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条鱼。
额，或者说，我可能是一条鱼？
对于我的由来呢，我是一概不知的。我不知道自己是由人变成了鱼，还是本身就是鱼却拥有了人的神智。
怎么说呢，总之很奇怪。
但是我是前不久才有了意识。我猜测这件事肯定与我和买主的相遇有关。让我来推理一下这个故事是如何发生的。
当时我的买主正在散步，可能是缘分把他领到了卖小玩意的人的摊前。然后他看到了瓷缸中的我，觉得我全身火红十分好看，因此生出了想要将我带回家的心思。
而当我感觉到有个目光在我身上停留时，惊奇的发现了自己的意识逐渐清明起来。
我仰视面前的那个男孩子。他面容姣好，五官十分端正。他捧着鱼缸因此我距他很近，他的手定是很修长。我疑惑的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眸子是不是失去了一些东西？它们看上去有些黯淡。
他询问了摊主我的价钱。他的声音好浓醇啊，像是放置了好十几年的佳酿一般，令人陶醉其中。
等等，我这般形容他的声音，莫非我曾经喝过佳酿？
他却有些面露难色。我心想，像我这样漂亮的鱼肯定是价值不菲的，但是买回去定是物超所值的。我眼神期待的望着他。
他缓缓的从袖中掏出有几分褪色的荷包，又缓缓的倒出荷包中仅有的几个铜板，从摊主手里把我接下来。
他袖中变轻了。那几枚铜板似乎起着将他的灵魂禁锢在红尘的作用，失了它们，灵魂感觉便不受控制了。
他走的摇摇晃晃的，有几次险些把瓷碗中的水撒出来。他脚步虚浮而又状似沉重的端着我往他家走去。
我第一次拥有意识，在水中呆的十分不安分，向往外面的新鲜事物，所以时不时的会把头探出鱼缸向外看。
途中还经过了一条河流。这条河很宽，中间有一座木桥横跨。河水很清，映照着两岸的垂柳。
我看到了他在水中的倒影，但是只能看清大概的轮廓。他的身子骨看上去很单薄，衣服穿在身上像是暂时搭在骨架上晾晒似的。
这人的生活不会很拮据吧。我见他这么瘦弱，心中时升出了一丝不安。不会把我买回家却没能力抚养，让我生活在雨水中，以小虫为食？
我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睡的云里雾里时感觉身子在下沉，便猛然惊醒，往四周看去。
我现在所在的地方应该是个书房，这儿有好几个排列整齐的竹架，架上摆满了书。靠窗还有一个竹质桌凳。
我就被摆在这个桌子上。我初步判断了一下，我这个位置呢，近观可以饱览书房全景，远观可以欣赏窗外风景。
我暗自点了点头，想来这个人还算靠谱，把本鱼安置在了风水宝地。
这样想着，我心情尚好的把头转向了窗外，却感觉一道天雷劈来。我对美好生活的期待迅速化为泡影。
实在不是我反应过度，这个人的家实在是太小了。院门就在距我大概五米处，我不禁怀疑他在这里生活是否能伸展手脚了。
这里还有点简陋。我的左手边是厨房，右手边是茅厕。厨房门边有一个大水缸，书房门口种了一颗大树，再勉强把墙头的杂草算上。除这些之外就再没别的了。
我叹了口气：看来他的家产也不多，让我怎么相信你有能力抚养鱼。
我边想着，他边皱着眉从厨房走进书房，坐在我面前研墨写起大字。
不过我却感到很奇怪，他的生活如此艰难，为什么要斥巨资买下我呢？难道真的是因为我红的太过耀眼让人爱不释手？
他从东市回来时可能才傍晚，我在水里眼睁睁的看着他练字练了好几个时辰，直到月亮高高的悬挂在头顶，周围散布几颗星星。
他把我放在这后自始至终没抬头看我一眼。
不知何时他把灯灭了，身边环境变暗让我从瞌睡中清醒。我听到了纸张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好像把东西都收起来了。又听到了竹床因有重物放在上面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他在和书桌相对的小床榻上背对着我躺下了。
我一看这情况不对劲啊，鱼还饿着呢你确定就这么睡了？于是我在水里不停的游来游去，企图用那轻微的水的碰撞声吸引他的注意力。
我游的很费力，我的尾巴似乎给了我很大的阻力。我回过头去却只能看到一点点红色的边角。
过了一会我气喘吁吁的停下来了，定眸看着他。他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熟了，呼吸声略微有些粗重，身子无意识的转向了我。
我满脸黑线的看着他因熟睡而略显恬静的脸庞：凭啥鱼被虐待没有晚饭吃还在这运动，而你却不管不问在那呼呼大睡？
我鼓起了腮，气势汹汹的转过去背对着他，不服气的吐了一长串泡泡。
初来这个环境的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我还是有点小失落的。本想着自己不图荣华富贵，现在却连温饱都不能被保证。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像我这样漂亮的红鱼儿定是可以熬过这难关的！我默默给自己打气，进入了梦乡。
却不想此后的连续几天，他都在书房读书写字，没踏出过家门一步。他眼中好像只有面前的书，头发散乱，衣服也不整理，跟着了魔似的。
某鱼泪流满面：你买来我是当摆设的吗？他没想着给我投食，而我又为了存活，每天只好以水中杂物为食，居住的水环境可以用脏乱差形容。
我有时实在无聊了，就踮起脚尖辨认他在写什么字，即使我没有脚。
看着他不算整洁的面庞，我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他难道在写遗书？
他枕下藏着一个小木盒子，这似乎是他的一个小秘密，但还是被细心的我发现了。
他经常会在睡前小心翼翼的拿出来这个盒子，攥在手里，闭着眼睛不知道思绪跑去了哪里。有一次我还借助月光看到他眼角的晶莹。
莫非这是他家中老人的传家宝？或是心爱女子临走前留下的念想？又或是买它花费了太多流泪以示对银子的不舍？
人类的心理真是复杂。我感叹道。再说了我刚到这个家不久，对他的过去未来都不了解呢，或许多观察观察他就有结论了。
我在心里为自己的勤思竖了大拇指。随后却又感到奇怪：他住在这村子的最尾端，虽说比较偏僻，但也不至于几天了都没有一个人来访吧，他的亲戚朋友是何方神圣我也还不知呢。
这幢房子坐落在山脚下，屋后就是茂密的树林了。假如我是一只鸟，生活在这林中该有多自在。可惜我现在却要依靠着这脏水生活。
更何况我也不会预知未来，我还不知道这样被人不管不顾的日子还要过多久呢！
唉！悲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