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辰朔北御边使姬炎,致书于西方皇帝提比略前。
足下谨启:
盖闻为帝王者,揽社稷之器,担天下之责,当身如千钧之磐石,心如浩渺之沧海,志如无穷之天地。晓古今之大势,知黎庶之疾苦,立世以德,邦交以诚,施政以仁。此之谓明君也。
然足下无帷幄之谋,亦无经国之才,擅启兵端,入寇大辰,拥燕雀之能妄图鲲鹏之志,守穷弱之国妄称天下之雄,行卑劣之事妄成万世之业。
予尝闻足下故兄林塔斯,英才俊伟,天下知名,才兼文武,志存匡济,然一朝兵败,身首枭悬,妻子罹难,臣属皆无生还。此足下弑亲夺权,残贤害善之能也,为吾辈所不能及。
俟足下即位,伤化虐民,横征暴敛,国中贵族似虎狼贪暴,治下百姓如丧家之犬。足下放横饕餮,率兽食人,自是民怨弥重。后值林恩内乱,又擅权乱嗣,助篡国之反贼,屠正统之储君,于是乱兵蜂起,所过屋舍尽焚,人畜皆死。足下亦损兵将,心崩胆裂,闻金声而股颤,见敌兵而屈膝,何其勇也。
又闻荆南一役,贵军烧杀千里,荼毒百万;更欲僭盗朔北,穷兵黩武,使诸部自相夷戮。足下处帝王之尊而行蛮夷之态,系万千黎民而陷两国于乱,吾深以为憾。
今吾麾下有忠勇之士数万,摧锋之骑千群,静若岳峙,动如雷行,长锋所指,四海宾服。盼足下迷途知返,以免自误,若遂不改,便请沐足净首,候我大军到来。
望足下珍重。”
外务部的麦恩侯爵将姬炎的书信翻译完后,皇帝面色铁青地将酒壶摔在墙上,玻璃制成的酒壶被摔得粉碎,酒液四溅,“太猖狂了!他实在太猖狂了!”
其他大臣脸色都难看至极,愤怒之中带着一丝尴尬。姬炎在信中夹枪带棒,不仅将皇帝即位以来所有的施政举措贬得一无是处,还特意把林塔斯跟皇帝进行对比,甚至称皇帝为“弑亲者”,词锋如刀,字字句句都触到了皇帝的逆鳞,如果说姬炎的目的是激怒皇帝,那毫无疑问他做到了。
洛朗公爵的侄子,统领府的第三统领“血矛”莱斯法尔·布兰切特生得高头大马,头顶寸草不生,生气起来光头顿时红了,声音如雷鸣般响起,“这个该死的东方杂种!我要活生生地掏出他的黑心脏吃掉!”
“我无意冒犯,莱斯法尔爵士,不过就算您喊得再大声恐怕姬炎也听不见您的威胁。”沃林公爵说。
“这个姬炎到底是什么人?”柯西顿公爵问。
“姬炎是辰朝皇帝姬明诚的第五个儿子,他的母亲李懿贞皇后自云川李氏,是李元惑的小女儿,所以他也是辰朝太子。”麦恩侯爵看着手中的一张纸回答,“不过自从十七年前李氏覆灭,他就备受排挤,三年前被褫夺太子之位,被贬为胤王,并和他的亲弟姬玄——也就是那个率军袭击戈洛莫尔爵士的人——一起到朔州就藩。一年前朔北战区成立,他被任命为朔北御边使,总领朔州军政大权。”
柯西顿食指轻轻叩击着桌子,微微点头,“听起来倒是号人物,为什么以前从来没听说过他?”
“因为相比他的四个兄长,他实在太过平庸,”麦恩苦笑,“他在东方人的朝廷中完全没有根基,也不得姬明诚的宠爱,所以没有多少人对他有印象,我们安插在东方的眼线也自然而然地忽略了他。”
“可是现在这个‘平庸’的皇子屠杀了我们的使团,又派人送来这封战书,毫不掩饰地威胁陛下和在座的各位,我们早就该注意到他是个疯子。”沃林指出,“但不管怎么样,他杀了我们的人,我们必须回击。”
沃林的话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他们都出声或点头表示赞同。
“辰朝皇帝对他儿子违背他的命令这件事有何反应?”皇帝紧皱眉头,最近发生的一连串麻烦事让他感到心烦意乱。
麦恩把一张卷起来的羊皮纸递给皇帝,“这是姬明诚给我们的国书,只比姬炎的晚了几天。都是些冠冕堂皇的话,大意就是这件事并不是出自他的本意,希望得到我们的谅解,抗拒圣旨的姬炎他也会严惩,不过姬炎距离桓阳太远,他所做的事情目前朝廷也无法约束,所以希望我们能自行解决朔州一事。”
皇帝看完羊皮纸上的内容,把信反扣在桌面上,低声骂道:“老狐狸!看来他是故意要让我们进攻朔州,等情势明朗后再表态!”
“我早就说过这些东方人是信不过的,”莱斯法尔冷笑,“陛下,我们在伊汗边境布置了三十万大军,我提议立刻进攻朔州,把姬炎的脑袋砍下来送给他老子!”
“没有三十万,至少现在没有。”凯莱在一旁纠正,“我们在荆南折了不少兵马,攻下肃州后又有些人在劫掠中赚够了钱,然后离开了远征军。”
“三十万,还是二十万?又有什么区别?如果情报没错,姬炎最多只有四万人,我们的人数远远超过他,东征军可以轻易地把他彻底击垮!”莱斯法尔高声宣布。
这时,一个侍者模样的年轻人急匆匆地进入议事厅,附在皇帝耳边低语了几句。
皇帝一愣,沉声问:“他来了?”
“是的,陛下。国王一行人正由约恩爵士护送,很快就会抵达帝岚。”
皇帝点头,沉吟了一会儿后对着大臣们说:“诸位大人先各自散去吧,无论姬炎如何嚣张,失去了东方朝廷的支持也不过是笼中困兽,事实上,朔州已经基本被我们握在手里。要征服东方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消灭姬炎也不急于一时。”
众臣面面相觑,也没有多话,纷纷起身行礼后告辞。
等人都走完了,一个佝偻着背的黑影悄无声息地从另一道门进入议事厅。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皇帝的声音十分平静。
“一切顺利,我们的人一路尾随,确认马科斯国王已经进入国境,而且从始至终都没出现过异样。”那人全身都裹在宽大的黑色斗篷里,脸上蒙着面巾,声音极其沙哑难听。
“是吗?”皇帝微微点头,脸上表情稍稍松懈,有些如释重负,“既然马科斯已经南下,那么看样子北地叛乱这件事十有八九是谣言了。继续派人暗中盯着他,虽说现在一切尽在掌握,但事关东征大业,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是。”黑衣人静了一刻,继续说,“还有一事,前几日属下向陛下禀报过洛朗公爵打算派人在半路上袭击国王等人,就在昨晚,公爵已经付诸行动。马科斯国王的团队在晨风堡废墟被大批帕德家的私兵攻击,幸亏约恩爵士及时赶到,国王和王子才安然无恙,不过饶是如此,雷萨家的部众仍然死伤过半。”
皇帝全身一震,冷笑道:“看来我还是小看了我这个舅舅,我还以为他没这个胆子敢做这件事呢,有确凿的证据可以指向他吗?”
“我们一直在跟踪那个负责给公爵和奥利法·帕德传递消息的骑士扈从,但就在袭击发生之前那人却神秘失踪,我们也无法找到,估计是被杀了。目前杰瑞米·帕德在约恩爵士手上,不过要顺藤摸瓜查出他背后的人只怕有些困难。”
“有什么困难的?”
“帕德家是洛朗公爵的忠实支持者,洛朗势必会动用一切力量来保住他们的继承人。如今的法务大臣德瑞克大人也一直在布兰切特家族和皇室之间摇摆不定,如果洛朗对他施压,他可能会对杰瑞米从轻处置。”
“那你说说该怎么办?”皇帝沉吟道。
“属下的意思是,如果不顾一切地对杰瑞米进行逼供,一定会引起贵族们的强烈反弹,现在东方形势不稳,要是帝国内部出现矛盾,恐怕会给东征大业带来麻烦,倒不如先把那家伙关几天再放出去,消除洛朗公爵的戒心,我再暗中派人跟踪他,查找证据和证人,届时证据确凿,即使是洛朗公爵也无从发难。”
“很好,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了,下去吧。”
“是。”黑衣人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皇帝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还有什么事吗?”
“陛下既然已经发现了洛朗公爵的谋划,为什么不提前进行警告?如果洛朗公爵不想跟皇室撕破脸皮,势必会有所顾忌。”
“不能。”皇帝咬着牙,冷冷地拍拍桌子,“伊登遇害,沃林和柯西顿不堪大任,布兰切特家势力庞大,身后有一众老牌贵族,对首相之位已经势在必得!洛朗如今已经露出獠牙,给不给皇室颜面我不敢说,这些年他越来越嚣张跋扈,不断想把他的势力渗透进内阁。如今他指使人刺王杀驾,是形同谋逆的大罪,我们必须把握住这个机会,就算不能把他连根拔起也要让他元气大伤,让他知道谁才是帝国的主人!”
“属下明白了。”黑衣人说,“不过您没有事先警告马科斯国王,这招实在太险,如果国王父子被杀,法其诺必定大乱,雷萨家族就算是本来不想反叛也不得不反了。”
“马科斯……”皇帝沉默了一会儿,“就算是我多疑吧,我没通知他,是想知道他在这座城里有没有别的势力或者盟友,现在看来他确实是有所倚仗。”
“可他不是您的朋友吗?”
“他曾经是我最好的兄弟,所以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皇帝的眼底藏着幽幽的冷意,“我太清楚他在想什么了。时至今日,就算马科斯不是我的敌人,也不可能再成为我的朋友!”
……
“殿下,您还好吧?”女孩小心地问。
伊卡铎没好气地说:“我很好,你去别的地方吧,药我可以自己换。”
他的语气让女孩很受伤。“可是……您的脸色看起来很糟糕,至少让我帮您把药换了吧。”
伊卡铎恼怒地坐直,想要开口反驳,结果立刻牵动伤口,痛的他龇牙咧嘴。
他的伤远比自己想象的要重。除去肩上被长枪刺伤的地方,他的后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开了一道口子,手臂上也有被烧伤的痕迹。现在他的胸口和右肩缠满了在混合油里浸过的绷带,味道闻起来相当糟糕。
但真正困扰他的不是身上的伤。伊卡铎来到帝岚已经两天了,但从来没有好好休息过,每次他睡着的时候都会做噩梦,梦到在晨风堡和敌人厮杀,当他杀死一个敌人,就会发现对方长着伦特的脸,而每到这个时候他都会被吓醒,醒来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唯有把头伸进装满冷水的桶里才能平复狂乱的心跳。
看到他一脸痛苦的样子,女孩急忙跑过去想要安抚,却被伊卡铎以眼神吓止,只能低着头看着地面,不知所措地抓着衣角。
这女孩就是老霍斯的孙女,当晚的袭击中,老霍斯不幸战死,只留下这一个亲人,出于对老人的敬意,父亲让瑟蕾西夫人收留了她当女侍,而不是让她跟剩余的难民一起住在城北的废弃军营。
女孩站在原地,微微瘪着嘴,伊卡铎看见眼泪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却极力忍着没有滴落下来,脸上露出深深的失望和哀伤,让人心里不由得涩涩的难受。
伊卡铎心里有些不忍,瞥了她一眼后转过头去,“不想走的的话,就给我倒杯水吧。”
女孩惊讶地抬起头,只看见王子侧着头看着窗外的阳光,似是什么都没说。她羞怯地“嗯”了一声,走到桌子旁边给他倒了一杯水。
“谢谢。”伊卡铎接过杯子抿了一口,“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坦茜,爷爷叫我坦茜,名字是用一种叫艾菊的花取的。”
“坦茜?很美的名字,就跟你人一样美。”他忆起伊兰娜曾指导他,当女孩透露姓名时,应该怎么应答。不过这女孩确实很漂亮,皮肤白皙,鼻子高翘,有一双雌鹿般的眼睛,双颊有星星点点的淡雀斑,褐色的头发绑成一根长及胸部的粗辫子。
伊卡铎不自在地透过她的粗布长裙,悄悄打量着她窈窕的曲线,然后满怀罪恶感地低垂着眼睛,把目光转移到其他地方。
坦茜却没有发现他的目光,只是听了他的赞美后很高兴,脸蛋红得像喝了烈酒一样,“谢谢您的夸奖,殿下。”
“嗯。”伊卡铎漫不经心地点头,伸手想去解开背后的绷带,却发现够不着,动作太大又会牵动伤口。他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坦茜,无奈地说,“方便的话,能不能帮我换下药?”
听到他的话,坦茜有些愕然,不过还是顺从地从一旁拿过新的绷带和药膏,然后解着他身上的绷带。伊卡铎稍微一抬头,看见女孩眼睛亮亮的,嘴角露出开心的微笑。
看到她的笑容,伊卡铎心里微微一痛,感觉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她上次这样笑又是在什么时候?她才十三岁,所经历的痛苦却比大多数人都多,她的家人都死了,自己也遭受非人的待遇,内心满怀恐惧,伤痕累累。
记得在晨风堡的血战结束后,她抱着老霍斯的半边尸体撕心裂肺地哭着,哭得围观的人心里涌起酸楚,最后还是色蕾西夫人上去把她抱在怀里安慰,她才在哭累了之后沉沉睡去。
一股凉意在伊卡铎的背上蔓延开来,坦茜正小心地把淡青色的药膏抹在伤口处,灼烧般的疼痛慢慢散去,接着是手臂和肩膀,坦茜熟练地拆开绷带,用混合了烈酒的清水清洗伤口后给他抹上药膏,然后绑上新的绷带。
“你的动作很熟练,以前经常处理伤口?”伊卡铎问道。
“是的,殿下。”坦茜轻声回答,声音轻柔又温顺,“我母亲是医生,父亲以前是统领府的士兵,他在训练或者打仗中受了伤都是我和母亲帮他治疗的。”
“他们现在在哪里?”
“父亲三年前去林恩打仗,被埃塞里昂人杀死了,抚恤金发不下来,家里的土地也被领主大人夺走,母亲受不了,就跟一个外来的男人逃走了。”坦茜沮丧地说,“只剩下我和爷爷一起生活。”
伊卡铎不知所措地掰着手指,愧疚地说:“抱歉,我不知道……”
“不用道歉的,殿下,这不是您的错。”坦茜慌张地摆摆手。
这女孩什么都好,就是太拘束。伊卡铎无奈地想,看她的眼神不由得温柔了许多。
系好绷带后,伊卡铎在坦茜的帮助下穿好了衣服,他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把佩剑系上,尽管现在帝岚看似风平浪静,但谁也不知道哪里还潜藏着危险的敌人,他绝不能容忍晨风堡血战那样的事再次发生他身边,所以还是永远保持警惕比较好。
“想出去走走吗,坦茜?”伊卡铎问,出去散散心或许能让这孩子还有他自己早点走出阴霾。
“这……可以吗?”坦茜眼睛一亮,接着迟疑道。
“你愿意的话就可以,”伊卡铎轻描淡写地说,“不用害怕,有我在,谁也别想伤害你。”说完,他抬起手臂,小雪鹰银翼从架子上飞了下来,停在他的肩膀上,他走到门口,然后侧着头示意女孩跟上。
伊卡铎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七个骑士正在进行晨练。他们南下时共带了五十名骑士,在晨风堡牺牲了三十一个,有五个受了重伤躺在床上,雅瑞克爵士陪妻子回了娘家,留在这里的也没剩多少。
骑士们看到王子殿下走过来,身后还跟了个踩着小碎步的坦茜。他们停止晨练,纷纷笑着打招呼,其中两个还取笑说他们俩在房间里待了太久,搞的坦茜走路都不利索。
伊卡铎不在意他们的下流玩笑,但坦茜听得脸红似血,他只好拉着她赶紧离开。
两人很快来到街上。此时还是清晨,但街上的行人已经很多了,熙熙攘攘地大道上,经常有一些豪华马车经过,街道两旁鳞次栉比,豪宅、凉亭、酒馆、钟楼和市集摊位一座接着一座,宽阔的林荫大道、蜿蜒的曲折小街在宏伟的建筑物中穿行。
在这片城区居住的多数都是些贵族或富商,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中也有一些贵妇人和贵族小姐。当她们看到伊卡铎和坦茜朴素的衣着打扮,都用扇子遮住嘴低声嗤笑,眼神中满是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伊卡铎嫌恶地看了她们一眼,心里很是恼火。此刻他的衣着也确实不像个王子,他只穿着一件黑色的长摆风衣,外套同色皮夹克,毛皮手套塞在剑带里,看起来倒像个流浪武士。
他轻轻一吹口哨,肩上的银翼就飞了出去,在其中几个贵族小姐的头顶盘旋了一阵子,然后迅速拉了一堆鸟粪。在贵族小姐们的尖叫声中,伊卡铎大笑着拉着坦茜的手逃离现场。
跑了几条街,他们终于摆脱了那几个追在后面的贵族护卫,两人扶着墙喘气,脸像熟透了的苹果一样红。
“殿下,您做的太过了。”坦茜擦着额头的汗,嗔怪地说。
“给她们一点小小的教训而已,”伊卡铎满意地摸着银翼的头,笑着说,“好小子,干的不错,回去之后给你肉吃。”
银翼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展翅飞走了。
伊卡铎也不在意,耸耸肩对坦茜说:“好了,接下来我们去哪逛逛?”
他刚说完,就听到远处传来厮打声,街上乱成一团。他看清楚了,那是七八个贵族服饰的少年在追打一个脸色苍白的金发男孩。追击的七八个人手里都拿着木棍,逃跑的人却是空手,他一边抱着头,一边躲闪,却没有还手。
很快那个被追打的人就被绊倒在地,那几个贵族少年立刻上前围着他拳打脚踢,他一声不吭,只是抱着头护住要害部位。
“打!给我往死里打!看这杂种敢不敢跟我嚣张!”领头的贵族少年是个胖胖的矮子,他捂着脸怨毒地低吼。
伊卡铎看的无名火起,挤开人群走上前去冷声说:“差不多得了,七八个人打一个,不嫌丢人吗?”
“你又是什么东西,敢来管我们的事?”领头的贵族少年打量着他,恶狠狠地说,“不想死就给我滚开!”
“想知道我是谁,问你母亲不就知道了?”伊卡铎双手抱胸,戏谑道,“昨晚她可是对我印象深刻啊!”
人群中传出一阵哄笑声,矮个少年也听懂了伊卡铎隐藏的意思,顿时气得七窍生烟,他大吼一声提起木棍朝着伊卡铎砸去。
伊卡铎不以为意地笑笑,双手交叉架住他的手腕,然后反手一拧把棍子夺了过来,用手肘猛击他的腹部,他吃痛之下蜷缩在地。
“上,都给我上,把这个混蛋杀了!”矮个少年捂着肚子痛苦地大吼。
其他贵族少年交换了一下眼色,大叫着冲上去,伊卡铎一一闪过他们的攻击,脸上一片轻松写意。这些养尊处优的贵族少爷明显没怎么接受过训练,个个剑术都稀松平常,而且下盘虚浮,一个不留神就可能重心不稳跌倒在地。
他向前逼近,用木棍猛力攻击他们的膝盖和腕关节,不一会儿这些人就躺在地上哀嚎。
矮个少年又惊又怒地看着他,“你是谁?不知道殴打贵族是死罪吗?”
伊卡铎挑挑眉头,“是吗?不过我没看到贵族,只看到一群殴打手无寸铁之人的无赖。”
“是那小子先动手的!你看,我的脸都被他打肿了!”矮个少年被伊卡铎冷冽的眼神看得心惊肉跳,急忙解释。
伊卡铎看到他左脸红了一片,嗤笑一声,“只有一边肿了还真难看,你好好求求我,我可以帮你把另一边脸也打肿。”
“你敢!”他惊惧交加地大叫。
“反正殴打你们也是死罪,那么把你们宰了,下场也不会比这更糟了吧。”伊卡铎阴测测地看着他们,把碎空拔出半尺。
“不…不!你……”矮个少年看到碎空愣了一下,“你就是那个法其诺的王子?”
“被认出来了,真是无聊。”伊卡铎把剑收起来。
矮个少年也知道伊卡铎说的多半是玩笑,也不再害怕对方会真的宰了他。双方身份悬殊,对方贵为一国王子,就算把他杀了也没什么好处,反而会招来无数麻烦。
他恨恨地起身,知道今天是白挨了顿打。“我们走!”他挥手让跟班们跟上,在靠近金发少年的时候低声威胁,“算你走运,不过别以为这件事会就这么算了!”说完扬长而去。
等他们走完,街道又恢复了平静,除了几个卖苹果和柠檬的小贩还在一边咒骂一边收拾被打翻的摊位。
伊卡铎和坦茜走过去扶起那个被打的金发少年。
“你没事吧?”伊卡铎拍着他背上的灰尘,“伤的重不重?”
“这不是第一次,我都已经习惯了。”金发少年腼腆地笑笑,他脸色苍白,但笑容温暖,一双海蓝色的眼睛清澈又深邃,“谢谢你的帮助。我叫兰斯,兰斯·维兰。”
“维兰……难道你是个私……”坦茜意识到自己失言,急忙捂住嘴。
“私生子。这本来就是事实,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兰斯对着坦茜说。
维兰是所有出生于伊希林的私生子的姓氏,就像北地的私生子姓雪伍德,埃塞里昂一带的私生子姓森特,沿海诸国的姓海泽一样。
街上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是他们找到一座凉亭旁边的空地坐下。
“忘了跟你自我介绍,你好,我是雷萨家族的伊卡铎。”伊卡铎对他伸出了手。
兰斯没有去握他的手,而是瞪大了眼睛,“您是就是法其诺的三王子?”
他慌慌张张地想要下跪行礼,“请原谅,我不知道您……”
伊卡铎立刻扶住了他,“别跟我行礼了,我不是你们南方娇生惯养的贵族少爷。既然交换了名字,那我们就算朋友了,我可不记得朋友之间还有谁要对谁行礼的规矩。”
兰斯愣愣地看着这个气宇轩昂的少年王子,只发现对方脸上没有他习惯见到的虚伪和傲慢,只有真诚和随和。兰斯一直拘谨,此时却觉得自己和这个尊贵的王子之间,本没有那么大的差别。
于是他用力点头,“那好吧,王子殿……不,伊卡铎。”
接着伊卡铎给他介绍坦茜,“她的名字是坦茜,是我的……算了,你把她当我妹妹就好。”坦茜有点怕生,只是行了个曲膝礼,然后低头抓着伊卡铎的衣角。
伊卡铎耸耸肩,“如你所见,这孩子很害羞,所以尽量别吓着她。”
兰斯温和地朝她微笑,然后右手放到背后,左手贴胸微微弯腰。伊卡铎知道这是南方贵族男性碰到女性时才行的礼,但很少有人做的像兰斯一样一丝不苟。尽管他是个血统不纯的私生子,但行礼的时候却像个真正的贵族,一举一动都优雅细致,风度翩翩,再配合上他英俊斯文的相貌,被其他贵族仕女看到想必会尖叫了。
这家伙也太有魅力了吧?伊卡铎暗想,不过嘴上还是问:“对了,刚刚他们打你,你为什么不还手啊?”
“我也想啊,真的,可我……我就是做不到。”他看看地面,“如果还手了,他们下次还会来找我,不如让他们打一顿出气。我也不想一直挨揍啊。”
“那他们为什么打你?”
兰斯撇过头去,轻声说:“他们骂我是野种,还说我妈是婊子,我气不过,就给了他一拳。”
“这算什么意思?”伊卡铎眉头皱的更深了,“他们这样欺负你,你父亲也不管管?”私生子虽然地位低,但好歹也有一半贵族血统,很少听说有贵族会对自己的私生子不管不顾的。
“这是因为……因为……”兰斯支支吾吾,“我的父亲,是……是皇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