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流光突然想起简易帮自己搬书,步履维艰走在烈日下的瘦弱身影,眉头微蹙。
他淡淡地答了一句:“不会。”
简远兮接过话,反问道:“超子,你不会真以为简易那丫头文静乖巧吧。”
几个人一副“不然呢”的样子看着他。
简远兮心中感叹,众人皆醉我独醒啊。
“事情呢,不能只看表面。”
他见大家不信,继续说,“...我记得我大概七岁的时候,我爸妈带着我和简易一起回乡下。简易带着一群小孩把别人家整片玉米地的刚刚长出来的玉米须全拔了。
说到这里,简远兮捂住脸哭笑不得:“然后她还带了一大把回来说我头发太少,给我做头发。”
邓谨和沈超笑成一团,根本停不下来。
沈超抬手去揪他头发,“兄弟,这脑袋头发不是植的吧?”
“滚!有儿子天天跟爸爸称兄道弟的吗?”简远兮又说,“而且我妹特狠,从小到大就没迟到早退过一次。”眼眸里盛满了骄傲,突然想起今天早上,又笑道,“不过她今早差点迟到了,早饭都没来得及吃。”
沈超调侃道:“阿远,有这么牛逼一妹妹,你怎么不多学着点。”
几个人笑成一片。
顾流光走到窗口,拉开窗帘。
炙热的阳光猛然射进来,晃得人睁不开眼。
他看了一眼手机今天的气温,35摄氏度,A市的秋老虎依旧热的人心发慌。
回想起简易瘦小的身影搬着一摞教材步履维艰地走在烈日下的样子,难得的良心发现让他觉得有些不忍,到食品区买了两瓶酸奶准备开车往学校走。
顾流光坐在车上,单手搭在方向盘上,手指一下一下地打着节拍。
突然想到简易离开时说那句话的模样,像一只奸计得逞的小狐狸。
他起身回到包间,顺手把酸奶放到桌上。
邓谨阴阳怪气地笑道:“哟,光哥,要养生了?”
顾流光低头看手机,淡淡地应了一句:“嗯。”
......
一直到下午第二节课课间,顾流光几人才浩浩荡荡地回到教室。
老刘知道后,在教师办公室破口大骂,说顾流光太嚣张,第一天就敢逃课,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简易正和后桌的两个同学嘻嘻哈哈地聊天开心得不得了。
一看见顾流光走进来,几人吓得立马噤若寒蝉。
简易咽了咽口水,想到这位大佬被自己害得两节课都没能来上课。
说不定还被老刘骂了个狗血淋头,心里暗骂活该,又隐隐有些害怕,担心被报复。
她战战兢兢地转过身,埋头看刚刚上课的化学笔记,顺手拿起那颗苹果送到嘴边。
顾流光放下两瓶酸奶在她课桌上,薄唇微勾:“新同学,感谢你帮我领教材和校服,请你喝。”
简易刚咬下的苹果还没来咽下去,腮帮子鼓鼓的,愣愣地看着他。
身后的阳光透过玻璃打下一束光柱,细小的灰尘在空气里沉浮。
她想了想,被整了不但不报复,还请我喝酸奶?!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简易不想要他的东西,作为学习委员带他去领教材和校服是自己的职责,帮他搬书这事自己也报复回去了,所以他不需要感谢自己。
她伸出一根嫩白的手指轻轻把酸奶戳回他的桌上,礼貌小声地说了句:“不用了,谢谢。”
快速结束这段对话,继续啃手里的苹果。
顾流光冷冷地凝视着她几秒,脸色阴沉,哼笑一声。
一把抓过她的手腕,纤细柔软握在他的有些粗糙的大掌中,仿佛稍稍用力就能轻而易举的折断。
顾流光拢过两瓶酸奶塞到她手上,嘴唇抿成一条弧线威胁道:“不要...你试试。”
仿佛一位高高在上的神祗下达一条不容置疑的命令。
简易眉头紧蹙,气得满脸通红,一双干净清亮的眸子含着明显的愠怒,使劲想抽出来,奈何那人捏地死死的。
感觉手腕要被捏碎,掌心渐渐沁出汗水。
“我今天偏不要!”
话落,看着这人一副气急败坏大狼狗要咬人的模样,怂怂地说了句:“无功不受禄。”
顾流光嗤笑一声,被她气得肝疼:“不要,扔了。”
语气冷厉,松开她的手腕。
简易低头看见自己手腕上的一圈红痕,气不打一处来,又顺着手腕看向手掌的伤痕和裤子上的灰斑,杏眼一下盈满了一层薄薄的氤氲水雾。
她悄悄抬眼,小嘴微微撅起,咬牙切齿地瞪着那人,满脸的不服气。
人在道上混,你他妈总有求老子的时候。
邓谨在后面看得一清二楚,摇摇头,觉得顾流光真的是越来越无聊了,跟个小姑娘也能轴半天。
顾流光气得不行又拿她没办法,心里涌起一股烦躁。
他伸手掏烟,瞥简易一眼,注意到她手腕上的红痕,暗骂一句,娇气!
又瞥见她那敢怒不敢言,受尽委屈要哭不哭的小模样,气消大半。
两人第一次交流不欢而散一下午都没再说过话。
晚自习后,简易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洗了个澡,写了一会儿作业就休息了。
......
晨光熹微,天空蔚蓝如洗,几缕云彩漂浮在天际,道路两边的行道树叶上沾染了露珠,隐在树下的蝉鸣叫醒了困倦的校园。
简易深深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盈满脾肺。
睡觉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所有的烦恼和不愉快在一场美梦面前都显得不堪一击。
背着浅蓝色的书包大步走到教室门口,微微一愣。
顾流光正趴在座位上补交,不知道已经来了多久,教室里的人零零星星。
简易吃惊了一下子,现在才六点二十,不良少年会提早到校?!
难道他们不是睡到日上三竿,天光大亮才慢悠悠地来上课吗?!
至少简远兮是这样。
一小片阴影投在顾流光的脸上,他微微皱了皱眉头,睡眼惺忪,褪去满身的冷意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和疲倦,微微一笑,看着门口的简易。
“来这么早,新同学。”
嗓音低沉喑哑,像一串寻不到源头的悠扬笛音。
简易点点头,“嗯。”
她站在狭窄的过道等待着,进去自己的座位里面,半天也没见这人挪椅子。
顾流光知道她的意思,就想逗逗她。
“小丫头,简远兮是我哥们儿,既然你是他妹妹,是不是也得礼貌恭敬的叫句哥哥啊?”他把椅背一下抵到后桌桌沿,双脚搭在桌腿上,双手抱着后脑勺,邪邪一笑,闲散地看着简易,像一个无法无天的纨绔子弟。
简易勉强笑了笑,忍住想一巴掌拍死这人的冲动。
长这么大,就连简远兮,她都没喊过一句哥哥呢。
简易没说话,一把拖开顾流光身后的那个桌子,大摇大摆地走进去,然后再规规矩矩地给人拖回来。
顾流光愣了一下,教室里的老式风扇转个不停,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简易从后面路过时,离他很近。
他清晰地闻到一阵浅淡的水果清香夹杂着牛奶的香味,甜甜的。
简易回到座位也没跟他多说话,从书包拿出自己的英语单词本,认真专注地默记起来,笔尖不时的在本子上划动。
清晨的阳光稍稍柔和,落在少女一边侧颜上,一阵微风吹过,撩起她耳后的碎发,露出光洁的脖颈。
顾流光听到有风吹过的细微声音,一时间看得有些发呆。
他笑着竖了个大拇指,“易姐,真拽。”
从课桌里取出一个手抓饼,还是温热的,放到她的桌上。
简易闻着味,瞄了一眼,是南巷路的李婆婆特色手抓饼,她最喜欢的一家。
眼睛一亮微不可见地吧嗒了一下嘴巴,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吃货。
但是不敢要顾流光的东西,谁知道这是不是死刑犯上路前的最后一餐呢,而他就是执行死刑的刽子手。
简易把东西推回去,将双手放到背后,担心他又来抓自己手腕,摇头拒绝。
她看见了顾流光眼底显而易见的怒火,小心翼翼地劝阻:“顾同学,带你领教材和校服是我的职责,不用谢我。”
语气里带着诚恳和哄劝。
顾流光气得笑了一声,浑身气场冷冽至极,偏偏目光似赤炎灼烧,冰火两重天的感觉着实不好受。
简易感觉掌心都要浸出冷汗了,时刻做好战斗的准备,觉得下一秒他就会来打死自己。
他把东西硬塞进简易的课桌,一脚踢开椅子,起身往教室外面走,语气冰冷。
“好心当成驴肝肺。”
简易感觉自己可能等不到被他打死就要被他吓死了,这一点就炸的性格还真是...
顾流光单手插着裤兜,心情烦闷。
亏他这么大早给她送早饭,还不如回家补觉呢。
他从简远兮那里套出简易喜欢吃什么,最喜欢哪家的,早上四点起床,开了半小时的摩托到南巷路。
到的时候天灰蒙蒙亮,店家还没有开门,他倚着墙壁一根一根的抽着香烟,站累了就蹲下,如此反复,不知道等了多久。
拿着老板做的第一个手抓饼捂在外套里,担心简易早就到了学校,路上闯了好几个红灯。
他急匆匆赶到教学楼的时候,九班的教室空无一人。
顾流光自然而然的笑了。
操!长这么大老子第一次第一个到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