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胭红妆和砚阕是同一个人,但是红红和瑶师又不是同一个人。
红红就是瑶师砚阕起的。红红是边关名将虚鸣的长子虚帆域,在今天之前的天曲楼胭红妆。
而替换的胭红妆,是虚鸣的养子虚闻鹊,今天之前的江湖瑶师砚阕。
也就是说,在今天,天曲楼上演了现实版的狸猫换太子。
砚阕有些郁闷。
虚帆域在天曲楼少说也呆了有个三五年,没有做到名利双收也就算了,还招惹了不少事儿精,隔三差五的找他麻烦。胭红妆换脸的事在京城越传越离谱,后来干脆传成胭红妆换了一副样貌后将人家画皮师摔了个半残疾。
真的是·······一言难尽。
“你打算什么时候上台啊。”歇业三天后,院长亲自找他,“西洋来了几位搞艺术的,想听你唱曲。”
话说这几天有些找麻烦的事儿精不少是这位院长处理的,砚阕也不好打人家的脸。
“等几天吧,西洋近几年心高气傲野心勃勃,怎么说也要晾几天示我大逾之傲。“砚阕语调略带慵懒,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行吧,就再等几天,反正并非什么要紧事。”院长起身抖抖衣袖,绕过屏风,带上门。
脾气好又容易说话,三言两语就打发了,典型的老好人,不知道这么多年是怎么把天曲楼管理的井井有条的。
砚阕伸手在下巴上使劲顺了几下,接着揭下一张面皮,面皮下的脸像是许久未见阳光,苍白几近无色,好像是上好的瓷器,浸过水般透明,让人想到南方的甜桂糕,晶莹剔透又不失甜美。
“面具带多了,皮肤是会闷坏的呀。”砚阕很愉快的笑了。
天曲楼后面紧挨着一栋破破旧旧的酒楼,和天曲楼的繁华形成鲜明的对比,酒楼客人稀少,按常理说是该早倒闭了,却浑浑噩噩摇摇欲坠屹立了好几年,和天曲楼达成某种奇异的和平共处。
砚阕从后窗堪堪一扶,跳了下去,转身进了酒楼。
边关这几年战事奇少,平平安安风调雨顺,是除了南方安乐窝最好的去处没有之一。
虚帆域一路溜溜达达赶到军营,还没进去,就看见他老子派了看着他长大和和他穿着同一条裤子长大秋家父子两在军营门口堵他。
秋老,一张脸从年轻板到老,连皱纹都比一般老人少。看起来年轻好几岁,整个人不带兵器单往那一站,就是一道坎。
秋桥,秋老大儿子。完全违背了他爹的沉默寡言。从小长到大的闷骚。长相完全是和他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两个人在门口一站,就像军营的一副门神图,活生生震的徐帆域不敢动。
正当虚帆域打算绕后面溜进去时,他听见一声嗓子尖尖的叫声。
“少爷!您可算回来了!”虚帆域眼睁睁看着从自己身后小树林窜出一个少年人,扑通趴到自己袍子上,鼻涕摸了自己满袍。
虚帆域缓缓闭上眼睛,还是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
“少爷回来了?怎么不走正门?”虚帆域听见秋老气震山河地走了过来,虚帆域睁开眼睛,同时看见了秋桥疑惑的小眼神。
“虚将军病重,特派老身来迎接虚小将军。”秋老规规矩矩作了揖。
啊,我总不能说您老吓的我不敢进去吧。虚帆域心道。
“那就走吧。”虚帆域背过手,装模作样地跟在秋老后面。
秋桥瞪眼看了一会虚帆域,趁秋老没注意,伸头凑过去:“怎么,混得不行当江湖骗子了?”
虚帆域给了他一个高贵冷艳的白眼”我弟的衣服。“
秋桥明显愣了一下:”虚闻鹊?他混江湖?”
虚帆域左顾右盼,看没人注意,凑近了点:”哎秋桥,画皮师砚阕知道吗?“
秋桥愣愣地点点头:”知道,前几日去镇子上给营里打酒听过。听说挺厉害,传的沸沸扬扬的。不过这和你弟有什么关系?”
虚帆域狡黠一笑,故意压低声音:“你可别说出去,砚阕就是虚闻鹊。”
秋桥定了一下,没忍住骂了一声:“我艹。”
秋老回头瞅了一眼不争气的儿子,秋桥立马缩了缩。
“虚将军不喜欢这种宽袍子大袖子,桐叁带小将军去换一件紧袖的。“
桐叁,也就是刚才抹了虚帆域一衣服鼻涕的小厮立马大声喊了一声是,便颤悠悠的带着虚帆域去了他的房间。
“少爷什么时侯喜欢这种衣服了?”桐叁揪起虚帆域的袖子,好奇道。
“这衣服很奇怪么?你们问了一路了。”虚帆域撩起袖子。
“啊,少爷不记得了?虚将军最讨厌这些江湖人士啦,其实我觉得没什么,我还是喜欢好多江湖侠士啦,感觉好厉害·······”虚帆域知道桐叁说起来又没完,眼疾手快的打断了他。
“桐叁,知道砚阕吗?”
“砚阕,当然知道呀,我可喜欢他了,听说·······”
虚帆域懒得再听后面的,只听了前面一段,就满意的转头笑了笑。
“少爷你笑什么,我说的可正经了,我喜欢砚阕。”桐叁一脸较真的辩驳。
“奥?桐叁对砚阕是哪种喜欢呀?”虚帆域有意挑逗道。
“少爷再不要拿下人取笑了,少爷明明知道是哪种喜欢。”桐叁有些不高兴。
虚帆域嘻嘻一笑,不再去撩拨小厮。
虚帆域换好衣服就抄近路去了虚将军老巢。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秋老,他总有一阵无形的压迫感。
“奇怪,少爷为什么又让我来通告秋老将军,他自己不会来吗!”桐叁嘀嘀咕咕一路小跑过去。
虚帆域撩开幕寮的时候,虚将军正端着一碗药慢慢往下灌。虚帆域抽抽鼻子,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草味,虚帆域皱起眉,伸手在鼻前扇扇。
他轻轻刮了刮漂浮在药液上方的药沫,利落的仰头喝了下去。
“是阿域吗?”老头慢悠悠开了口。
“是我。”虚帆域撩起床上的床帘,挂到床柱的钩子上。
“呦,这两年都是闻鹊回来,我还以为你打算死在京城。”老头阴阳怪气地开了腔。
“您老亲自开的口,我就算死了也得从棺材里爬出来见您。“虚帆域接上老头的腔调,两个人的语气如出一辙。
”嘿,长大了会顶嘴了。可真是长本事了昂。“老头把药碗一扣,抬起头来直视虚帆域的眼睛。
虚帆域也毫不示弱地看回去,”您言重了,虚老将军威名赫赫,谁人不尊敬。“
“唉,老了,不和你贫了。叫你来肯定是有事。”老头戛然而止,转身在枕头下翻找起东西来。
“虚老将军说,晚辈定洗耳恭听。”虚帆域禅禅床边某一位置,坐了下去。
老头压压手,示意他安静,然后从小匣子里抽出一个东西:”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娘,这几年你也因为这件事和我制气。你娘生前最喜欢西洋玩意,呐,这是你娘最爱的一件东西,叫,叫什么来着?“老头手里攥着一个亮锃锃小圆表,周围雕着怪异的花纹,头顶还挂着一条链子。
”怀表。“虚帆域插嘴道。
”对,怀表。还能用吧现在,你就拿走吧,算是记着你娘。“老头语调越来越慢,咬字愈来愈真切,像是每一句话都在用最后一口气吊着。
虚帆域突然反应过来,老头这是在交代后事。
虚帆域眼睁睁看着老头把表挂在他颈间。”闻鹊是个好孩子,可惜他身子里流的不是虚家的血。虚家军队还是要交给你,闻鹊难以服众,带着虚家保护我们大逾。“
”等我死了,就把我和你娘葬倒一起,好省了棺材钱,免得你娘又挂念。“
”你娘喜欢西洋的什么玫瑰花,逢年过节送一束到坟上去,花不了多少铜板。“
”不要眼泪花花的到时候,你这孩子从小到大跟个姑娘家家似的,你老子我又不是快死了。“
虚帆域仰头眨眨眼睛:“没有。”
老头本来快阖上的眼睛又回光返照般的睁开,他拍拍虚帆域的肩膀:“要小心身边其他不老实的人啊,小心一脚把你踹下去再翻不起来。”
老头看着虚帆域懵懵的表情,得意地笑了:“休息去吧,明天一早就走,别耽误,让闻鹊担心了。”
虚帆域起身为老头放下床帘,起身出了营帐。
“少爷今晚住吗?“桐叁立马迎上来。
虚帆域看看将未黑黑的天,瞥见了不远处用脚在地上刨石子的秋桥:”嗯,把我的床搬到秋小将军帐篷里,我们叙叙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