些日子娘子也一直挂念着夫君的伤势,娘子虽没说,可溪儿是知道的,娘子也喜欢夫君呢,只是不愿误了夫君前程罢了……”
“夫君,回京以后我们也时常去找娘子玩儿好不好?溪儿喜欢夫君,可溪儿也舍不得娘子和翠儿姐姐……”
“哎呀,夫君你又动了,讨厌……”
擦完身子,又给许识穿好衣衫,盖好被子,才端着水离开。
“唉,有此一妻,夫复何求!”看着溪儿离去,许识默默感叹,自己与公主毕竟地位差别实在太大了,能不能走到一起,只能看造化,可溪儿,却是一定要娶到的。
本来想着来到古代,怎么也得坐拥三妻四妾享受一次后世根本不可能享受到的人生,可偏偏遇到了溪儿……
……
第二日,御医来给许识针灸,要不说御医就是御医,本事也确实高明,一通银针扎下,就感觉到体内开始发热,感觉到自己的意识终于取回了对身子的支配权。
最后一根银针一拔,许识顿觉喉头一暖,竟然可以发出声音了:“我……”
众人听到许识竟然发出了声音,喜出望外,溪儿更是直接扑到许识身上:“夫……郎君你说什么?郎君可是渴了?饿不饿?要不要些吃食……”
许识努力动着嘴唇,用力挤出了几个字。
“许郎君说了什么?”公主内心着急,可有旁人在的时候还是要努力维持形象。
“郎君说……说……我胡汉三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