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鄱湖上的灯会夜市从六百年前的吴国刚建就传下来了,那个时候碧寒庄还没有出现,承办夜市的是苏州当地的州牧,但是随着三百年前碧寒庄的创始人,当年号称吴地第一圣人,榜上排第五的碧青龙王,李沧建立了碧寒庄之后,吴国皇帝为了拉拢李沧,将太鄱湖一整片领地的归属权全部划给了碧寒庄,这样的划分,已经不亚于一般的诸侯划分了,这说明了当时的吴国皇帝对这个还是一粒不起眼沙子的门派报以了很大的希望。
果然,碧寒庄成为了吴国最有实力的门派,跻身于天下六国的七大宗之一,百年来,吴国皇室一直和碧寒庄有着合作,可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当太鄱湖被划分给碧寒庄的时候,那灯会夜市的承办自然也是交给了太鄱湖上的碧寒庄了。而且一开始,灯会夜市是只在上元节晚上开的,后来由于碧寒庄负责这个事情的人很随意,灯会夜市也变成了春初冬末没有限定日子的大型活动了。而今年的夜市就在今日晚上,于乘枫他们刚搬来苏郡,要不是白意雪提醒,也没有这个概念。
此时季节,天黑的还是很快,正是这样,太鄱湖也能够早些灯火通明起来。州牧手下有个新上任的文官,为人很是聪慧,用今年独特的大雪做了一座又一座的雪灯,为今年的灯会夜市添了许多别样的气息。
到了酉时,是和白意雪约好的时间了,于乘枫带着沈寸星,展弦衣,陈浣和陈义成出了门。这五人皆是青年才俊,相貌出众,当然,五人中陈义成的外貌差了些,因为过于瘦了,虽然俊脸是有了,身高也不矮,但是乍看像是山野猴子成的精怪,倒是不像人。
沈寸星等四人穿的衣服很普通,只是都换了一身,也没有拿兵器,毕竟是去游会的,穿的随意了些,也放松些,连展弦衣都没有带着她那一身的武器袋,显得这四人的确是去放松的。
但是于乘枫不一样了,他还特意沐浴了一番,穿了一套紫流苏玉锦白衣,还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了一柄君子剑,别在腰间,看上去隆重的很。
君子剑是一种佩饰用的剑,一般佩戴的人都是书生或者大家公子。这套衣服看上去做工也很精细,只是可能因为经常不穿,白底竟然显得有些黄了,不过还好是夜市,看不太真切。
于乘枫一出来,其他四人直接瞠目结舌了起来。
沈寸星最先打趣道:“没想到你还是个情种啊?”眼眉语气之间透露出一股“我没看透你”的感觉,惹得陈浣和陈义成两人不断起哄。
“我打不死你啊,我是给白姑娘撑场面的,怎么能跟你们一样穿的这么随意,不然不就得不偿失了。”于乘枫一巴掌拍在沈寸星的肩上,没好气地说道,他可得好好地把白意雪弄开心了,说不定混进碧寒庄后还要大大地靠她呢。
“对对对,你说的对!”不知道因为什么,沈寸星,陈浣和陈义成三个人竟然异口同声地说道,默契好的像是多年熬出来的老搭档一样了,然后飞也似的跑掉了,一边跑一边还笑,像是发了病的疯病,惹得街上的百姓都侧目看着这三个人,弄得于乘枫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只能装作不认识他们的样子。
展弦衣瞥了一眼陈义成的背影,也跟了上去,她和陈义成一舟,万不能走散,虽然她不是很想和陈义成这个像山怪一样的人一舟,但是这么分配的,她也没有什么办法,而且,她也真的需要放松一下。
这回倒是让于乘枫有点小惊讶,他没想到,陈义成就来了卜芸轩短短几个时辰,竟然和这几个不正经的家伙打成了一片,而且默契非常,果然老话是对的,“人以群分”啊。
他摇了摇头,也走出了城,来到了太鄱湖的边上。
湖边的雪灯映辉,晶莹剔透,点点荧光从雪上散发出去,倒像是萤火,朦胧迷幻十分。
远远看去,天还没有完全暗下去,湖上便是有了无数船只了。有打着高幡,迎风而往,灯火如焰的商船,有只够两三人,小巧玲珑,简朴清爽的客船。当然了,有些有钱人会雇同样高大,奢靡豪华的大客船。总之,湖上应有尽有,就等着于乘枫一探究竟了。
“于老板,很守时吗?”于乘枫还在看着湖面上的景色,突然被一声叫声打断了。
是白意雪,他转过头来,看见白意雪笑着就站在他的面前。
依旧是一袭白衣,长袖带雪,一点晶莹气,不食人间烟火,如同谪仙子一样。长发飘飘,后上两条发束梳成绺结在一起,垂下来,头顶还插着一支翠玉鸣鸾步摇,烁烁闪光。腰间依旧是那一柄宝剑,内涵神仙气。
天蒙蒙暗,灯火,夜色,晚风,湖光聚在一起,全部落在白意雪身上,像一寸一寸的神光化作的绸缎,流淌着九天之上的银河星光。
一时间,于乘枫竟然看的呆了,愣愣的。
白意雪掩嘴浅笑,拍了拍于乘枫,说道:“好啦,还在这儿发愣呢,上舟了,于老板。”
于乘枫这才回过神来,尴尬着笑,说道:“好,上舟,上舟。”
“你这一身不错吗?像个大公子。”白意雪打量着于乘枫笑着夸奖他道。
“不如你啊,白姑娘,你那个师兄是没眼光的。”于乘枫苦笑着,摇摇头,竖了一个大拇指。
单论样貌,白意雪,陈浣和展弦衣三人都是美女,但是往日在一起,那两个人都不怎么打扮,经常像个满脸涂黑的村妇,今日一见打扮过后的白意雪,于乘枫暗自想着要让那两个人好好打扮一下,一定也是仙女样。
“呵哈,于老板说话是好听的,师兄身边有糯软得不得了的小师妹呢,哪会注意我啊?”白意雪浅笑一下,像月光。
她在于乘枫的搀扶下上了客舟,一笑惊鸿,几乎把四五十岁的划船师傅都给笑进水中。
“好一个男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啊!”于乘枫的俊朗也映入眼帘,师傅情不自禁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白意雪浅笑着对划船师傅点了点头,进了船房坐了下来,先留下了于乘枫。他有些尴尬,站立难安,跑过去对船夫说:“师傅,我们不是一对!”
可能是师傅会错意,嗷了一声,说道:“那就祝公子早成好事!”
一言出,于乘枫更加无奈了,此时船房里传来了如同银铃般的笑声,应和在夜空里,随着湖水上的涟漪,飘散四处。
于乘枫只得无奈地,像逃也似的,钻进了船房,防止划船师傅再语出惊人。
“于老板很窘迫啊!当初的从容不迫去哪里了?”白意雪还在笑,笑的两撇柳叶眉不住地打颤,一边笑一边还拿于乘枫打趣。
“别提了,各有各的难处,你当初可也很是窘迫啊,哪有今天的潇洒!”于乘枫苦笑着倒了两杯茶,一杯白意雪,一杯自己,说道。
“是啊,那我们算扯平了?”白意雪向后撑着,眨了眨巴眼睛,笑着问道。
“扯平了!”两人碰了一杯,异口同声地说道。
然后开始哈哈大笑起来,好不快乐。
船行在太鄱湖上,白意雪拉开船房的帘子,看着湖上的灯,船,和无数处玄妙的声音,像是想着什么事情,但是很短暂的,白意雪就回过头来,对着于乘枫说道:“好了,我先跟你说,春选的规则了。”
于乘枫点了点头,说:“好,请。”
“碧寒庄也就是我们门派的春选是面向全天下,无论你来自哪里,六国,四方境甚至是不知地,春选都收。而且不分来者,哪怕是在别的门派挂着名的,只要过了春选,我们门派都敢收,所以春选是龙蛇混杂的,大宗师也有,只能转一周天的小菜鸟也有,难度可能很大,也能很小。说白了,运气游戏。”
“春选分三个阶段,两个必须阶段,第一个初选,第二个决选,还有一个加分阶段,这个我待会再讲。初选是大杂烩,把所有比试的人都放在一起,估摸着有五百个人,然后分成一百个人一组,是生死斗,每组淘汰到五十个人的时候结束,一共选一半。决选就很简单了,一对一,赢得就是通过春选,并且就算是碧寒庄的弟子了。至于第三个加分阶段,等所有通过人选都出来之后,会有圣人,教习,宗主他们出来观摩弟子,进行表演赛,表演赛被这些大人物选中的可以直接成为他们的直系弟子,比内门弟子还要金贵呢。”
于乘枫听了听,这碧寒庄选弟子倒是和云上院不同,上来生死斗他倒是没有想到,他喝了一口茶,说道:“还有这么多门道啊,挺难的。”
“所以,加油啊,我等着你成为我师弟呢,于老板!”白意雪举了举杯,温婉地笑着说。两人碰了碰杯,都是抿了一口。
“刚刚那些都是规则,我接下来告诉你的,才是春选真正的秘密。”白意雪说道。
“什么?”于乘枫没想到居然还有秘密,侧着头一脸疑惑。
“春选里面会混进去碧寒庄的正式弟子,直系三人,内门五人,一共八人,他们下手可没有轻重的概念,特别是今年的春选。”白意雪竖起自己的手指,说道。
“怎么说?”于乘枫问道,这可是大情报啊,如果没有打好这个提前量,估计他们要被摆一道。
“内门就不说了,主要是我不认识他们。直系那三人,我认得。”白意雪说,“圣人姑苏客的二弟子——金虎剑,晋三川;圣人黄石公的二弟子——长河无波,严嫣儿;宗主青色黄泉的三弟子——流沙,沙烬。”
“这三个人可不好对付啊……”白意雪的诚意很足,足足说了这三个人很多的习惯和特色才停下来。
说了一点还好,这种直系弟子的习惯和打法都这么清楚,让于乘枫开始怀疑白意雪到底是什么级别的弟子了。他愣愣地看着白意雪,张着嘴巴,满脸不解。
“是不是开始觉得我也是宗主弟子了?”白意雪说的口干舌燥,喝了一口茶,嘿嘿一笑,说道。
“你不会真的是吧?内门弟子也不知道这么多吧?”于乘枫皱着眉说道。
“可惜我真的不是。”白意雪摊了摊手,先说道,然后一个急转弯,“不过我是宗主结拜兄弟盗圣人的二弟子——惊鸿影,白意雪。”
于乘枫先是一愣,然后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真是的,一不小心竟然抱上了直系弟子的大腿了。”
“你这不算抱大腿。”白意雪睁着她的大眼睛,眨巴眨巴,说道。
“那算什么?”于乘枫看着白意雪问道。
“我们是朋友了,我还蛮喜欢你这个朋友的。”白意雪从自己的座位上起身,凑了凑身子,在于乘枫的头上摸了摸,笑了一下。
“你不摸我头,我就更喜欢你这个朋友了。”于乘枫举了举杯,说道。
这个时候,客舟停了下来,面前是一艘停泊着的大船,灯火缠绕,船上刻了三个大字,“吞风鲸”。
“走吧,去看看,这吞风鲸船可是一个巨大的集市,还有好酒,逛逛给你买东西。”白意雪说到巨大的时候,两只手伸开,比划了一下,惹得于乘枫都笑了出来。
“好啊,反正你付银子。”于乘枫笑了一下,起身,然后拉了白意雪一把,两人出了船房,踏上了前往“吞风鲸”的船板。
这个时候一条舟极快地从于乘枫的身边经过了,那船头站着一道青色的影子让于乘枫一愣,过往的回忆,和现实的虚幻交织爱一起让他赶忙回头,却发现,眼前只有万千灯火,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一抹青色。
星光黯淡,风在此刻像是停了,落下凡尘。
“怎么了?”白意雪发现于乘枫不动了,问道。
“没怎么,就是感觉,好久没有这么安定了。”于乘枫转过头来,笑了一下,说。
白意雪一愣,然后又摸了摸于乘枫的头,说道:“以后会更加安定的。”她不知道于乘枫以前经历过什么,但是她可以让于乘枫的未来变得好一些。
夜色卷着月光,应和着万千的灯火,乘着潇洒微醉的晚风,洒在白意雪和于乘枫的身上,美的像是一幅画,好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