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人堂,夜,很静。
渊鳞在一堆标有武技二子的书柜那一排浏览,他看着那些花里胡哨的名字,感觉这也不行,那也不好,若离看他挑出一本,丢掉,然后又挑出一本,丢掉,而那些被抛置在地的书籍见无人翻阅,居然轻轻悬起,自个回到了书架上。
渊鳞起初有点惊讶,一会他就习以为常了,他几乎把一整柜的书籍都丢遍了,最后他转向若离,一脸无助。
“之前我可跟你说的,挑选是要看天赋的,假如这本武技是是适合你的,那你即使没有觉醒剑灵,也会有所感应的。强行学习可能会导致剑灵觉醒后遗留下各种疑难杂症,况且这武技是只适合皇族人的,你找不到合适得很正常。”
若离边说,渊鳞边点头,的确,他方才浏览翻阅之时,他又听到体内那声龙吟了,那声龙吟包含轻蔑,愤怒,似是沾到了肮脏的污秽般!所以渊鳞只好粗略一翻,内心却对自己的剑灵有所不满起来,这也不学那也不学,是条龙都只能趴着。
“若离,没有其他武技了吗?”渊鳞试探着问道,得来的只是一个丧气的回复。
“不过,学习武技的方法可不只是这一个。你学到的真正的武技都是依靠自己领悟的。”若离看到垂头丧气的渊鳞,决心安慰他一番。
果不其然,听闻若离的话,渊鳞两眼放光。
“之前跟你说过,修炼是人与剑灵不断融合的过程,但在这个过程中,人需要大量的剑气,而吸收剑灵,就是修为提升的大关键,不断吸收剑灵,比吸收剑气快多了,重要的是,吸收剑灵还可以极大加深你与你的剑灵的联系!而你习得的武技,也在吸收剑灵后从你的剑灵中得来!”若离缓缓说到。
渊鳞一听,又泄气了,他上哪里去猎杀魔兽呢?对于这个连剑灵都没觉醒的人,实力允许范围最多欺负一头一级野兽,还是那种最低级的,况且能不能打死还是未知数!
于是这个晚上他们就这么离开名人堂了,刚回到家里,素兰看到两人同一个表情的走进家里:沮丧受挫。心里纳闷这几天怎么跟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似的,她终于坐不住了,饭桌上,素兰意欲将渊鳞面前的鸡腿往后一拉,好好地拷问这个愁眉苦脸的鳞儿。
可还没等她拷问,渊鳞就一五一十地全部说出来了,听闻,她立即在鳞儿头上轻敲,带点怒气斥道:“为这点事就愁眉苦脸的!志气何在!男儿有泪不轻弹,修炼之人当自强!”
渊鳞一听,两只眼睛闪着亮光。
“这么说,娘,你有武技了?”
“嗯。”素兰点头,看到他儿子的吃饭速度又变回四人份,才放下心来。
“那,渊鳞的武技是什么?”若离还在和渊鳞比拼速度,声音含糊不清。
“是这个!”素兰一扬手,“嗖”的一声,一本古籍早已飞至手上,见得此景,若离,渊鳞各自目瞪口呆。渊鳞有点不相信的揉揉眼睛,不过若离打断了他这个动作。
“别揉了,是真的。”若离坦然,毕竟亲眼目睹,她没想到素兰这一位穷乡僻壤的妇女居然深藏不露!这幕景象倒也证实了前头对素兰的种种猜想,不过隔空取物并不难,但起码一个没有修炼过的人做不到。
“那是?”渊鳞直勾勾看着母亲手中的古籍,那古籍上面印有一只魔兽的紫色纹章,从纹章看去,那是一头背负六翼的巨龙,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任何信息了。
“给你。”素兰甩手一扔,渊鳞忙不迭地双手捧住,才发现看起来厚重的古籍其实轻的很,可他翻开,却发现里面是空白的,他连忙全部翻看一遍,整本竟然都没有一个字!
“凝神看。”素兰看他模样,就知道他碰上什么问题了,渊鳞急忙照做,生怕晚了那本古籍就会跑掉般,他凝神望去时,发现一个又一个古老的符号浮现出来。
那些符号遒劲有力,仿佛是用刀刻一般,在这本古籍泛黄的书页上不知躺了多久,此刻,他们再也躺不住了。渊鳞惊奇地发现,那些字符全都从书面上挣脱了,他们像之前遇到风的蒲公英那样,不过他们的飞翔,充其量只算是狂奔,他们狂奔着,绕着唤醒他们的人,瞬息便充满了他的双目,渊鳞应该吓得大叫闭眼才对,他可是一只蜘蛛飞到脸上就会吓得腿抖的人!更遑论这些充满双目的字符。
可他并没有感觉到害怕,相反,他只是倍感亲切,这种亲切,不亚于沉浸在母亲怀抱里,他急于吸收这些字符!
渊鳞盘腿一坐,迅速开始寂静而又漫长的冥想,他感觉这次冥想不同往前,这次冥想是吸收一些名为武技的东西,随着他不断吸收,这些字符会永远铭刻在他的脑海里,此生都不会忘记!当然,对于旁边的人来说这一定是一个煎熬的过程。
“任何一族,无论其实力高低,都会对其武技施加一种封印,这种封印使得只有拥有这种血脉的人才能看到那些武技并吸收。而越强大的种族,封印越强。虽然都是初级武技。”素兰边夹着菜,漫不经心地说道。
言者有心,听者不惊。反正针对种族这个问题上谁都知道谁底细,所以听闻这句话,若离倒是不惊,她回答的风轻云淡,仿佛这事与她无关。
“我管着的名人堂,我给他看有何不可?”
“我记得律令云…”
“泄露皇族武技,带领外人踏进名人堂,允许外人肆意翻阅者,处以流放罪,终生不得踏进九天盘古凤国半步。”若离接下素兰未说完的话,她说话语气虽然像是在讨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可任谁都心知肚明:这是件生死攸关的大事!
若九天盘古凤国皇族降下罪诏,若离,渊鳞都会被处罚。轻则流放,重则废其修炼再流放。
“没事啦,知道的人就你我,以及他。”若离瞄了渊鳞一眼,他处于深度冥想状态,对于外界的一切都云里雾里。
“随便啦,族规这种东西,就该踏碎在地,要是我当初敢踏出这一步,何至于偏居一隅,苟且偷生,落得个家破人亡,荣誉扫地的下场。”素兰喟叹,这回她倒是没有流泪,可能是伤心惯了麻木了吧。
“嗯。”若离应和,两人吃着饭,端坐在此,心却不知道游到哪里去了。
………
奇怪?这是哪里?
渊鳞睁眼,他愣愣地环视四周,素兰,若离,餐桌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白雾,无论是哪个方向,都只有白雾一片。
渊鳞抬脚想要走动,却发现脚踏处也是一片白雾,才猝然惊醒他是飘浮在空中的,而且,还是不受控制的飘浮着。
飘浮着漂浮着,白雾渐渐散去,一片茫茫中,渊鳞先是看到一些直插青天的山从雾中浮现,那些山险峻嵯峨,卫士般聚向一处,而在群山环绕中心,居然盘着一条体型庞大的巨龙,它隐没在阵阵白雾里,渊鳞因此只得看出它大概的轮廓:紫色的鳞片,负有六只垂云般广大的翅膀,一条顶端带有刀一般形状,散发着暗紫色的流光的晶体的尾巴。
渊鳞正待飘近,一睹它真容,却发现他不再往前飘了,而是就这么停在空中,任凭他狂蹬双腿,挥舞手臂,也无法前进半毫。
渊鳞泄气了,他似乎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攫住了,这力量对他而言难以抵抗。毫无疑问,这股力量的来源定是眼前这只庞然大物。
“哦,你来了。”巨龙睁开双目,两道紫色的光从其龙眼中射出,无边无际的白雾竟被尽数驱散,渊鳞这才看清了它的真容:一条货真价实的巨龙。
巨龙伸出一只足以轻松握住环绕它的任何一座巨山的龙爪,一挥,渊鳞这才真正体会到它何其庞大!也体会到他的力量有多震撼人心!
仿佛是受到一股叱咤风云的力量,天地忽然破裂,露出其后的日月星辰,群山隐踪,巨龙此时已然卧在一片鸿蒙宇宙之中。
渊鳞惊呆了,他感受到了一种匹敌神袛的力量,在这种力量面前,宇宙又算得了什么?
“你就是我的继承人吗?”巨龙声音犹如狂雷,携带着威严与疑问钻进渊鳞双耳。
“应该算是吧。”渊鳞不敢对视,可他发现此时已是动弹不得了,只得胆怯地望向巨龙那双龙目。
“哦?”巨龙似乎有些惊讶,他忽然仰天长啸,悲愤交加,又转而癫狂大笑,喜不自禁,龙鸣之下,宇宙震颤。
“啊,大龙你你你怎么啦?”渊鳞着实下了一跳,他吞吞吐吐的问道,可巨龙并未理会,只顾癫狂,半晌,它的癫狂才平息。
而它一平息,这宇宙也不再震颤,日月星辰都回到了原来轨迹上,继续运作着。
“肮脏,卑微,下贱,你的血液居然夹杂着敌人的血,简直是罪无可赦,天诛地灭,你这忘祖的奴隶,该当拖进九泉之下的阴曹地府,狠狠地打进十八层地狱,我永远也不会将我的力量继承于你!”巨龙怒气爆发之下,居然张开大口,无数紫色的光极速凝结,渊鳞看见他们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聚集在一起,旋即聚成了一个巨大的紫色球体,而那球体里的光束像是无数条狂躁的蛇那般扭动着!
渊鳞知道,那些光束意味着雷霆万钧的力量!它们互相碰撞,谁都想要挣脱出这个球体,就像饿久的猛兽急欲杀戮那样。
恐惧的手早已抓住了他的心脏,在那耀眼的紫色光照耀下,宇宙黯淡。
渊鳞最后看到一道光束蛮牛般撞击向他!
那一刻,他感觉宇宙瓦解,而他自己也魂飞魄散!
“呼!”渊鳞深吸一口气,他猛地在床上睁开双目,感受到晨光扑面而来,他一只手捂着小脑瓜子,心下疑惑怎么大脑如此疼痛,好似被劈开一般。
渊鳞努力回忆着昨天发生的一切,除了那些印在脑海中的字符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哎呦!”渊鳞起床时才发觉全身酸痛难耐,才回想起昨天那等怪事来。
不过他又莫名其妙地觉得可笑,只是一个噩梦吧?能梦到剑灵,无论是好是坏,岂不意味着他离觉醒剑灵又更近一步吗?
一想及此,渊鳞振奋精神,身上酸痛登时减半,他一跃而起,冲出房间,才发现饭菜早已备好,素兰和若离各坐在饭桌上,见他醒来,连忙催促他开吃。
一家人这才开始吃饭。
饭桌上,渊鳞神采飞扬,兴奋地描述那些印入脑海的字符,若离听着,嘴角扬起一个不易察觉的赞许的微笑。
这渊鳞…
“那好,那你赶紧修炼武技,到时候切磋不要总说我欺负你!”若离用筷子指着渊鳞,小脸上满是高傲。
“自然。”渊鳞这回没有愣着,也没有呆着,而是自信的回应若离。
素兰看着这两个活宝跑出家门,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她转声,想去收拾满桌光盘。一个沙哑沉重的声音却自其身后响起,令素兰生生止步。
“好久不见。”
“嗯,是好久不见了,父亲。”素兰转身,看向面前白发斑白,身披金色大氅,穿着金色甲胄的老人。在叫到“父亲”二字时,她声音小如蚊呐,语气充满悲痛与叹息。
两人相隔数步,却仿佛站在两个世界对视。
一个世界是光辉灿烂,万众仰慕的。另一个,却是不堪回首,万众唾弃的。
“那么多年了,你还在执着于那个举国之敌吗?”老人声音充满责备。
“那么多年了,你们还在执着于让我们夫妻分散,父子不见,赶尽杀绝,将我从皇族中除名吗!”素兰声嘶力竭的大喊,她泪流满了那张颠掉众生的脸,一如莲花沾了露珠。
“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将六翼紫圣龙肃清是无法违逆的事,无论是你我,都没有办法违逆。”老人嘶哑着说道,严厉责备的眼神从他双目中消失,转而变成无奈与自责。
是的,他自责,他贵为九天盘古凤国的帝王,实力更是臻至剑帝,却无法庇护她的女儿,甚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女儿处以极刑!这是任哪个父亲都无法容忍的:看着女儿荣誉扫地,从举国敬仰的将军变为过街老鼠,受万人辱骂!
而他什么也做不了,他是这个国家的帝王,可不是真正的皇!这个国家真正的皇另有其人!所以让她女儿在这处偏僻村庄苟且偷生是他能力极限,除此之外,他连见女儿一面甚至都困难。
沉默,长久的沉默,素兰与他父亲相望着,绑上了世界的种种枷锁,连父女之间的感情都已变质,但唯有一样东西永恒的不变着!那就是…
“哇——”皇苑,这个充满故事的地方,在一声啼哭中迎来天亮。
一个小女孩坐在隐秘的小巷内,倚靠着墙壁,头埋进双腿,肆意哭着。
“啊,原来你在这里啊?我找你半天了。”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声音的发出者走到女孩身旁坐下,那是个英俊的男子,他的一身素衣,与这个金碧辉煌的皇苑格格不入。
“哇——”虽然这声音不带有任何责备,可女孩哭的的更凶了,她带着哭腔说道,“爸爸,我…没有…通过…皇家弟子考核!”
“没通过就没有通过啦,哭啥?”
“可那样…你…就不会爱我了!我,那么,那么,没用。”女孩哭的更凶了。
“谁说的?”
“嗯?”女孩抬头,男子一把将她抱起,擦拭了一下她哭的梨花带雨的脸,微笑着说道。
“我爱你,如同太阳从东边升起那样一如既往,一成不变,我也许会责备你,骂你,对你发怒,但有一件事是永恒不变的,那便是我爱你,这是不带任何代价与条件,仅仅是因为你是我女儿,仅此而已。”男子刚一说完,女孩就不哭了,她看着男子一本正经的表情,又哭开了。
“你骗人,你骗人!”她伸出两只小手,用力扯他的脸。
“哎呦,别扯你为父啦!”不顾男子大喊制止,女孩扯的反而更用力了。
时光早已无声流逝。
………
“千万不要让那些老家伙发现他是条龙。若离,也拜托你照顾了,不过她总有一天,会回到皇苑进行修炼的。”老人说完,转身离去,只余下素兰一人呆呆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