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阳转过头，不敢直视小禾的眼睛。他害怕从她眼睛里看到她的纠结与不忍。他知道，小禾心软，总是习惯委屈自己，成全别人。以前，顾阳都随她，因为都是无伤大雅的事，但这次，他不允许她这样做。
一个人对于城市的喜好，往往跟这个人在这座城市的经历有关。因为一些事，一个人，爱上一座城。也会因为一些事，一个人，而此生再不想踏上这座城。小禾，对于C城的情感，正是后者。
顾阳非常清楚这一点。那些斑驳的楼梯间，那扇阳台的木门，那双恶狠狠的眼睛，还有那些冷漠扎心的言语......都成了小禾的噩梦，这些回忆浓缩在C城里，以至于小禾踏上那座城，就莫名的心慌。
“小禾，我后天就回学校。该跟陈墨说的，我都说了。如果他依然要你跟他一起去C城，那就是他自私。一个自私的人，也不值得你委屈自己。你怕伤害他，怕他实现不了梦想。我不怕。你做不了的选择，让他去做。”顾阳说完，背着背包转身离开。小禾喊了一声顾阳，顾阳只是扬了扬左手，没有回头。
一阵清风徐来，小禾拢了拢耳边的头发。陈墨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透露出的烦恼，小禾看得见。
“其实，你不用在意顾阳说的话，他说的太夸张了。”小禾觉得这样的沉默不语，有点尴尬，“我们要不回去吧？”
小禾在等着陈墨回话，她看不清他的真实想法，也不知道陈墨具体知道多少她的过去。只能轻声建议，结束这个可能没有结果的话题。
“小禾”
“嗯？”
“寒假的时候，你跟我吵架，其实我想过放弃。”陈墨说的很慢，小禾安静的听着，“但是，我试了很多方法，我都放不下。我试着不去想你，忘记一切有关你的回忆。我疯狂的做题，让自己一刻不停的忙着，但越是这样，越是想你。我拒绝苏芸灯会那天，我就后悔了。我特别想看见你，我当时跟自己说，见你一面就好。所以灯会那晚，不是偶遇。”
小禾睁大了眼睛，这样一段柔情蜜语，令她心潮澎湃，她感觉她的脸颊都被夕阳的余光照的通红。她按耐住内心的激动，不敢开口。害怕自己一开口，就暴露了自己内心的狂喜。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傻？其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我会这样。你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我的心情。所以那天你说要试试的时候，我真的觉得特别幸福。我好几个晚上都因此失眠，当时的场景，我在脑袋里回忆了无数次。今天，顾阳找到我，说了那些事，我承认我真的纠结了。”陈墨看着小禾，满眼的爱恋与心疼。
小禾盯着他的眼睛十多秒，抿嘴微笑，假装轻松的说：“陈墨，不用纠结，你的目标本来就是A大，而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在你这趟车上，坐到终点。不管我会不会中途下车，你都会开到终点的。这才是你该有的使命。”小禾说完，别过头去。她不是故意这样说的。她只是从不敢奢望爱情的永垂不朽，那些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童话，只是童话而已。
“小禾，你别这么说，我可以跟顾阳一样，为了你，去南方，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陈墨，我不要你为了我，我说过的，我承担不起这么重大的责任。况且我说过，我试试，你干嘛又纠结呢？”
“但是C城......”
“没那么多但是，先过了高考这一关再说吧。我的成绩其实也未必能考上。”
陈墨没有回话，小禾说走吧，回去。
一路上，小禾都没有说话，她觉得自己真的好奇怪。当陈墨说觉得纠结的时候，她居然莫名有点难过。难道陈墨不该纠结吗？她到底在希望什么？爱一个人，不就是成全对方吗？
回到教室的时候，小禾先进的教室。教室里翻书声，写字沙沙声，还有一些同学小声说话的声音混在一起。
“我觉得你完蛋了，今天操场上的事，那么多人看见。好像老师知道了。”苏芸凑过来低声说。
“......”
“指不定老师会找你谈话，你做好准备吧！刚刚蓝老师就来过了，我说你上厕所去了。”苏芸说完，陈墨刚好进来。
班上知道情况的同学都侧目而视，一些跟陈墨关系不错的男生，毫不顾忌的调侃：“班长可以啊，平常一声不吭，搞出这么大阵仗，公开在操场承认。”说着还不怀好意的笑笑，看着小禾。
班里一下就热闹了，起哄的声音很大很杂。陈墨喊了一声：“安静点，自习课时间。”
刚说完，教室后门就响起了蓝老师浑厚有力的声音：
“陈墨，罗小禾，来一趟办公室。”
小禾心里一紧，她虽然没有家长可请，但去老师办公室，这事本来就令人紧张。之前她就担心会因此影响陈墨，万一，陈墨请家长，小禾想到那晚见陈墨妈妈的事，不由的打了个寒噤。
“等下你什么都不要说，我来说，听到了吗？”走在教室外的走廊上，陈墨着急的交代着小禾。
小禾很紧张，点了点头。
办公室里的白炽灯明晃晃的照着，蓝老师的脸在灯光下显得尤其的苍白衰老。这间办公室，有六个隔间，每个隔间都有一台电脑和一叠叠稍显凌乱的试卷。各科老师都去各班教室答疑去了，诺大的办公室就只有蓝老师坐在那。
“说说吧，今天操场怎么回事？”蓝老师没有抬头，带着老花镜看着桌子上的试卷。
“蓝老师，今天就是我和朋友打了会篮球，没什么啊。”陈墨答道。
“就是打了会篮球？”
“嗯。”
“还不说实话是吗？你俩是不是谈恋爱？”蓝老师抬起头来，犀利的目光一寸寸落在小禾和陈墨身上。
“不是，就是普通同学朋友关系。”陈墨毫不迟疑。
“陈墨，还不承认？主任都看见了，操场上围着那么多人，主任亲自问了在场的同学，他们说你亲口承认，罗小禾是你女朋友。怎么到办公室，就不敢说实话了？”
小禾感觉心脏一阵阵的狂跳，当时那么多人，她没有注意到主任在啊，要是注意到了，说什么，她也不往前挤了。
“蓝老师，这是我单方面的，小禾压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我单相思。”陈墨语气平稳，一点听不出慌张。小禾用余光瞄了一眼，陈墨平静的语气，让小禾都怀疑是不是就在来的路上，他就已经想好了这套说辞。
“陈墨，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吧，你看看教室里挂着的倒计时，还有几天？在这个关键时刻，是绝对不能出问题的，我不管你单相思还是其他什么，这段时间，都统统抛到脑后，等高考结束了再说。”蓝老师语重心长的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