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悲的巨剑劈碎了鬼不畏,把他分裂成数份。
她脸上,也浮现出得意的神色,可鬼不畏的身体被碎裂成数份,居然没有一丝鲜血,而她的剑,也没有发出嗜血后激动不已的鸣响。
她当下一惊,那些碎成无数的鬼不畏,全都消失了!
原来她劈碎的鬼不畏,只是一道幻影,这样也好,一招解决未免也太无趣,只有这样垂死挣扎的对手,才更能让她品尝到打破别人所有希望的快乐!
洛悲舔舔嘴唇,她感应到鬼不畏进攻的方向,在她,头顶!
“水炎舞?镇灵!”鬼不畏双脚斜踏在洛悲的巨剑上,踏中那刻,他本以为洛悲定会力气不足弃剑后退,谁知她巨剑不仅分毫不动,人也未退半分。
就连对她砍下的那二刀,也无所躲避。相反,她头一扬,望着砍向她的那二把刀,水与火正翻滚着,准备让她消受消受冰火两重天!只是一瞪,鬼不畏就感到心脏犹如毒蛇噬咬,身体也僵硬片刻,他不知是何种武技,但仍旧打破那种恐惧感,双刀齐下。
但在对决中,别说片刻了,哪怕一个呼吸间,战局就可能完全翻转!
鬼不畏刀还不曾挨到洛悲,就感觉整个人被高高抛起,洛悲奋力挥舞之下,那剑宛如蟒蛇般抬头,力度大到足以让鬼不畏升到三四丈高!
随后,洛悲纵身跃起,带起道道狂风,在鬼不畏眼中,迅速由一个点占满整个视线!
“现在在空中,你躲不了了吧?”洛悲妩媚一笑,配上那剑,显得凄美动人,虽然这笑无人可见。
你不是无情吗?怎么笑得如此悲伤,洛悲暗暗对自己说道,无人可见面具后的红颜笑得凄美,只能见那鬼不畏笑得无奈。
刹那间,若离产生种滑稽的错觉,这两人似不是什么生死敌人,而是一对纠缠不清的情侣,她之所以觉得这错觉滑稽完全是因为鬼愁芳在那给鬼不畏的呐喊助威。
“杀!鬼不畏,我!永远爱你…永远…”杀字说的坚决果断,只不过后面重要的内容却是细如小雨,但这雨虽小,却是润如酥啊!
“躲不了,就打呗!”鬼不畏眼中闪过凶狠的光,他那两把刀,忽然不受控制的扭动,火如脱缰野马奔涌,水如出海蛟龙飞腾!
刀身,竟扩大了十几倍,皆是与洛悲手中那巨剑有得一拼了!
什么!洛悲心里略微一惊,这一惊过后,又是巨大的喜悦,毕竟,层出不穷的敌人才有资格让她踩在脚下,粉碎这种人,她觉得会更有意义,一如曾经,她所遭受的那样…
“水炎舞?双生咒改!”
红蓝二刀未与巨剑狠狠相撞,鬼不畏微微侧身,那巨剑剑身携带着狂风贴着他鼻尖划过。
洛悲未曾料到这鬼不畏会闪避,眼神一变,怒意如火焰般燃烧!
“你现在在空中,想转个身子难…”
“一点也不难!”洛悲强硬打断鬼不畏的多言,她手一松,身体翻腾,顺势再握住巨剑,这一切动作都如行云流水一般。
她与鬼不畏此时不过三尺距离,不过这距离,足够挥剑了。
巨剑迎着那红蓝二刀砍下,翻山倒海般的力量令鬼不畏吐出口鲜血来,那血如鲜花般绽放,花瓣触到了那把巨剑,巨剑爆发出阵阵鸣响,力量竟然猛然上涨。
鬼不畏只觉身体变得千万斤般沉重,并在瞬息中投向地面,如炮弹般轰在地板上!
地面未出现丝毫裂缝,鬼不畏身上的剑铠却是片片碎裂,裂缝处,鲜血汩汩地流出…
寂静,方才短暂的巨响后,是仿佛永恒的寂静,直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这寂静,才被迟迟打破。
洛悲的巨剑仍压在鬼不畏身上,他那两把刀还是被打回了原形,三尺长的刀,在那把巨剑前,像是猫与老虎相碰,不过那只猫,还没有输给老虎!
它隔绝了巨剑与鬼不畏,留给他一丝可贵的生机。
“金坠给我,也许我可以饶你。”
“好。”鬼愁芳看着面色苍白,濒临死亡的鬼不畏,紧紧咬牙,她沉默地取出那金坠,双手颤抖着,不敢再看鬼不畏一眼,她知道,鬼不畏虽然是那个万年倒一,但他却是极为要强,要是她交出金坠,这可能会成为他一辈子的心坎,可眼下,还有别的办法吗?
若离低头,闭目,俯身,她牢牢抱地渊鳞,忽然间感觉好冷,寒风似乎正在侵蚀她的骨髓,唯有抱住渊鳞,这寒冷的痛感,才慢慢散去。
鬼愁芳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如芒刺在背,她每走一步,鬼不畏的心都会重重的跳动一下,就仿佛是被铁锤敲打。
他目眦尽裂,怒发冲冠,嘶哑喊到:“不。”
但气息微弱,喊,变为低语。
听到那低语,鬼愁芳在十几步外停住,愣愣地看着鬼不畏。
“我一定会打败她的!”鬼不畏说罢,笑了笑,这个笑容,估计会是她这辈子最难忘的笑容。
它不浮夸,不虚伪,唯坚毅,真切,这是一种轻易就可让人信任的笑。
鬼愁芳泪水奔涌,她嗯了一声,然后点头,傻笑。
甜蜜的笑与凄惨的泪水混为一谈,这应该也是鬼不畏这辈子最难忘的笑,甜蜜中带着处世的无奈,不矫揉造作,不强硬抗着。
“她们现在流得每一滴泪水都弥足珍贵。”
若离睁眼,与渊鳞那疲倦却闪着光的双目相撞,渊鳞虚弱的说道。
“似乎,看到了了不起的东西。”他咧嘴,无声的笑笑,似是回应他,若离也点头笑道:“确实是。”
“咦,若离,你恢复了?”渊鳞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若离沉思了会,终于认定自己恢复了。
“为情所困,为何活得如此?”洛悲沉声问道,声音中充满困惑与不甘。
“这个问题,我记得海神阎好像也回答过?他好像是这么说的:我不是真正的万能的神,但我是有血有肉的——挣扎的人!”巨大的力量从鬼不畏体内涌出,洛悲措不及防,被那股气直接顶开,她在空中翻腾几圈,卸去了所有的力。
她惊讶地看着鬼不畏,没有想过他竟然能爆发出这么大的力量!
这股力量,甚至隐隐超过她了!
鬼不畏翻身而起,双刀再次化为巨刃!
他仰天长啸,音如雄鹰,啸声终了了后。他再次把身体前倾,伸直双刀,让刀尖斜挨着地,就如一开始一样,只不过这时他手中的刀已经不是火炬那般光芒,而是日月那般璀璨。
“哼,装神弄鬼!镇魔帝决一重,噬!魔!斩!”旋风再度卷起,洛悲数次震颤的剑,在那旋风钻入剑内时竟停息了,那把素来爱以鸣响表达自己喜怒哀乐的剑,这回却沉默了。
因为它吸收进了一个强悍的魂魄!
在这镇魂殿内,魂魄几乎没有,阴气倒是很多,那讨人厌的阴气对于魔畏而言,却是如鱼得水。
在意外的吸收进那个误入此殿的魂魄时,洛悲就好似胜券在握,那魂魄本不是她能承受的,无奈踏进了此殿,只能被压制,洛悲也就轻易的将它纳为己用了。
而在纳入它之后,噬魔斩的威力居然提升了两倍!
这下,我看你如何抵挡?
洛悲挥舞着巨剑,直逼鬼不畏。
鬼不畏毫不退缩,闪电般击向洛悲。
碰撞那刻,他双手猛地一动,火与水也随着他的挥舞肆意的犹如海浪般汹涌,他似是只挥出了两刀,又似是挥出了几百刀,甚至几千刀,而那火与水,在极快的挥舞下,平分了洛悲所能看到的整个世界,带着寒冷与灼热,愤怒与冷酷袭来!
她的双耳,在那一刻嗡嗡作响,只觉一声雷霆在侧,但细细听,那雷又仿佛是千百道雷叠在一起。只不过因为那雷划破天际的速度太快,让人误以为只有一道雷,只有一击。
远远超越雷电的速度,让那千百击叠加如一击。
洛悲倒飞出去,巨剑脱手,失去主人掌控,那坚硬的巨剑也不过如玻璃般脆弱,战斗的余波就可令其化为灰烬。那刻,她才醒悟过来,她看到的两刀,不过是最后两刀。
但她面前那个身影却不如她所想停住,他再度逼近,双刀最后一挥,一道十字形光追击而来,火与水完美的交融,这看似质朴无华,普普通通的两刀,才是最后两刀吗?
光迫近身前时,洛悲忽然顿悟死是如何,原来,死就是失去一切,堕入冰冷的黑暗,无人理会,无人怜悯,无人陪伴。
她闭眼,凄惨一笑,她,要死了吗?
“轰——”
十多丈外,火与水与血绽放出了妖冶的花,花中,女子闭着双目,笑容凄惨,衣裳碎裂,玉肌裸露,甚是诱人,唯剩下一件薄薄的元尊甲盖在身上,等同没盖。
若离脸一红,趁渊鳞什么也没看到神速遮住他眼,嘴里道:”“你困,你困,你困…”叫渊鳞白白错过精彩一幕,自个却认真看戏。
渊鳞云里雾里的,只是无奈笑笑。
那最后两刀,击碎了洛悲的剑铠,也粉碎了她引以为傲的尊严,伏魔域第一败给弑鬼宗倒一,这该是个天大的笑话,不过现在这个天大的笑话成真了,倒是让人笑不出来了。
洛悲暗自嘲讽,她睁眼,自己竟然没死?
在睁眼那刻,她下意识的遮住胸脯,身子蜷缩成一团,双颊变得桃红,此时的她可以说是难堪至极,衣不蔽体的躺在地板上,任那肌肤裸露也不敢动弹。
因为那个打败她的人向她走近了,他双目并未看向她,在走过她时,手突然伸向腰间,隔着斗篷,洛悲不知他要干什么。
但她心里的绝望在那刻无限放大了,那绝望迅速地爬满她内心的每个角落,让她如坠冰窟。
脑海中,鬼不畏方才的话再度响起:那我就把你践踏在脚下。
一想及此,她捂着胸脯的手更紧了,眼中也闪过畏惧之色。
他要践踏我了吗?自诩不凡的我,自认为弱肉强食的我,原来被人踩在脚下后,会不甘至此。
她眼中闪烁泪花。
“?”洛悲愣住,鬼不畏手伸向腰间,并不是做什么猥琐动作,而是…
一件宽大的黑袍从鬼不畏腰间的乾坤袋上拽出,她愕然。
“你喜欢糟践人尊严,可我不喜,你比我更凶残,可我不愿。”鬼不畏说完,把黑袍盖在洛悲身上,旋即奔向鬼愁芳。
两人紧紧相拥,久而无言。
此时此景,渊鳞无端想起那句古语来:伫立如百年古寺,情深至海底千丈,眉目暗传情。
洛悲爬起,呆呆地看着那相拥的两人,忽而发现她拥有的其实很少,她不缺物质的丰富,但缺少各种感情的填充,素来,她都把情当做束缚想要摆脱,如今看来,是她错了。
情一字,当值千金。
她咬牙,似是不承认自己会输一般。
“等一下,刚刚那招,叫什么?”那四人经过洛悲身旁时,洛悲回过神来,抬头看向鬼不畏。
“嗯?还没起名字,我想想…”鬼不畏沉思会,继而笑道:“就叫水炎舞?情深好了。”
“水炎舞?情深?”洛悲记下了这个名字。
“那,你叫什么名字?”
“弑鬼宗倒一,鬼不畏。”
语罢,鬼不畏带着三人离去。
能打赢魔畏已经是奇迹了,这时候神惧再赶来,看到自己妹妹被打得衣不蔽体,几乎只剩下一件元尊甲,还不得杀神一样追杀他们。
作为双生剑灵,同生共死,兄妹之间会有非常特殊的联系,对方的任何心情波动,伤势轻重都是可以清楚的感觉到的。
这时候,洛哀应该赶来了。
“好,第二百一十步,再走…”慢悠悠闲逛似的洛哀忽然停住,悠闲的神色隐去,愤怒与焦灼完全占据了那张俊逸的脸,他手摁在心脏上,感受到心脏不同往常的悲伤而激烈的疼痛,这种痛非常奇怪,先是失落绝望,绝望中,又爆发出巨大的希望,希望又携带着阵阵暖意与顿悟的聪慧。
不好!妹妹应该出事了。
洛哀拼尽全力,数十个呼吸间,来到镇魂殿门口。
“妹妹。”他停住,洛悲全身裹着件宽大的黑袍,面容上没有绝望,没有怒色,没有失落。
她看见洛哀,只是笑着道:“哥,没事了,走吧。”
洛哀凑近洛悲,一脸狐疑,确定再三,才发现洛悲是真的在笑。
这笑容暖暖的,没有任何忧伤。
他点头。
如此看来,妹妹是输的心服口服了,不过谁能把她妹妹打得这么狼狈?难道有其他高人?戏花仁和凌云这两人绝对不可能做到,有人群起而攻之?谁敢?不要说这里是神默的安宁时期了,就算是神默的动荡期,那些剑皇级别的魔兽想动伏魔域的人也得盘算盘算。
作为九天盘古凤国的起源,这里是存在皇族势力的,有皇族势力,就一定存在他们这个皇族第二宗的势力。
洛哀沉思中…
“嗯,好香。”洛悲轻声说道。
“?”洛哀疑惑地看着洛悲,她正轻轻闻着那件黑袍,神色安详。
他也把头伸过去闻了闻。
是很香,上面居然有各种山珍海味的味道,天南的酥和糕,地北的蒸烧鱼,海东的烤全羊,山西的过油肉。就连皇城的十大美食:锅烧酥皮羊肉、嫩皮拔丝山药、金碗烤蛋、香辣腐乳肉、酱肉荷叶饼、同什锦火、香酥鸡、糖醋鲤鱼、鲤鱼炖豆腐、驴肉香火锅都有!
这是什么人,这么有钱?还不是一般的有钱!皇城最奢侈的豪门估计都比他逊色几分。
有钱的话,难道是戏花仁?不过他最爱沾花惹草,衣服上应该满是胭脂水粉的味道,凌云?他最爱拍卖啊?
一时间,他想不出是谁来,好,这是个高手,他也要记下来。
“那,妹妹,他打败你所用何招?”
“水炎舞?情深。”洛悲略带娇羞的回答。
此情此景,洛哀忽然有一种女大不中留的感觉,果然妹妹永远是妹妹,迟早要嫁给哪个混蛋,只不过妹妹实力这么强大,人又那么漂亮,不知道会嫁给哪个混蛋,越想越是便宜他了!
混蛋!洛哀暗骂。
“阿嚏!我感觉有人骂我。”走出寺庙外的鬼不畏打了个冷颤。
“肯定是洛悲她哥哥吧?听别人说,他不能容忍妹妹受半点委屈,可宠她了。”鬼愁芳担忧地看向鬼不畏。
“你刚刚是怎么做到的,居然顿悟了那么强大的武技。”若离一问,三人齐齐看向鬼不畏,眼中带有或赞许或崇拜。
第一次被人以这种目光看待,按理说一向洒脱的鬼不畏应会丝毫不矜持的接下这份荣耀,但他此刻却是扭扭捏捏,活像一个小姑娘那样。
“嗯,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羁绊吧?”
“羁绊?”三人点头,似是认同这个一度荒唐的答案。
为何一度荒唐呢?这就得从远古时代说起了,相传,第一位触及神境,冲击未成者留下此言:情以薄为好,不以深为重,深则徒增束缚,心魔易乱,修炼不果。
一语罢,这位老祖仙逝而去。
然后一连千万年下来,都是如此,直到几万年前的上古战争,这一名言才被动摇。
当初,剑气世界受上古邪魂入侵,濒临崩溃,生灵涂炭,哀鸿遍野,整个大陆仿佛倒悬,而所有人,都将坠入无尽的深渊,变为黑暗的一部分。
无数有情有义之人,以血肉身躯为砖瓦,共筑敌忾之长城,这才有了现在的剑灵榜前一百,可在上古战争以前,有些能排进现在的前一百的剑灵,都得在几万名后找。
那几万名以灭族为代价,把那上古邪魂杀得片甲不留!
自那以后,旧论被推翻,凡是修炼之人,情义二字为重。
只不过时过境迁,当那些轰轰烈烈的历史变为人尽皆知的歌谣,当大多数人早已忘记那些死去的烈士,这世道又变为它一贯的炎凉样子,旧的理论又被奉为圭臬。
孰人会发现,人为情生,为情死,当情完全抽离人体,人不过只是一具苟活的皮囊。
我们活着,不是为什么荣华富贵,名利权势,而是为某种感情。
正如渊鳞对若离的情,让他选择参加功高弟子考核,谋取等同地位。
正如鬼不畏对鬼愁芳的情,他实力暴涨,顿悟排山倒海的武技。
世人当谨记,情义二字值千金,莫让自己的情义消散,消散了,就不知活着是什么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