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着那些书本走出教室,然后跑下楼去。至于她那时为什么拿着书本,应该是觉得拿着那些书本像是在惩罚自己,她有些太笨了。楼梯和楼道口的光线都十分阴暗,这也使得楼梯有了阴凉的环境,至少夏日在外面烧灼着暑意这里却能够喘口气。
金年从学校的门口走来,和他料想的一样,人群不少。他走过了人群,来到楼梯的转角。
这个偏僻的教学楼长廊他显得十分喜欢,长廊里的光线阴暗,外面的强光照射,这个长廊仿佛缓和视线,尤其是那经过了白昼的光线忽然看见一个稍显昏暗的长廊,它阴凉而又干净。那种的撞入视线的惊喜之感仿佛每次在这个学校的时候都是一种记忆。
她抱着怀里的一堆资料,挤过人群走入那略显偏僻的教学楼转角的时候,恰好与此时上楼的男孩撞了个满怀。
这个男生的身上有一丝清凉的香味,像是许多庄重的男孩子身上都会去喷上或是天然自带的一种香水气味,然而那个字眼在遭遇男生的时候却变成了衡量干净的字眼。
她的整个身体撞进了这个干净而又庞大的怀抱。致使她怀里抱着的书全部都掉落在了地上。她手里的书本一本也没有被留住,跟随那些书本的还有她的手臂也被撞翻了。
这是一整天来的情绪和低落之感。她的所有情绪交汇而一通涌入,只得借由这个宣泄口一同捎带而出。
“我的资料!”
而后努力挣开这个怀抱,这双手,以及这个比她高了一截的身体。有些愤怒,在她的眼睛里溢出泪水。那是一种霎时汹涌的泪水,十分滚烫,十分温热,让鼻子酸酸的,悲伤不已的泪水,她的脸热热的,热气煞上了她水灵的眼睛。
站在对面的男孩此时吓坏了,于是他立即把撞在地上的书本给一一捡起来。他不知所措了起来,他觉得,刚才那一不小心的碰撞磕到了她的身体,或是令她愤怒了
“对不起对不起。”他赶紧把书本捡起来排好。这时她忽然看到掉落的那堆书本中那本丢失的书,原来是拿在自己的手上。
“你的书。没有折损。”
她滚烫的眼泪在他的面前快速的从眼眶里滑落到脸颊上,泪水上带着热气,就像是一个人蒸发时皮肤上的温热。
看着那一滴使他惊慌的泪水,他的心情却被滚烫的泪滴牵扯颤动。“糟糕!”他最不愿看到的就是女孩子的眼泪,更害怕的就是那个女孩子会站在自己面前哭。如果问这个世界上他最害怕什么,不是啃食树叶的毛毛虫而是他招惹女孩子的眼泪。
那种感觉像是本能驱使,仿佛自然而然的,从胸腔里,他的三分自责和愤怒涌来,伸手抓住了她单薄的手腕。将书本装进了他的书包里。
“跟我来。”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向走廊的尽头走去。带她走过这一条阴凉的走廊,走过水泥路,穿过了一片学校的绿化带,还有树林和学校的广场。
被抓住手腕的她十分惊慌,她看着眼前的这个男生,内心里有些颤抖。他穿着一身蓝色的校服,就像是自己同班的同学。
他的手拉着有些纤细却白嫩的手腕走过了两排清香味的香樟树走道。从他的眼睛里可以看到有几分不悦、自责还有一丝生气。
等她反应过来,她试着挣脱这双拉着她手腕的手。
“你是谁?”
于是她有些后悔刚才哭出来,后悔刚才被撞的时候哭出的眼泪。
他的脸姿色不凡,冷峻的一双粗眉,白皙的脸孔在那一张傲气的面庞上,感到十分令人注目,他长着一双桃花一般明亮的眼睛,这面庞拉着她手时令她差点有些心动,只是没能让她的心为之停留。
“你是谁?我在高二八班里见过你吗?”
“我叫金年。我是八班里的学生。”
走过了那满排的绿树,他把钟婷直接拉到了学校的操场,一个被层层绿树掩盖的操场,那里十分静谧。她开始挣扎,他仍拉着她的手,继而把她一把拉在兵乓球架上。时常穿着一双白色球鞋印着菊花图案搭配一条牛仔裤的她,头上扎着一头高高的马尾,那后来成为了金年两年里唯一的一道夏天。
白色球鞋的她被一把拉在兵乓球架上。
“撞到了哪?”
他坐在钟婷身边,他们面对着围住操场外的篮网,那层篮网外面长满了灌木,绿植,还有树木,捂得严严实实,看不到后面的东西,至少每在这里,没有人会在偷窥他们,没有人能够把话听走。
“对不起啊。”她的心情有些低落还有些后悔刚才的眼泪。
“啊?”
这时,她将藏在眼睛的眼泪还有藏在她心里一腔的悲伤释放。转向身旁看着金年。
“我是刚转来这所学校的,在高二八班,我叫钟婷”
“我知道,我坐在你后面的位置。”
她想起了刚才他的名字,看了一眼他,原来他就是那个第一名金年。她缓慢了一秒,在乒乓球台上坐好。夕阳在这片篮网里发光,烧火。她面对着通红的篮网,坐在她身边的金年也静静的在球台上坐好。等着她和夕阳都开口。
“爸爸去世了,压在我和妈妈身上的事情太多了,所以这些让我的心情不太好。”
他看了一眼她,于是明白了事情,他落下一口大石头般的叹气,再看向她的时候有了些气愤。
“原来是这样,看到你哭的时候差点吓坏我。”
“我……”
尽管她也有三分在后悔刚才的眼泪,还有难以抑制的情绪。然而此时的她却因此更加伤心了一些,她的确太伤心了,哪怕这时的一个情绪的引子,她也能被牵扯出一海的眼泪。她的一切无法平静,在她的世界汹涌着海水,像咸咸的泪腺终汇成了拍击的浪潮,无时不在拍击着她的内心,迎着海风刮来了一浪又一浪,在她的眼底泛滥一圈又一圈。
“吓死了,还以为是因为我把你撞哭的。”
她抑制不住在眼眶里滑出一颗一颗的泪珠,将双手抱在两侧柔弱的手臂上,在台架上,她慢慢地因为哭泣而低下背去,无声的眼泪一颗一颗的滴落到地面上。
“我知道你的心情肯定不好,但你也不要太难过了。”
他看着她皱着眉,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却又掉下一颗眼泪。
于是一时之间他十分怅然心疼。他清晰的看见在她的脸颊侧面上从眼眶里滑出一滴眼泪,他想要伸手抱住她,却不知应该由何理由。
整个夕阳将篮网烧成了灰烬,他们好像被一起吞噬在这片夕阳里。看着这个如同秋天浑浊的泉水一样的女孩,像是一个有些忧伤的阳光。他感到整个胸腔里都在燃烧着忧伤和心疼,铿锵有力的蒸发着他的全身。
他跳下乒乓球台,来到她的面前站好身体,看着流着眼泪的她,抱着她的脑袋轻轻把她的身体砸在了胸膛上,他静静站着,她的头歪向他这个猝不及防的胸膛里。
于是自责和愤怒随云霄消失散走,他沉默没有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