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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张可久(2)

①次马致远先辈韵:马致远比张可久大二十来岁,故称“先辈”。马原作已佚,张的和曲有九首,所选乃第五首。

②穷:贫困。通:显达。

③闲人:此指世俗庸人。

赏析

此曲写英雄人物应有的气度和胸怀。感情豪迈旷达,笔力雄健奔放,曲辞亦是英雄本色,在小山乐府中又独出一格。

[正宫]醉太平人皆嫌命窘①,谁不见钱亲?水晶环入面糊盆②,才沾粘便滚③。文章糊了盛钱囤④,门庭改做迷魂阵⑤。清廉贬入睡馄饨⑥,胡芦提倒稳⑦!

注释

①命窘:命苦。

②水晶环:喻精明清白的人。面糊盆:本指贪婪昏聩的官吏。此喻名利场、官场。

③“才沾”句:谓沾上边便越滚越大、越陷越深。

④盛钱囤:囤,用竹篾编成的储粮器具。此指储钱库。

⑤迷魂阵:喻阴谋算计、坑害人的地方。

⑥清廉:指清正廉洁、秉性刚直的人。睡馄饨:迷迷糊糊的昏睡状态。引申为愚昧无知、软弱无能。馄饨,同“混沌”。

⑦胡芦提:糊里糊涂。稳:平安无事。

赏析

此曲写世情,深刻揭露了世风的污浊和腐败,辛辣嘲讽了那些不择手段攫取金钱的人。感情愤激,语言冷峭。全用口语,通篇比喻,寓庄于谐,泼辣尖锐。这类“本色当行”之作在小山乐府中不多见,卢前《曲选》称其“得盛元体之正”,郑振铎《中国俗文学史》说它是“用俗语入曲”的“漂亮之作”。

[中吕]迎仙客·秋夜①雨乍②晴,月笼明③,秋香院落砧杵④鸣。二三更,千万声,捣碎离情,不管愁人听⑤。

注释

①迎仙客:曲牌名。

②乍:忽然。

③月笼明:月光笼罩着大地,一片澄明。

④砧杵:捣衣石和捣衣棒。李白《子夜吴歌》:“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⑤“不管”句:谓不问愁人愿听不愿听。

赏析

此曲写因秋夜捣衣声而引发的离愁。将捣衣声与“愁人”“离情”联系起来,别具意境。语意清新,韵律谐和,曲辞通俗,接近民歌体。

[越调]凭栏人·江夜江水澄澄①江月明,江上何人掐玉筝②?隔江和泪③听,满江长叹声!

注释

①澄澄:明净清澈的样子。

②掐(抽):拨动、弹奏。玉筝:筝的美称。筝,一种拨弦的横卧式乐器。

③和泪:带泪。

赏析

此曲写月夜倾听玉筝的动人情景。含蓄凝炼,深婉清幽,绵邈隽永,是一首优美的抒情小曲,一首压缩了的《琵琶行》。用嵌字体,句句有“江”字,亦独具一格。《太和正音谱》记载,蒋康之曾在“彭蠡之南”夜唱此曲,“湖上之民,莫不拥衾而听,推窗出户是听者,杂合于岸。少焉,满江如有长叹之声。自此声誉愈远矣。”可见其巨大的艺术魅力。

[双调]落梅风·春晚东风景,西子湖①,湿冥冥②柳烟花雾。黄莺乱啼蝴蝶舞,几秋千打将春去③。

注释

①西子湖:即杭州西湖。苏轼有“欲把西湖比西子”句,故称。

②湿冥冥:此指春日黄昏时的薄雾轻烟。冥冥,朦胧昏暗的样子。

③打将春去:把春天赶跑。将,语助词。

赏析

此曲写西湖暮春小景,深含着对春天归去的眷恋和惋惜。写景动静交织,画面和谐统一。写人造境奇特,立意新颖。语言清新活泼,韵味无穷。

[中吕]山坡羊·酒友刘伶不戒①,灵均②休怪,沿村沽酒寻常债③。看梅开,过桥来,青旗④近在疏篱外,醉和古人安在哉⑤!窄⑥,不够酾⑦。哎,我再买!

注释

①刘伶不戒:刘伶,晋竹林七贤之一,性嗜酒。相传其妻劝戒,假意应承,并嘱她备办酒肉,拜神设誓。到时,向天祝告:“天生刘伶,以酒为名,一饮一斛,五斗解酲,妇人之言,慎不可听!”于是饮酒食肉,酩酊大醉。

②灵均:屈原,字灵均。他曾对渔父说:“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楚辞·渔父》)

③寻常债:杜甫有“酒债寻常行处有”的诗句。

④青旗:酒旗。

⑤“醉和古人”句:谓醉后便和古人一样都不存在了。

⑥窄:语气词,表惊讶。

⑦酾(shī):斟酒。

赏析

此曲写与朋友相聚,开怀畅饮的情趣。以刘伶自况,一醉方休,也流露出失意和不满。末几句独白写豪兴正浓,如闻其语,如见其人,妙趣横生。

[中吕]山坡羊·闺思云松螺髻①,香温鸳被②,掩春闺一觉伤春睡。柳花飞,小琼姬③,一声“雪下呈祥瑞”④,团圆梦儿生唤起⑤。谁,不做美⑥?呸,却是你!

注释

①云:形容头发蓬松如乌云。螺髻:螺旋形发髻。

②鸳被:绣有鸳鸯图案的被子。

③小琼姬:美丽的小丫头。

④一声:指琼姬在欢叫。祥瑞:吉祥的征兆,即所谓“瑞雪兆丰年”。

⑤生唤起:硬唤醒。

⑥不做美:不成全别人的好事。

赏析

此曲表现深闺少妇对离人的思念。写春睡正甜,小丫头唤醒了她的“团圆梦”,她含娇怒斥。构思新颖别致,写真传神,声口毕肖,生动逼真。

[中吕]卖花声·怀古①阿房②舞殿翻罗袖,金谷名园起玉楼,隋堤古柳缆龙舟③。不堪回首,东风还又,野花开暮春时候。

美人自刎乌江岸④,战火曾烧赤壁山⑤,将军空老玉门关⑥。伤心秦汉⑦,生民涂炭⑧,读书人一声长叹。

注释

①卖花声:曲牌名。一名“升平乐”,亦入双调。

②阿房(旧读ē pánɡ):秦始皇所建阿房宫,故址在今陕西长安西北。

③隋堤古柳:隋炀帝开通济渠,沿河筑堤种柳,称为“隋堤”,即今江苏以北的运河堤。缆龙舟:指隋炀帝沿运河南巡江都(今扬州市)事。

④“美人”句:美人,指虞姬,项羽宠姬。项羽兵败垓下,虞姬自刎。项羽被迫到乌江岸(今安徽和县东)也自刎而死。

⑤“战火”句:指三国时赤壁之战。东汉建安十三年(208年)孙刘联军在赤壁(今湖北蒲圻县乌林对岸)以火攻大败曹军。

⑥“将军”句:将军,指东汉名将班超。玉门关,汉武帝时设置,故址在今甘肃敦煌西北小方城。班超久守边境,年老思归,上疏云:“臣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见《后汉书·班超传》)

⑦秦汉:泛指前代。

⑧生民:即人民。涂炭:喻深受灾难。涂,泥涂。炭,炭火。

赏析

此二曲乃借史抒怀之作。第一首揭露历代统治者骄奢淫逸的生活,第二首揭露历代战乱给百姓带来的深重灾难。两首结尾一含蓄,一直露,皆意在言外。风格近于豪放,语言质朴,仍不失为本色的元曲小令。

[仙吕]锦橙梅①红馥馥②的脸衬霞,黑髭髭的鬓堆鸦③。料应他,必是个中人④。打扮的堪⑤描画,颤巍巍⑥的插着翠花,宽绰绰的穿着轻纱。兀的不⑦风韵煞人也嗏。是谁家⑧,我不住了偷睛儿抹⑨。

注释

①锦橙梅:曲牌名。

②红馥(妇)馥:红艳艳的。

③黑髭髭:黑黑的。鬓堆鸦:形容鬓发像乌鸦羽那样黑。

④个中人:此中人。指歌妓。

⑤堪:可。

⑥颤巍巍:形容头上饰物抖动的样子。

⑦兀的不:这怎的不。兀的,这样的。

⑧谁家:哪一个。

⑨偷睛儿抹:偷觑地看一眼。抹,看一下。

赏析

此曲写美人体态。用白描手法,生动形象。通篇用俗语,并善用叠字,可读性和节奏感很强。

[中吕]齐天乐过红衫儿·道情①人生底事②辛苦?枉被儒冠③误。读书,图,驷马高车④,但沾着者也之乎⑤。区区⑥,牢落⑦江湖,奔走在仕途⑧。半纸虚名⑨,十载功夫。人传梁甫吟⑩,自献长门赋,谁三顾茅庐?白鹭洲边住,黄鹤矶头去,唤奚奴,鲙鲈鱼,何必谋诸妇?酒葫芦,醉模糊,也有安排我处。

注释

①过:这首带过曲包括“齐天乐”和“红衫儿”两支曲子。

②底事:何事。

③儒冠:古时读书人戴的帽子。杜甫《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纨绔不饿死,儒冠多误身。”

④驷马高车:古代显贵者的车乘。驷,一车四马。

⑤者也之乎:即“之也者”,文言助词。言读书人咬文嚼字。

⑥区区:同“驱驱”,奔忙。

⑦牢落:无所寄托。

⑧仕途:做官的道路。

⑨半纸虚名:谓功名的虚幻。

⑩梁甫吟:乐府楚调曲名。《三国志·诸葛亮传》:“亮躬耕垄亩,好为梁甫吟。”

长门赋:司马相如曾为居长门宫的陈皇后作《长门赋》,以献汉武帝。

三顾茅庐:用刘备访诸葛亮事。诸葛亮《出师表》:“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顾臣于草庐之中,谘臣以当世之事。”

白鹭洲:在南京市水西门外。

黄鹤矶:在武昌市蛇山。

奚奴:仆童。奚,古代奴隶的一种。

“鲈鱼”两句:苏轼《后赤壁赋》:“客曰:‘今者薄暮,举网得鱼,巨口细鳞,状如松江之鲈;顾安所得酒于?’归而谋诸妇。妇曰:‘我有斗酒。藏之久矣,以待子不时之需。’”

赏析

这首带过曲写其志不得伸、浪迹江湖的情状,畅抒郁积于心的不满情绪。牢骚满纸,感情愤激。前后对照鲜明,语言典雅。

[南吕]骂玉郎过感皇恩采茶歌·杨驹儿墓园①莓苔生满苍云径②,人去小红亭。题情犹是酸斋赠,我把诗句赓③,书画评,阑干凭。茶灶尘凝,墨水冰生。掩幽扃④,悬瘦影,伴孤灯。琴已亡伯牙⑤,酒不到⑥刘伶。策短藤⑦,乘暮景,放吟情。写新声,寄春莺⑧。明年来此赏清明,窗掩梨花庭院静,小楼风雨共谁听!

注释

①过:这首带过曲包括南吕宫的“骂玉郎”“感皇恩”“采茶歌”三支曲子。杨驹儿:名不详。《说集》本和孟称舜刊本《录鬼簿》在孔文卿《东窗事犯》下均注有“杨驹儿做者”,大约是当时的著名演员。

②莓苔:均属藓苔类植物。径:小路。

③赓:续、续作。

④扃(jiōnɡ):门扇。

⑤伯牙:春秋时人,善弹琴。见《列子·汤问》。

⑥酒不到:李贺《将进酒》:“酒不到刘伶坟土上。”

⑦策短藤:以短藤为马鞭。策,马鞭,此作动词。

⑧“写新声”两句:写下这首曲子,让春莺去唱。

赏析

这首带过曲为凭吊杨驹儿墓园而作,反映了他和民间艺人间深厚的友谊。抚今追昔,情深意切。写景言情,情景交融。

[南吕]一枝花·湖上晚归①[一枝花]长天落彩霞,远水涵秋镜②。花如人面红,山似佛头青③。生色围屏④,翠冷松云径,嫣然眉黛横⑤。但携将旖旎浓香⑥,何必赋横斜瘦影⑦。

[梁州]挽玉手留连锦英⑧,据胡床指点银瓶⑨。素娥不嫁伤孤另⑩。想当年小小,问何处卿卿?东坡才调,西子娉婷,总相宜千古留名。

吾二人此地私行,六一泉亭上诗成,三五夜花前月明,十四弦指下风生。可憎,有情,捧红牙合和伊州令。万籁寂,四山静,幽咽泉流水下声。鹤怨猿惊。

[尾]岩阿禅窟鸣金罄,波底龙宫漾水精。

夜气清,酒力醒;宝篆销,玉漏鸣。笑归来仿佛二更,煞强似踏雪寻梅霸桥冷。

注释

①南吕:这一套数用南吕宫,包括“一枝花”“梁州”等三支曲子。

②“长天”两句:化用王勃《滕王阁序》“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远水”句,形容秋水清澈如镜。涵,包含。

③佛头青:染料名。即“石青”,“绘画家用之,其色青翠不渝,俗呼为大青”(《本草·扁青》)。林逋《西湖》:“春水净于僧眼碧,晚山浓似佛头青。”

④生色围屏:谓景物像色彩鲜明的屏风。生色,设色。李贺《秦宫》诗:“内屋深屏生色画。”

⑤“嫣然”句:谓远山似美女的眉黛横卧。嫣然,女子笑貌。眉黛,青黑色的眉。黛,青黑色颜料,用以画眉。此指山色。

⑥携将:携带。旖旎(yǐ nǐ):婀娜柔美貌。

⑦赋:吟咏,写诗。横斜瘦影:指梅花。林逋《梅花》:“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后人遂以“疏影”“暗香”喻梅。

⑧锦英:盛开似锦的花丛。

⑨据:凭、靠。胡床:即交椅,或称交床。银瓶:银制的酒器。杜甫《少年行》:“不通姓字粗豪甚,指点银瓶索酒尝。”

⑩素娥:即嫦娥。传说其夫后羿得西王母不死之药,被嫦娥偷食,遂飞升月宫,成了月中仙子。孤另:孤单。

小小:即苏小小,南齐时钱塘名妓。杭州有苏小小墓。她在《蝶恋花》词中写道:“妾本钱塘江上住,花落花开,不管流年度。”

卿卿:夫妻间爱称,也用为对人亲昵的称呼。

“东坡”三句:化用苏轼《饮湖上初晴后雨》诗:“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才调,才情风格。娉婷,女子秀丽貌。

六一泉:在杭州孤山南。欧阳修自号六一居士,这是苏轼作杭州太守时为纪念他而命名的。

三五夜:阴历十五日的夜晚。

十四弦:古代一种弦乐器。

可憎:可爱。爱极之词。

红牙:歌唱时用以打节拍的牙板。用檀木制成,故称。合和:伴奏。伊州令:乐曲名。白居易《伊州》诗:“老去将何散老愁,新教小玉唱伊州。”唐乐府有伊州歌,词牌有伊州令,曲牌有伊州遍(属小石调)。

万籁寂:万物寂静无声。籁,声响。

“幽咽”句:白居易《琵琶行》:“幽咽流泉水下滩。”

岩阿禅窟:山中僧人参禅诵经的处所。泛指山中寺庙。

水精:即水晶。

宝篆:篆字形的薰香。

玉漏:玉饰的宫漏。古代计时器具。

二更:晚上九时至十一时。

煞强似:胜过。踏雪寻梅:唐孟浩然爱梅,曾在大雪天骑驴到霸桥赏梅。霸桥,在陕西长安东。

赏析

这一套曲写情侣夜游西湖、兴尽而归的情景。以比拟手法写西湖夜色,景物的变换与人物的活动融为一体。以词法填曲,精心雕琢,曲辞秀美,对仗工整,音调和谐。大量熔铸前人诗词名句入曲,又自铸新词,妙语连珠。这首曲集中体现了作者工丽典雅,以词藻取胜的艺术风格。明李开先《词谑》称:“小山此曲,古今绝唱。”并谓小山乐府“瘦至骨立,而血肉销化俱尽,乃孙悟空炼成万转金铁驱矣”。沈德符《顾曲杂言》云:“若散套虽诸人皆有之,惟马东篱《百岁光阴》、张小山《长天落彩霞》为一时绝唱。”此曲为传统元曲名篇,不失为张小山的代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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