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败盔甲之后,米歇尔伸手拿起那本黑色的笔记本,翻了开来。
白光侵蚀了米歇尔的视野。
===
战争结束了,夕阳下尸横遍野,天空中盘旋着无数的乌鸦。
最后一个敌国的使者送来了白旗,他将其拿过,缓缓举起。象征胜利的布块在风中飘扬。身后是残存的士兵,每个人都热泪盈眶,但是都站的笔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他们握拳紧贴胸膛,那是帝国的最高礼仪。那便是胜者的姿态。
战争结束了。
三年前,他被召到国王之间。年轻的王,将手中的文件放到桌上,递了过来。「结束这场战争」,王只说了这句话。
他拿起那份文件翻看起来,然后战栗了。谁也没有发现,一切早已成了定局,这份文件,便是通往胜利的无可撼动的道路。就像是画在纸上的迷宫,看起来繁杂,如果知道答案的人把路线画了出来,那只能用一目了然来形容。可是战争不是那么儿戏的东西,所以这份文件才显得如此异常。他感到战场化为了棋盘,而拥有最高指挥权的他也不过是国王阵营上的一枚骑士,作为棋子,什么都不需要思考,只要沿着路线走就能着实地胜利。
无论有多么异常,能结束战争,自己毕竟是十分欢迎的。可是,棋逢敌手,谁又能不伤一兵一卒获得胜利?战场更是如此,牺牲是必然的,所以战争才成为了国家的顽疾。即使有了这份文件,牺牲终究是无法避免的…可是,这份棋谱,就连牺牲哪个单位都记载的一清二楚。
谁都不想在战场上牺牲,所以知道秘密的自己,对谁都无法言说,当然,就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这是一份诅咒。
他忘记自己是怎么走出那个房间的了。人是自私的,他也有想要守护的东西,所以他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都要结束这场战争」。
===
战争结束了,他回到了王城。背负了无数人的牺牲,终于有了回报,他已经疲惫不堪。所有的战争都结束了,军队会被解散,他期待着卸甲归田的一天。可是,等着他的却是妻儿的噩耗——他们被卷入了「崩塌」。
他径直闯入王之间,护卫想要拦下他,王伸出手阻止了护卫。他冲上前,揪起王,给了他一拳。王倒在了地上。身旁的女仆跑过来将王扶起。除了王,在场的所有人,都怒视着他。
脑袋冷却了下来,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跪了下来。
「站起来吧,将军唷」,王坐回到了椅子上,「你保护了国家,却没有人能保护你的家人,我接受你的愤怒」
王不会道歉,王会承担一切,王原谅了他的无礼。
不知何时,他走进了演武之间。
他靠着盔甲坐下。失去了需要保护的东西,盔甲和他,都不过是一具空壳。
===
笔记上一片空白,只有隐约可见的泪痕。米歇尔沉默地将笔记放到了盔甲的胸前。
刚刚看到的应该是盔甲的回忆吧,米歇尔心想。为了家人能活在一个和平的世界,他背负起过于沉重的责任,亦或者说是「诅咒」,战争胜利了,可是到头来反而失去了最重要的家人。
悲剧的责任在谁呢?家人的死因是「崩塌」,虽然米歇尔并不了解详情,但恐怕是天灾一样的东西吧,非要说的话就是「世界」的责任,难道要怪这个世界吗?人们把人力所不及的悲剧称为「命运」。
在「命运」面前,人终究是无能为力。
「如果杀死你是解脱就好了」,米歇尔喃喃地说,「话说回来,修格斯究竟是什么…」
这个问题再次摆到了米歇尔的面前。先不论玩具熊,在面对彷徨者和盔甲的时候,总感觉它们还留着记忆,难道说死亡的人最后变成了修格斯吗?可是这样的话,到目前遇到的修格斯数量那么少就说不过去了。
除了修格斯,还有一个问题令米歇尔十分在意,「为什么我会看到记忆……难道说是魔法一样的东西吗?」,如果说这本笔记本上施加了什么魔法,可以让打开的人看到记忆,也并非不可能。
可是,米歇尔一共看到过三次记忆,最初的一次是爱丽丝对鸦群释放风魔法的时候,那一次显然是爱丽丝的记忆,紧接着就是第二次,那应该是巨人的记忆,然后就是刚刚看到的盔甲的记忆。问题就在于前两次,怎么想都不像是魔法……与其说是不知道谁释放的魔法,不如说更像是一种现象,在某种情况下就会触发的「现象」。
而且,爱丽丝的时候,除了米歇尔,其他人都没有看到爱丽丝的记忆,所以说,恐怕米歇尔拥有某种自己不知道的「特质」,能在某种情况下窥视到记忆……「我究竟是谁?究竟知道什么?」,米歇尔看着自己张开的手掌,陷入了自我怀疑。
不管怎么样,现在得先找到爱丽丝,然后打败王将斯塔他们救出来。
「斯塔……」,想到之前倒在血泊中的斯塔,米歇尔十分担忧。之前刚醒来,感觉一切都没有实感,但是通过刚刚的战斗,米歇尔清醒了过来,这才意识到状况的不妙。
如果斯塔死了,我会怎么做?我会下定决心杀了王给他报仇吗?
「不……」,米歇尔摇了摇头,「如果他死了,我别无选择…」
只能杀了王。
王做好了被杀的觉悟,所以,如果斯塔死了,那王将不会有活下去的选项。
虽然,前提是米歇尔跟爱丽丝有能力杀死他。
无论如何,只能祈祷斯塔没事了。
===
因为这个大厅里没有其他的出口,米歇尔走向了入口的蓝色大门。
穿过大门,外边仍然是黑乎乎的一片,只有大门两旁的火炬发出微弱的光芒。
虽然很想喊爱丽丝的名字,但是本能的恐惧让米歇尔不敢在这片黑暗中大喊大叫。
正想着该怎么办的时候,身后的门发出吱呀的声音,关了起来,因为不想被关在里面,米歇尔只好眼睁睁看着门合上了缝隙。
紧接着,米歇尔听到了声音。那是轰隆轰隆的,微弱而低沉的声音。
「雷鸣声?」
回过头去,四周渐渐亮了起来。
但是光线仍然比较暗淡,原因是头上的乌云。四周有黑色的墙壁,这里跟刚才一样,是一个巨大的房间,可是头顶上却有雷云。雷云翻滚着,轰隆作响。
米歇尔很快意识到,这不是他来时的地方。
雷云之下,耸立着无数的墓碑,整齐地排列着。
像是歌剧院一般,墓碑密密麻麻地整齐地排列在观众席上。朝地势比较低的地方望去,舞台,也就房间最深处的地方,一个披着红色长袍的人,朝着里边单膝跪着。
像是要迎接米歇尔的到来一样,红色长袍的人缓缓站起,转过身来。
然后米歇尔终于发现了异常,那高大的身躯上,没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