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七和叶知秋如约来到了北面的破屋中。而姜淮则是闭目盘坐在地,听闻两人的脚步声靠近才缓缓睁开眼睛,站起身来。
叶知秋见姜淮面色如常,没有疯癫之状,欣喜说道:“师父,沈兄弟来了。”
沈七上前恭敬一揖,道:“沈七多谢前辈救命之恩。先前凌雄倾力一拳,若不是前辈先行化解部分劲力,晚辈的手估计早就折了。”沈七之前在来破屋的途中思考过。自己前几日在雨夜与凌雄过了几招,自忖其内力与自己在伯仲之间,先前凌雄内力尽吐,而自己在抵御他的同时还要分神击杀另外两人,这一对掌自身居然分毫未伤,除了姜淮出手相助别无可能。
姜淮微笑点头,伸手一扶说道:“老朽不过是还你银两的人情,无需介怀。”此言无疑是承认了沈七先前的推断。
沈七听闻欲要再次躬身感谢,却被叶知秋拉住,皱眉说道:“沈兄弟身手利落,做人却是婆婆妈妈,师父并非常人,你无需一直行礼。”
姜淮微微颔首,似是追忆往昔,道:“老朽有多年未曾见那揽月刀意了。”
沈七听闻先是一惊,转而心生佩服,出口说道:“前辈真是慧眼如炬。”
“但你这刀法火候不够,远未大成啊。”姜淮捋须说道。
沈七见姜淮要指点自己武功,刚想下拜感谢,只听身旁的叶知秋怪罪道:“哎,沈兄你又来!”沈七一脸尴尬只能站着,抱拳道:“请前辈指教!”
“这刀法小兄弟可是每日习练?”姜淮问道。
沈七点头答道:“每日用功不辍,不敢懈怠,生怕有所生疏。但...似乎越来越难以精进了。”
姜淮摇头道:“刀法习练初期自然应勤加练习,熟悉刀法套路,内力流转方式。习练中期则是增加实践,由人喂招,与人比斗,甚至在厮杀中体会。”
沈七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习练后期,则更多的不应该是练,而是悟!你现今缺的就是悟!”姜淮继续说道。
“悟?”沈七疑惑不解,先前的师父从来未曾在武功上有过多的提点,因此沈七对于姜淮的高屋建瓴一时无法理解。
“不错,其实所有武功皆是如此,如若无法悟出自身境界,一生都难以脱颖而出。但这境界只能意会不可言传,倘若说破了,那便是他人的境界,而不是你自身的了”。姜淮在说与沈七的同时其实也是在点化叶知秋,因此叶知秋在一旁也是频频点头。
“再者,你的内功修为不足。你的内功似是只得雷之迅速却未得风之磅礴,倘若持久打斗必然落败。”姜淮眼光独到让沈七更加钦佩。
“各门内功习练法门不同,不能一味并用更不能胡乱传功,行将岔气只会适得其反。”姜淮言下之意是内功习练宜精不宜多,且渡入内力之法帮助行气疗伤尚可,倘若强行注入修为很有可能弄巧成拙,内力的增长还是应该徐徐图之,不能冒进。
“三者,你的刀....似乎..”姜淮斟酌了再三说道,“与你的刀法不够契合。”言罢虚空吸出了沈七的刀握在了手中,而后挥舞了几下又将刀送回刀鞘中。由于先前姜淮一招便制住了凌雄,此番凭空摄物沈七自然也不甚惊讶,反而很好奇姜淮对这刀的判断,便出口问道:“前辈觉得我这揽月刀法应该用何种刀?”
姜淮指了指叶知秋佩在腰间的环首刀说道:“应当与秋儿的环首刀类似长短,不过你的刀法不似落叶刀这般一味求快的极致,而应该是有快慢有序,刚柔相济,因此理应再沉重几分。”叶知秋的环首刀是在姜淮传授其落叶刀法之时赠予的,因此他最熟悉此刀的长短与轻重。
叶知秋听闻毫不犹豫地取出腰间的刀拿给沈七观看。
沈七道了声谢后握其刀柄反复察看,掂量,挥舞,直到熟记此刀手感后才将其双手奉还。
传功已毕,姜淮长吁一口气,对叶知秋说道:“时辰也差不多了,为师的内力已自行冲开玄关,只有片刻清醒了。未免误伤你们,为师先行离去了。”
叶知秋听闻不舍地点了点头。
姜淮又转而对沈七说道:“小兄弟,后会有期了。”
沈七见叶知秋并不相留,自己自然也不便出口挽留,于是躬身送行道:“恭送前辈!”
姜淮抬了抬手,宣唱道:“浑浑浊世,芸芸众生,贯通阴阳,寥寥数人,癫而不乱,卓而不群,物我两忘,天下独步!”吟唱间瞬息到达门口,再一眨眼居然已消失不见。
此等身法沈七从未见过,不由面露惊愕。叶知秋见其表情拍了拍沈七的肩膀说道:“家师武功已入化境,身法自然匪夷所思。说来惭愧,我们几个师兄弟却没人能继承师父的衣钵。我想师父定是看出沈兄弟潜力非常,才会出言指点的。”
沈七却摇了摇头说道:“叶兄谬赞了,老前辈所言我一知半解,恐怕要辜负他的苦心了。”
叶知秋却哈哈笑道:“那有什么关系,辜负就辜负,人生在世有谁规定一定要成为高手的。走,喝酒去!”
沈七见其豪爽异常,不由心声亲近,与叶知秋一同走出破屋,就近寻了一家酒肆休息片刻。
叶知秋端杯请酒,沈七举杯共饮。
酒过三巡,沈七端杯问道:“叶兄,小弟有一事不明。听姜前辈言语,似是得了某种疾患?”姜淮临走之时的言语沈七是听到的,但冒然打听他人的病患有些无礼。可好奇之心是人的本性,和叶知秋相互熟络之后,沈七终于还是忍不住发问了。
叶知秋听闻后微微苦笑,仰头饮尽一杯酒后,缓缓说道:“师父他老人家近几年参悟天道,自创了一门极其霸道的内功。此内功一旦习练成功,展经拓脉,内力雄浑。但也正因如此,很难驾驭,内息往往在各脉络中自行游走,不受控制。这股气一旦上行入脑,会令人神识涣散,记忆全无。这,就是家师疯癫的原因。”
沈七愕然不语。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世上居然还有人驾驭不了的真气。同时也感叹姜淮的天纵奇才,细细想来,姜淮的身法与其深不可测的内力应该也是密不可分的。
见沈七想事情出了神,叶知秋拿起酒壶为其斟满,问道:“似沈兄弟这样,有情有义,有勇有谋之人在江湖不应该没有名声啊?”
沈七见叶知秋为自己斟酒才回过了神来,谦虚道:“沈某只不过是一介武夫,得秦大哥引荐才得以安身立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秦大哥有性命之忧,沈某岂能置之不理。”
沈七说得郑重,叶知秋听得真切,不由叫了声:“好!”两人再对饮一杯。
天色将晚,沈七站起身饮完最后一杯酒,道:“叶兄,此番我俩也算死里逃生,沈某有幸能结识叶兄,更有幸蒙姜前辈指点,此等恩情沈某铭记于心!”
叶知秋亦是直身站起陪上一杯,笑道:“沈兄怎地酸里酸气。江湖人,见谁顺眼帮上一把,见谁不顺眼拳脚相向,无需这么多繁文缛节,问心无愧,快意恩仇,岂不更好!”
沈七自小的性情便是如此,秦长歌先前也曾抱怨过,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沈七估摸着是改不掉了。
放落酒杯,沈七抱拳问道:“今后不知叶兄有何打算?”言下之意自是要向叶知秋辞行了。
叶知秋挑眉一笑,答道:“今天得见师父安好,心愿已了。难得出来,自然是四方游玩,每日在万象城待着能闷出个鸟来。”叶知秋行事放荡不羁,沈七不似这般洒脱却也欣赏他的与众不同,便也会心一笑。
至此,沈叶二人两两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