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大陆,遗忘的传说,巨龙盘亘在山峰上长啸!
三皇之合力,天下之拜服,身躯腐朽在一抔黄土中!
少年敢叫日月换新天,妖魂遗恨身已无退路。
天地无言,又日月几度。谁人怒洒英血,千古成名。
这是剑气大陆上老少皆知的童谣,说来也怪,这童谣似乎人人都会,就好像呼吸那般自然,可这童谣究竟怎的就烙在了骨头里,无人知晓啊!有人说,这首童谣,记载了几万年前的一场天地大战,在那场旷日持久的大战中,剑气大陆损伤无数,消耗殆尽,处处哀鸿遍野,道路饿馑相向,可敌人究竟是谁,一说是天外妖魂,一说是一国欲称霸,众说纷坛,终莫衷一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
渊鳞哼着这童谣,正在一条青石小道上拾级而上,他和往常一样溜达到了这座山里头,此时他回头,几乎将整个村庄纳入眼底,方才晓得他已经爬到半山腰了,渊鳞就地坐下,也不拍身上白白净净的衣服弄脏。他自幼就性子野,天生生得一头紫发和一双紫眸,时年九岁的他还看不出来有多俊俏,但渊鳞总是会想起他母亲说的话:你将来应是像他,颠倒我一生。
“那他又是说呢?”渊鳞摸着头,看着母亲,内心充满疑惑。
“他啊........”余下的是长久的沉默,每每问道这时,母亲总会看向窗户,或者说看向远方,或者说,只是在期待一个人到来。
母亲虽然年过三十,但容颜未老,虽然素来(而且渊鳞觉得从小时候有记忆开始就没见她穿别的颜色的衣服)着一袭白衣,几乎不涂抹什么脂粉,可笑与不笑都是如此美丽。
母亲年轻时一定很美丽吧!能颠倒她一生的男人,一定很俊俏吧!因此渊鳞坚信,他将来定是个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翩翩少年郎。
歇息该有片刻,渊鳞起身,他尚幼,但体力充沛,不知是否与他能吃有关。
每次吃饭都让她母亲感慨“小馋鬼,少不得吃光米缸”。每次听到这话,渊鳞总会停箸,一双紫眸带着疑惑的看看碗里佳肴,又看看母亲,仿佛做错了事一般,却又不知道错在哪,直到母亲将一块鸡腿夹起至他眼前的碗,他才受到鼓舞般继续进食。
吃!渊鳞心里是这么想的。
沿着青石小道行至更高时,渊鳞发觉路也平缓起来,树木也愈加丰茂,时而有风钻进林海后被吞没,留下阵阵叹息般的呼号。
他行至一处,路已没有,渊鳞望着林海间的间隙,索性钻了进去,他身体矮小,因此从那些盘虬卧龙的树根里头钻过去并不是难事,相比于这些易于让人迷路的茂密树林,更应该害怕的应是食人的野兽,可渊鳞并不害怕会遇见什么野兽,况且这里头离村庄距离也无二里,最多也就遇见一级魔兽獠牙猪。
而獠牙猪又是一种性子温和的魔兽,他的名称虽然和獠牙沾了点边,但只有二级獠牙猪才会长出一双不过半尺的卷曲獠牙,相比于他那笨重的体型,那双刚长出来的嫩牙还不如尾巴长哩!
獠牙猪遇到人或其他魔兽往往是走为上策,除非面临生命,食物威胁,才会投入战斗,獠牙猪由于居无定所,领地对他而言可有可无,它生平最爱吃,晒太阳,和泥巴上打滚。不过你以为獠牙猪毫无战斗力那就大错特错了!
一级獠牙猪已成年,身躯比普通家猪还略大,投入战斗,若有人敢和他正面对抗,如果是成年人,即使不至死,少不得要断几根肋骨,若是换做像渊鳞这样的九岁小孩,能活下来已是可以烧香拜佛谢天谢地了。
渊鳞奋力钻过一处树根盘结形成的天然洞穴,顿时被眼前一幕惊呆了!
一条分明是被生生扯开的道路摆在他眼前,细碎树根洒了一地,地上还印着蹄印,那蹄印和他脚丫子差不多,渊鳞醒悟,这是一只獠牙猪的蹄印,而且这只獠牙猪已经成年了!它不知何故闯入这片树林,并且用身躯开拓了这条路,周围的树根上还未干涸的血迹依稀可见。隐隐的,渊鳞还可以听见耳边传来獠牙猪吭哧吭哧的叫。
他走上前,一处稍大的空地,看见一女孩一猪对峙着,女孩和渊鳞年纪相仿,她手持木剑,毫不退缩地看着獠牙猪,眼中竟没有一丝丝胆怯。
渊鳞心下疑惑,难不成她想要杀死那头獠牙猪?就凭一把木剑?
獠牙猪撅起屁股,怒视女孩,直冲过去。
渊鳞闭上双眼,心想这下完蛋了,这么一撞那女孩肯定要亡,年纪轻轻就被猪拱死了,该有多丢人,不过她放心,我一定会死守秘密!每年给她烧香的!
“轰隆——”果不其然,一声巨响传来,渊鳞更是不敢看了,这何止能用撞来形容,简直像是被獠牙猪高高跃起,一屁股做死。
他痛苦的捂着眼,似乎一睁眼就要看到女孩血肉模糊的躯体,一想到这,他就浑身哆嗦。
以往母亲还跟他说遇到獠牙猪不用怕,它比你怕它还更怕你,于是渊鳞也就目无獠牙猪地到处溜达。
看来,从今后他都得活在獠牙猪地阴影之下…
“喂,你,报上名来,我不与无名之辈说话!”
一个清脆如风铃声响的声音传来,语气张狂中带有几分威武,本就任性的公主音化为不可违抗的将军令。
渊鳞回答道,仍捂着眼,沉浸在烧香的悲哀中。
“嗯,我叫渊鳞,有河水的那个渊,水里鱼的那个鳞。”渊鳞几乎哭了。
“凤若离,”女孩顿了顿,一脸骄傲的继续道“九天盘古凤国的凤,若即若离的若离。”
于是渊鳞就记住了她名字,以便到时候好立碑。可他还是总忘记“九天盘古凤国”几个字。
忘记了这几个字,他也就忘记了地位与势力——两样他无法逃避,可以是至关重要,也可以是微乎其微的东西。
“你为何捂着眼!本将军长得很吓人吗?”若离举起木剑,停在渊鳞脖子上,怒气冲冲地看着她。
渊鳞这才胆怯地睁眼,对那把悬在他脖子上的剑几乎无视,他看着女孩,脸色一白,立马跪伏下来!
心想着女孩魂魄都出现了,而且还找上门来了,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鬼,只好认命了。
“凤若离你大恩有大德宽恕我吧!小的来世愿做牛做马报答你,小的只是恰巧路过,不幸遇见此幕,知道你是被野猪撞死,以后天天都烧猪肉给你吃求求你放过我吧!”
“烧什么香,大胆贱民,你敢咒本将军殒命!而且还咒我死于野猪之手!”若离起初还听得舒服,想不到自己的第一次狩猎就被人顶礼膜拜,可听到后来,她脸烧的如火。
注意到四周安静下来后,渊鳞低估着“走了?”
他爬起身子,看见眼前的若离,如看见一座活火山。
这么红的脸,他只在母亲喝醉酒的时见过,不过母亲喝醉后,酡红的脸上载满柔情,而若离却是…
“你站住,别跑!”
“啊啊啊啊啊!”渊鳞狂奔起来,若离穷追不舍,他们两个在这片空地上你砍我跑,渊鳞凭借自幼到处瞎逛,小小年纪赛过野兔,可女孩似乎是会什么功法,不费吹灰之力就可挡到他面前。
“怎么?你给本将军继续跑啊!”若离拿剑逼视着渊鳞,渊鳞喘气不止,嘴上解释了一番刚才他的各种诡异姿态。
听完,女孩哦的点头。
她指指一个大坑,道了声:“猪傻,人也傻么?本将军要用智力战胜蛮力!”
渊鳞赶忙走上前,他的的确确看到有一头獠牙猪在里面,只不过那头獠牙猪不哭也不叫,而是默默地用猪嘴把坑里的泥土聚到一处,就刚才那会,它居然堆到洞口了,与渊鳞不过半只手的距离。
“凤若离,他好像要出来了。”渊鳞连忙呼叫。
“哼!就是给它十年它都无法出来,就凭它的智商,我赌二十年都出不来!”话虽如此,她也走到坑旁一看。
獠牙猪正好抬头,一双混浊的猪眼看着若离渊鳞,若离与渊鳞分明看到那头猪咧开了嘴,似是在笑…
“啊!”若离举剑要刺,可是来不及了,那头猪狰狞地笑着,它向前一冲,庞大的身躯把两人顶开,还好它无法完全用力,两人并未受伤,只是…
那头猪扭动屁股,它站在坑边,吭哧吭哧地叫着。
“吭哧吭哧吭哧吭哧(我可是猪界的精英)。”
“吭哧吭哧吭哧(就凭你们两小屁孩还想要杀死我。)”
“吭哧吭哧吭哧(作什么春秋大梦!)”
虽说人有人言,鸟有鸟语,苍天之下,万物有灵,但两人真的听不懂猪语,渊鳞与若离聚在一处,余光瞥着那只猪,共商大计。
“它现在出来了,凤若离,我们怎么办?”
“此猪智商超群,本将军确实轻敌,要是能把坑清理的干净一点,真是悔不当初!”
“那怎么办?”
“嗯——”若离沉思了一小会会会会会…
“吭哧吭哧吭哧(你们竟敢无视我,感觉跪下磕头,饶你们不死!)”獠牙猪看到两人竟无一人目光放在它身上,勃然大怒,嚎叫起来。
若离与渊鳞一惊,双双退后。
“看来,只能应战了!”若离举起木剑,直指獠牙猪,獠牙猪怒嚎一声,渊鳞见状不妙连忙摁下若离的木剑,道:“要智取!”
那木剑一摁下,獠牙猪又奇怪的温和起来,若离与渊鳞互相看了一眼,似是都想到什么嘛…
于是他们把木剑抬起来摁下去,抬起来摁下去,獠牙猪也就随他们的剑一会怒一会温和。
后来,他们把木剑一丢,獠牙猪便坐在地上,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胜利者姿态。
他抬起一只蹄子,比划着。
两人还是看不懂,但猜出个大概,这獠牙猪估计以为他们投降了…
某处树林里,一位老人静静地观察着,令人惊讶的是,他居然漂浮在空中,苍颜白发的他,目光却是炯炯有神。
“唉,终究是孩子。”他轻叹。
渊鳞四下寻找着,目光看着周围的密林,心生一计。
“吭哧吭哧吭哧(快把我的玉米还我!)”獠牙猪蹄子伸出,指着若离腰间挂着的口袋,那里露出了半个玉米。
渊鳞的计策,也在这时完善起来,他贴近若离耳边,小声说完。
两人对视一眼,突然跑向最近的密林。
“吭哧吭哧(敢耍我,都得死!)”獠牙猪怒吼一声,明白自己是被耍了,奔向那两个逐渐远去的身影!
两人钻进密林,如鱼入水,獠牙猪钻进密林,如鱼上岸。
两个快似疾风,一个慢如蜗牛。
“好!就在此地消耗它一番!”若离赞许到,那獠牙猪看着几步外伫立不动的两人,怒吼声更盛,渊鳞疑惑地看着獠牙猪忽然止住,撅起屁股,头往下倾。
难道它要冲刺?
若离与渊鳞快速向后退去。
藏在暗处的老人小声的发出惊叹,他没有想到,这头獠牙猪居然顿悟了,方才只测出它实力在一级小成!就这么短短的时间,它居然一级大成了!难道它领悟出什么武技了吗?
獠牙猪怒吼一声,头高高昂起,一道淡黄色的旋风在身前形成,随着它昂首,那旋风狂躁离去,所遇树木竟被这旋风绞碎,一条宽敞的大道出现在眼前,若离与渊鳞双双一惊!
獠牙猪直奔这而来,没有密林阻挡,它如头猎豹一般!而若离与渊鳞身后,已然是悬崖!
“看来…”老人手指一抬,意欲出手。
“闪开!”若离一脚踹开渊鳞,自己却来不及走了,她看着眼前那头獠牙猪,在渊鳞发出的惊叫声中,丢出了那个玉米。
渊鳞被踹出那刻,还在想方才活过来的人居然就要死了!不禁悲伤万分。
但在那玉米扔出那刻,那獠牙猪一转方向,扑向那玉米,在重获玉米的喜悦中,它…
“吭哧——(啊——)”整个猪掉下了悬崖,两人看着雾气大盛的悬崖,片刻后,听到一声扑哧的落水声。
旋即那个猪吭哧吭哧的叫声不断传来,不断远去。
“吭哧吭哧吭哧吭哧(山水有相逢!)”
“吭哧吭哧吭哧(能用智商战胜我,你们自豪一辈子吧!)”
两人互相对视,皆是叹息。
隐在暗处的老人微微一笑,似是在称赞。
黑瓦灰砖搭建的家,一个绝美的女子正坐在庭院中的石桌旁等待,她乘在一颗青翠树木的阴凉里,眉头微蹙。
焦灼的模样,似是在等什么。
两个忽远忽近的声音吸引了她,她凝神,细听。
她看着拉拉扯扯的两人走进院里,有点吃惊。
渊鳞高兴地挥挥手,叫了声“娘。”
若离站在一旁,看她年龄不大,却被叫做娘,吃惊不小。
注意到若离怀疑的眼神,女子只是温柔笑笑,格外动人。
一顿很久很久的餐,一段很长很长的路,一些特别难忘的人,在渊鳞九岁那年,悄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