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液体从耳鼻中溢出，幻月的脑海中听到一股强烈的嗡鸣声，像是躲在铜钟里，外面有上千个人在同时敲击着铜钟表面，心口一阵恶心，沉重的脑袋便顺势倒了下去，模糊的视线最后看到一个青色的羊头。
“你个杂种，有本事冲我来！”
林江冲青面羊兽喝道，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攥紧的拳头关节发白，扶着墙壁想走到幻月身边去。膝盖上两个血窟窿不知是什么时候被青面羊兽戳的，虽然被金色的血液勉强修复，但还是不断发出剧痛，像是中了无比恶毒的诅咒。
林江每走一步都要忍受钻心蚀骨的疼，后背被冷汗打湿，大腿根也在颤抖，不过他心中的怒火正在达到某一个临界点，就差最后一丝火苗。
青面羊兽将尖锐的鹿角抵近幻月的心脏，斜着眼角嘲笑般的盯着林江，仿佛在逗弄着猎物愤恨的情感，幻月白色的衬衫浮起一抹殷红。
林江紧紧的咬着牙，眼神比饿狼还要凶狠，胸中的那股冲天的怒火快要化作实质，只听见虚空中有什么东西断了，像被挣脱的枷锁，在长时间的紧绷后，被一股巨力生生扯断。
天地仿佛蒙上一股血色，比燃烧着的杨树林还要刺眼，银色的月亮逐渐变成一轮血月，临河村的村民回忆起那晚的红毛月亮，都说像天的眼睛在流血。
“喂，你闹够了没有？”
青角羊兽听见一道冰冷的声音，身后的人类小儿似乎终于陷入疯癫了，而这才只是折磨的开始，它的鹿角刚饮一口少女美味的血液，怎么会轻易停下？
它微眯起眼睛，想看看少年绝望的表情，却惊恐的看到一抹血金色的蒸汽在少年的身上萦绕，一股宛如从开天辟地伊始便镌刻在身上的紫金纹，烙在少年的胸膛上。
“啊！”
一阵又一阵的灼热气浪以少年所站立大地为中心，像四周不断扩散，气浪在碰到青面羊兽枣红色的身体时，发出呲呲的声响，一点点如烙铁的光亮出现在它的身体表面。
幻月的身上笼罩着一层细密的风压，气浪虽然不是冲着她去的，但她的脸上也浮现一抹本能的痛苦之色。反观林江的瞳孔已经变成耀眼的金色，原本因愤怒而充血的眼球恢复平静，眼角却正在滋滋冒着白烟，像烧开而不沸腾的热水，诉说着恐怖的温度。
林江的嘴角咧开，露出一排白色的牙齿，一缈白烟吐出，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脑子里全是杀伐大道的洪钟大吕之音。
他的全身血液在燃烧着，一个声音在不断提醒他，唯有如此才能将潜能逼出，尽管身体将遭受金阳噬心之痛，且血液耗尽之时也是他命绝之时。
而在血脉开始燃烧的那一刻，他便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这天地间再没有束缚，阻拦在眼前的一切，皆可与之共焚。
他的手划过水泥墙壁，剧烈的热膨胀在墙体内部炸开，划痕处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变得通红的钢筋内骨，发出嘭嘭的响声。
青面羊兽放开幻月，眉心竟出现一道青色的竖眼，眼神也变得郑重起来，仿佛想看穿此时林江的奇异状态，随后它的内心巨震，宛若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你竟然想毁了圣药？可知这是天地不允的大逆不道之事？”青面羊兽发出人言，用一种质问的语气说到。
“咯咯，你想杀了我的妹妹，难道是天地允许的事情吗？”林江怒极反笑，他死了无所谓，但是要伤害他的家人，就算天诛地灭也要逆天而上！
“哼！我们鸿蒙之兽不为这方天地所辖，做什么事便是我们的自由，吃你这朵圣药，也算看得起你。”
“你也说你是兽，果然干的都是畜生的行径，还想与我狡辩，更加可耻可笑！”
“你懂个屁，那些只知奔跑的蝼蚁岂可与我们鸿蒙之兽相比，无知小儿，你让我想起了那些同样不知天高地厚的蛮荒部落。”
“哈哈，今日我便将你放进油锅里炸上一炸，尝尝鸿蒙畜生是什么滋味！”
话不投机半句多，林江迈开了步子，几十米的距离眨眼便至，捏紧的右拳狠狠砸向青面羊兽的脑袋，但见一道无形的波纹散开，叮的一声响，他的手臂一震，蹬蹬退出五六步。
青面羊兽也好不到哪里去，始料不及的拳头砸在护体罩纹上，因为护体罩纹和犄角相连，加上少年产生质变的恐怖力量，脑袋瞬间如遭石击。
它有些不解，尚未完全开放的圣药，怎么会给寄生体提供如此多的能量？但从心里它还没有把林江当做真正的对手看待。
“真是有趣，人类小儿，让我看看你能发挥出圣药的几分药力。”
青面羊兽发出如老牛哀吼的声音，一股刺耳的音波以精准的角度直逼林江而来。
肉眼可见的实质波动在黑暗中传导，林江的心里一紧，将手臂护在身前，音波转瞬间触碰到手臂，一股肉体撕裂的剧痛从手臂上传来，他前臂上的血肉在音波中溃散，露出白色的骨头，又在金色血液的包裹中不断再生。
不断溃解的血肉让林江真正体会到，什么是生不如死的痛觉。
那种蚀骨钻心的疼痛，让血脉燃烧的痛苦都变得温和起来，一次次凝聚的血肉像不断涅槃的凤凰羽翅，等待着重生的那一刻。
青面羊兽冷静的看着这一切，它没想到眼前的少年如此执拗，不肯在天哞之音中湮灭，若是圣药也跟着一起毁掉，它只能再去寻找一朵类似的圣药，但是人族的初始血脉孕育的圣药，并不是那么好找。
它在想其它兄弟的位置时，稍一愣神便发现少年似乎不见了踪影，连带着他身边的一块白色墙壁。
该死的音波刚一结束，林江便把满身的痛苦化作击杀异兽的动力，他伸出双手插进墙体中，猛地一用力，拽出整条水泥石块，随后抱着石块一跃而起。
“咚！”
石块砸在青面羊兽头上时，瞬间变成碎末，林江接着用已变成金红色的拳头狠狠的再次砸向青面羊兽。
一拳，十拳，百拳，红色的拳影连在一起，每一拳都竭尽全力的轰击在鹿角上，终于硬生生砸下一块灰褐色的鹿角。
青面羊兽死死的盯着那块断掉的鹿角，一股史前的耻辱彷佛跨越时空追来，仔细看的它的鹿角上，会发现一块陈旧的断痕，那是另一场战斗的见证。
它的心肝都在颤抖，大脑受到的刺激比鹿角的断落还要严重，终于一声真正愤怒的似龙蛟般的怒吼在临河村的上空响彻。
“少年，你这颗圣药，今日我不要了！”
青面羊兽化成人形，俨然是一副青面獠牙的中年男子形象，头上的鹿角不见了，却披上一身粗布麻衣的红袍，赤脚袒胸，扎着蟒皮腰带。
此兽化成人形后，抬手便去捉林江的脑袋，林江当然不敢让其得手，扭头一撇再后撤两步拉开距离，周身的血色蒸汽愈发浓郁。
“我看你能熬到几时？”
红袍男子阴狠一笑，瞬间闪到林江的身后，伸手就要掏林江后心，却再次被林江躲过。
双方你来我往，偷袭与反偷袭，两道红色的身影在凄惨的月光下较量着，不过一方尚有余力，另一方时刻在拼命防守。
林江的呼吸声越来越沉重吃力，身体里的血液彷佛将要燃烧殆尽，一种无力感从心头袭来。他的脑海中闪过小时候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画面，闪过和小伙伴们嬉戏打闹的场景，这就是濒死的感觉吗？
林江知道他不能停下，一旦停下便是自己的死期，也是临河村大难临头之时。
在他因此有些沮丧时，后背的破绽瞬间露出，被红袍一掌拍下，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鸟儿，倒飞进正在燃烧着的杨树林里，砸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燃烧着的树干发出噼啪的声响，林江躺在满是火星木炭的土地上，并没有觉得太热，因为他身上萦绕着的血色蒸汽，正在让杨树林更加旺盛的燃烧。
火光将他的身形笼罩，红袍男子悠闲的慢慢走进杨树林，像是在欣赏做着最后挣扎的猎物，他打算将林江杀死后，顺便将这边地带全部毁灭，不给圣药再次生长的机会。
到此为止了吗？林江身上的血色蒸汽正在逸失，他的全身只有胸口处还尚有血色，其他地方苍白的就像一张干皱的白纸。
火焰似乎变得温暖，一道古老威严的声音传来，却又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伴随着敲击铜鼎的清脆声响。
“燃烧你的心头血吧，不要让凡尘陨落，空余悲哀，你的名终将传诵，你的战绩必定光耀九州！杀伐吧，少年，不要给与敌人仁慈，用你的力量去驱逐他们，战胜他们！”
古老的吟唱，将每一个音节都直接灌入林江的脑海，他的斗志空前旺盛，心头的血色正在溢出，流向全身的血管。
杨树林的火焰突然间暗淡了，又瞬间暴涨，原本淡黄色的光亮，逐渐浮现一抹深红之色，那些树木像是枯死的老藤，被抽干了精气，只剩下燃烧的空壳。
青羊脸色微变，眉目有些不悦，他好像听到了本不该出现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