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冰蛇要将若离吞没那刻，一只巨大的龙爪袭来，天地瞬间一变，黯淡下去，化为无尽星海。
水池，悬崖，冰蛇，也全不见了，身上的冰也节节碎裂。偌大的星海内，唯有一块岩石，上面是若离与渊鳞。以及一头庞大的六翼神龙。
渊鳞看到若离昏迷倒地，连忙将她抱在怀中。
还能感觉到体温。
渊鳞稍稍安心了，但一想到她马上要死了，便旁若无龙的大哭起来，声音中充满懦弱与不甘。
“我们来做一个交易吧？”巨龙俯视那两粒尘埃，声音在宇宙中回响。
“？”渊鳞面带泪水，抬头看着他，不明所以。
“杀了她，传承我的力量！再杀了那头孽畜！”龙逼视着他。渊鳞手中凭空出现一把明晃晃的刀。
渊鳞吓得一哆嗦，刀子掉入了虚空。
他低头，双臂把若离抱得更紧了，嗫嚅着：“假如一定要杀死她才能活着，那我活着也会行如走兽，即使度过几百载光阴，我也不过是苟且罢了。那我情愿，和她一块死。唯独希望你赐我一点力量，让我从那冰蛇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他眼神坚定地不可动摇。
龙叹息，它兀自看向那两个紧紧依偎的身影，目光不可思议地柔和起来，就像父亲看向他的子女。
“也罢也罢，谁让你是我们一族为数不多的传承者呢？”
它留下一句自言自语般的话，便和这茫茫宇宙一通云散。
“吼——”冰蛇扭动着忽然推后，渊鳞毫不松口，他忽然感觉力大无穷，沉重的冰蛇似乎轻盈了许多，他便把头一甩，那冰蛇居然整个身子倾倒在地。
“孽畜！”渊鳞双手抱着蛇身，一顿捶打，他甚至没有惊觉挣脱了冻住他的冰块。
他眼中唯独剩下这条巨蟒！
所以他用尽全力，小小的拳头如雨滴般密集的轰在蛇身上，两只眼中爆发出愤怒凶狠的光！
一瞬间，他自己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化身为一头野兽！
若离呆呆地看着那个傻小子像头野狼一般撕咬着那条蛇。他和那头冰蛇扭打在一起，竟然丝毫不落下风！
似乎那条冰蛇才是个手无寸铁的孩子般，它的身子疯狂扭动，将渊鳞缠住，一大嘴巴盖将下来。
渊鳞不惧反笑，双手一握，像把钳子一般钳住巨蛇上下颚，任巨蛇如何转动头部也休想再进半分。
它的毒牙，离渊鳞仅有几寸！
“渊鳞，不要和它硬抗，戳它眼睛！”若离大喊出声。
“收到！”渊鳞往右一甩，同时缩回双手，那冰蛇自食其果，一双毒牙扎在了自己身上。
趁着冰蛇抽动时，渊鳞早就一跃，跨上它头部，两手一戳，一声凄厉的惨叫从冰蛇口中传出。
一个眼珠子赫然掉在地上，渊鳞继续向蛇仅存的一只眼捣去，直有至死方休的气势。
那蛇头一倒，身子一抽，又缩回池子里了，渊鳞连忙起身，跑到若离身前，先是一掌拍碎她身上的冰块，后持剑而立，密切地注视着水池，半点都不敢松懈。
“奇怪，你的力量怎么忽然间强大至斯？”若离看着渊鳞山一般立着，惊讶不已。
在目睹了渊鳞一瞬间爆发出的力量后，她心存担忧，怕是垂死挣扎，可渊鳞气息稳定！她甚至感觉到他体内还有一种更加强大的力量，而且还在增强！
“我也不知道。”渊鳞忽然想到刚才那头龙，却犹犹豫豫不敢说。
看来之前浑身酸痛也是那头龙害的，那个梦境全是真的，只是龙为何说出那般话来。
“难道，你觉醒了？”若离无不惊喜地猜测。
“觉醒？那我已入了修炼一途了！”渊鳞激动的不能自己，很快他平静心神，怒吼，“孽畜，你快快出来受死！”
渊鳞说摆，将木剑一震，本欲挥舞他觉醒第一剑，可他剑没有挥出，木剑就粉身碎骨，化为齑粉。
“什么？”渊鳞匆忙一阵，“没剑，赤手空拳我也好杀你！”
“空你个鬼啊！你觉醒了还用木剑！快凝聚剑器！”若离一敲他脑勺。
渊鳞当即醒悟，手一握，无数紫色流光飞舞，凝为一把长过三尺的紫晶剑，那剑剑柄偏黑，其余全为紫色，剑身巨大，犹如盾牌。
“快，出剑，竟然它不出来，那我们就搅得它滚出来！”若离话音刚落，渊鳞就高高跃起，催动剑气，挥剑朝下劈去！
紫剑划开一道笔直的线落在水面，犹如巨石投入一般，这剑虽然威力巨大，但奈何水池不小，等波及到稍远处，那冰莲也只是微微震颤，更不要说逼出那只冰蛇。
而且还徒然耗费气力。
若离皱眉，她沉吟一会，目光越过渊鳞在水面搜寻。
如今我明敌暗，渊鳞已然不畏冰蛇，可若离尚未觉醒，并无招架之力，无论是撤退还是进攻，若离势必会掣肘。
似乎也是注意到这点，渊鳞一直站在离若离几步位置，像是母鸡护小鸡那样，时时刻刻保护着她。
“嘶！”一声尖锐的蛇叫打断了若离思绪，那蛇并未潜伏多久，它残缺的眼中满是凶狠地怒睁着。
令若离没想到的是，那蛇居然直直扑向渊鳞，整个身子撞来。
渊鳞举起那把紫剑一砍，抵在那蛇头上，两者对碰，相持不下！
若离闪出，手中木剑笔直地戳向冰蛇那只残眼，可那冰蛇居然对于蛇眼被戳中再无丝毫反应。似乎它完全没有了痛觉般！
它甚至愈来愈有力，渊鳞额头汗水低落，脸颊赤红，极为吃力。
他再也招架不住，闪至一旁，而冰蛇一点点歇息的余地都不给，它紧随其后，血盆大口大张，无数冰晶吐出！
“糟糕，那是魔兽的武技！”若离神情凛然。
“喝！”渊鳞举剑横在胸前，巨大的剑像把盾一般将那冰晶挡住。
冰晶撞的粉碎的同时，渊鳞也失去了视野。
“闪！”
“砰！”渊鳞一闪，冰蛇坚硬的头部撞在地上，发出沉闷巨响。
还没等渊鳞落地，冰蛇蛇尾横扫，划过一道月牙形弧，劈头盖脸地朝渊鳞头部袭来。
渊鳞无法躲闪，也来不及挥剑抵挡。
“嘣！”
“渊鳞！”模模糊糊地，即使听见若离声嘶力竭的呐喊，渊鳞也感觉只是听到了虫鸣而已。
他头部带血，被那巨尾压在地上，压地动弹不得。
该死，头部被击中了！要不是依着仅存的意识，在落地那刻把剑一横，挡住蛇尾，恐怕得被它打得血肉模糊，爹妈不认了。
不过，有没有爹，我不知道呢，嘿嘿…
渊鳞又傻笑起来，挨了那一击之后，他感觉大脑被搅拌成了一锅粥，混沌不清了。
巨剑上的巨尾还在施压，贴着他鼻尖的紫剑正在往死里挤压着他，在那把平滑如镜的紫剑上，倒映着他狼狈的脸：额头带血，脸逐渐变形。
恍惚中，他听见若离撕心裂肺地吼叫，她举起木剑，朝蛇的残眼狠狠扎进去，可蛇毫无痛感地任凭那把木剑完全没入它眼中，也只顾杀死渊鳞。
见此无效，若离又跑到蛇尾旁，两只手托着蛇尾，想把蛇尾举起，不争气的泪水从她脸上滑落，滴滴磕在地面。
渊鳞的余光看到了那双手，看到了她跪着的双腿，看到了她的眼泪。
不行，我还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连条蛇都有像样的武技，我都觉醒了，怎么着也给我一个威力大点的武技啊！
突然的，渊鳞脑海中蹦出几个字来，渊鳞心领神会。
“吼——”一声龙吟划破天际！巨大的力量从他体内爆发，蛇尾被一点点举起。
若离看到紫光在渊鳞身上疯狂跳动，他的双目甚至都被紫色光芒覆盖，他用巨剑顶起那巨尾，把那巨尾生生顶开！
随后，渊鳞在若离眼中化为一个个残影，他举着巨剑，在一瞬间划出了多少刀呢？若离感觉有几十刀！这几十刀又因为速度极快仿佛只劈了一刀！
冰蛇整个身子碎裂成数块滴落在地，天空中仿佛下了一场冰雹，渊鳞手一松，巨剑化为无数只紫色萤火虫散去，他看向若离，脸上挂着劫后余生的喜庆和微笑，可若离看着他身后，一副见鬼了的表情。
渊鳞扭头，也一副活久见的表情。
顺着他们的目光，那块印有冰莲的冰块居然跳动着朝水池走去，就在它离水池还有一公分的时候，渊鳞毫不犹豫地伸手一抓，把它握住，只一用力。
那冰块碎裂，渊鳞手中已然握着一株宛如活物的冰莲。
它以绵薄之力挣扎着，在它完全明白自己的处境后，它忽然大叫起来。
“哇！”渊鳞手一松，若离赶忙握住那株冰莲，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若若若若若若若若…”渊鳞结巴地不成样子。
“没什么好惊讶的，成精了而已，在剑气大陆，凩都能如魂魄般修炼，更何况生灵，它应该是修炼不知多少年才具有灵性，这株冰莲，异常宝贵，我们虽然拿之无用，但可以拿去贩卖，起码能卖个……”若离故意一顿，看着冰莲，一脸恶意地微笑着。
“多少？”渊鳞与冰莲双双问道。
“冰莲的大致用途大概是入药，治疗火毒之类的火系疾病，完全口服吸收即可。”若离并没回答，她看着冰莲，言语颇为得意。
冰莲浑身颤抖着，假如它有心脏魂魄的话那应该已经心碎魂散了，一想到自己百载光阴就要成为梦幻泡影，它立马施展浑身解数地求饶。
“等等等一下，不要杀我！”
“不杀，刚刚是谁想杀渊鳞！”若离手用力扯下一片叶子。
感受到生命逐渐流逝，冰莲愈加恐慌。
“明明是你们先动手的！”
“刚刚是谁想吞下若离！”渊鳞也扯下它的一片叶子，冰莲气息更弱了，求生欲望也越强了。
“我绝无恶意，只是开个玩笑啊啊啊啊啊！明明是你们先动手的！”冰莲看着自己又被扯下的叶子，拼命晃动身体。
“那你忽然从水里钻出来干什么！”两人继续扯。
“听故事…”冰莲说完就晕死过去了。
“喂，若离，我们如何处置它呢？”渊鳞打不定注意。
他第一个想法是交给母亲做一道美味的冰莲汤，而不是想着卖掉它。
“先留着，你看着办吧。”若离无奈耸耸肩，把冰莲交还到渊鳞手中，渊鳞收好，两人整顿衣裳，打道回府。
渊鳞抬头，看见天空中有两道身影掠过来。
他忽然指着悬崖，把若离一扯，喊一声“跳吧！”
若离猝不及防，她惊叫一声，花容失色，两只手拼命挥舞，活像落水旱鸭。
“哦豁！”渊鳞放声大笑，肆无忌惮，全然不惧猛兽般扑向他们的竹林，那株被揣在渊鳞怀里的冰莲往外一叹头，立刻又昏死过去。
百年修为居然是摔没的！
就在竹林离他们仅有几尺的时候，若离感觉身子一轻，她赶忙抬头，素兰一只纤细的手臂正拎着她整个人，漂浮于空中。而另一只手臂也拎着渊鳞。
渊鳞露齿一笑：“刺激不？”
四目同时带着怒意瞪向他，瞪得渊鳞的笑容僵硬的挂在脸上。
“两位息怒，息怒…”渊鳞话未完，若离伸出双手扯他脸皮，扯得他哇哇直叫。
素兰与书生对视一眼，不见唇动，一句话却传入其脑海中。
我看，不必看护的紧了。
后者领命，点头。
她款款落地，将那两个小家伙一放，任那两人追逐嬉闹着跑远。脸上露出个欣慰的笑容。
“你还是很想他修炼啊。”影面无声落在她身后。
“竟然已入修炼之途，剩下的，就看他们的造化了。”素兰话语中颇为无奈，她也想看看，渊鳞能走多远。
晚饭上，若离将此事细细叙说一番，素兰听着，脸上波澜不惊，一只手却夹起一块辣椒来放入冰莲泡着的盘里。
冰莲看见那辣椒，慌乱地甩动枝叶，以全身之力想把它挪走，哪能啊？素兰给了个凶神恶煞的眼神，它忙不迭地抱紧辣椒，一副大爱辣椒的样子。
待若离说到这只冰莲心狠手辣，狼猛蜂毒，蛇蝎为心地偷袭他们，并机关算尽，绞尽脑汁，老谋生算，有意为之地想杀死若离时，冰莲已泡着满盘的辣椒欲哭无泪。
“等一下！我有话要说！”冰莲挣扎着爬到素兰面前。
“好，给你一秒，一秒已过。”素兰毫不留情的把它夹进盘中。
那人，那莲暴雨瓢泼一般的在回到盘前吐完了所言语。
“吾苦修百载方成正果，深知修炼之艰险岂非两言三话可明了，焉有害人之心？适才不过闻佳人口吐金莲，以彼凡间肉胎，发天上言语，说人间佳话，不料吓到二人，挑起事端，实在深有愧意！望三位大人不记前仇，我必来世做牛做马…”
“停。”素兰把它放到一个没有清水的盘中，冰莲全身躺在里头，甚是享受。
“渊鳞，这毕竟是你得来的，如何处置还得依你。”若离与素兰看向渊鳞，渊鳞把口中咀嚼的饭菜一吞，抬头看着天花板，似乎思索了有那么一刻，便说：
“放生吧。”
“大大大神，我来生一定做牛做马！”冰莲兴奋大叫道。
晚饭后，若离与渊鳞找到一条河，他把盆一倒，冰莲便落入其中，它如鱼一般钻进水里，并未就此离去，而是以一种奇怪的轨迹游动着，游完以后，才潜进水底离去。
“若离，它那是做什么？”渊鳞在河岸坐下，一双手泡进冬日的河水里头，不觉怎么冷。
若离也撸起裤脚，把脚一放，飕飕凉气直钻上来，她运转剑气，才驱赶走那股阴寒。
“人有人言，兽有兽语，兴许苍天之下，万物有灵，皆有一门他们自己的语言，只是晦涩难懂罢了。不过，水中鱼，你为什么不杀死它呢？”若离手靠在膝盖上，支着下巴，望向水底自己的倒影，那个倒影也做着和她一样的动作。
“水中鱼？水里哪里有鱼啊？”渊鳞身子一倾，作势看向水底。
“笨蛋，这是我给你起的诨号啊！”
“哦！”渊鳞捂着头，看向若离，“我决定相信它的话啦。”他回答得风轻云淡，悠哉悠哉。
“……”若离不发一言，她继续看着另一个自己，眼神空洞而遥远，身心不知又回到记忆的哪块地方了。
“假如你以后要远走四方，一定勿要轻易轻信他人言语。”若离抬起头来，又看着漆黑夜空中的云儿。
“好。”渊鳞仍看着若离，他下意识的回应的。
他早就习惯跟在她身后了，只是不知道会跟她多久而已啦。
今夜，也就此别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