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手而立,龙渊精亮的眼眸,在暗夜中闪动着一种莫名的光泽:“月儿,你莫不是连我也要一起骗?这样可不好,我们之间,应该是无话不谈,裸呈相对……”
看到他向自己走近,雪夜冷叱一声:“别过来!”
暗沉的眸子越发深邃,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一周,笑得邪肆:“月儿,你何时变得如此矜持,我们一同云雨交欢时,你可是热情如火呢。”
望着他逐渐张狂起来的表情,雪夜只觉得阵阵恶心,“错了,你还是你,可我却不是你口中的月儿!”
“错?何为错?”他露出不赞同的神色,又向她靠近一些:“今日的一切,都是为了以后,月儿,我们当初不是说好的吗?”
她警惕地后退数步,心念电转间,她忽然有些明白柳兮月进宫的真实目的:“你想怎么样?”
闻言,他发出一阵轻狂的笑声,傲然之色,跃然而现:“错,是你想怎么样!”眸中,凶狠毕现:“听敏儿说,你最近似乎越来越不听话了,月儿,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后悔了?”
“如果你可以帮我离开这里,我愿意与你合作。”她终于明白他的用意,此人野心极大,即使身为手握重兵的权臣,他依然不会满足,轩辕麒玉对他的防备不是没有道理。
但,这又何妨,他与她,只是做了一笔交易。
“月儿,你真是了解我,可我又怎能保证,你不会出卖我?”他好似有些困惑,但脸上那傲视一切的神情,却彰显出了他的势在必得。
她微敛眉目,清冷淡雅的素颜,扬起一抹沉沉的笑意:“到时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又何必在乎他人,况且,我也不会笨得以卵击石,将军有何不放心?”
龙渊幽深的瞳眸缓缓舒张开,一丝浅浅的笑荡在唇边:“好,本将军就与你赌一次,事成之后,你想要什么,我都会一一送与。”
她不语,只清浅低笑。不管他目的为何,只要能离开这里,她帮他一次,又有何难?
暧昧的场景,因二人口中所说出的话,使一切变得极为诡异。明明是哀怨丛生的女子,为何会如此坦然清淡,好似过往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明明还是那柔弱的身躯,却可以这般坚毅,好似她的身后,就是一片辽阔天际。
龙渊锐眸微眯,视线一刻不曾离开面前的女子,空气中隐隐流动着肃萧的气息,紧紧环绕在二人周围。
此刻的雪夜并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会为她今后带来多大的隐患。多年后,当烽火燎原之时,她才明白,当初的她,是多么的幼稚与无知。
手捧热茶,她呆呆凝望窗外的一片新绿。
春天,果真是到了……
不知自己,还要在这里度过多少个春秋,真希望来年的春天,她可以坐在清心谷的茅屋边,看秋姑姑检药,听姚铁嘴唠叨,这样的生活,才是属于自己的。
宫中生活,处处透着危机与诡异,她要应付轩辕麒玉,还要时时提防他人,左右兼顾,让她疲乏不已。
就在昨日,宫内传出消息,称皇后已查明暗袭她的幕后主使是吕才人。她听了不免冷笑,吕才人?她们二人连面都没有见过,她有何动机杀她?况且,吕才人地位低贱,又如何指使他人为自己卖命,怎么说来,都是不合常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吕才人只是个替罪羊罢了。
“娘娘,娘娘!”正自思索间,一向沉稳的云舒慌慌张张跑来,指着殿外道:“娘娘,柳老爷进宫了。”
柳老爷?
谁是柳老爷?
“娘娘,皇上也跟着来了!”云舒的又一声惊诧,将她唤醒。
柳老爷,应该就是柳兮月的父亲了,身为父亲总该认得自己的女儿,或许,此刻就是峰回路转之际。
收回思绪,雪夜急忙站起身,迎了出去。
不一会儿,纷沓的脚步声徐徐传来,一个浑厚低沉的嗓音传入耳内:“呵呵,第一次来女儿的寝宫,心情自然不一样啊。”
听这声音,似乎很是愉悦,接着,又传来另一个男子的声音:“岳丈大人,这邀月宫的布局,您还满意吧?”
这个声音,是轩辕麒玉的。
但,他此刻的语气,竟是那般平和,完全没有平常的倨傲,如果不是她对他的声音太过深刻,她一定不相信这个人,就是轩辕麒玉。
“臣妾参见皇上。”她跪迎在地,垂首静默。
那日,龙渊告诉过她,想要减少痛苦,就不要惹怒轩辕麒玉,因为,在他的骨子中,有一种征服的残暴,气势越是强硬,他便越有兴趣,对于太过烈性的马,在他手中,不外乎两个下场,一是被他驯服,二是彻底消失,没有第三条路可走,所以,她必须收起自己的固执与骄傲,否则,她会与那些烈性的畜牲,拥有同一种下场。
绣金纹龙的长靴停在面前,周围突然间变得极是安静,安静到一根针落地,都清晰可闻。长久的寂静后,忽听轩辕麒玉一声轻笑,长靴自她眼前移开,转向殿内:“岳丈大人,请。”
松了口气,雪夜起身,跟进殿中。
进了殿,她才看到与轩辕麒玉一同而来的那名中年男人。
男人身材壮伟,一双眼眸精光毕露,浓黑的剑眉横在额上,整体给人一种冷锐的感觉,但他脸上的笑容却温和至极,说话的语音绵软幽长,好似一个和蔼慈祥的长辈。
这个男人,就是柳牧,柳兮月的父亲?
“月儿,站在那里做什么?快来见过岳丈大人。”坐在柳牧身旁的轩辕麒玉回身,平日里总透着冷酷与残虐的眼眸,此刻却带着宠溺与亲切,这样的他,远比残暴的他,更为恐怖。
在她犹豫之时,柳牧开口道:“月儿,怎么进宫不到一年,连爹也不认了?”
爹?怎么会是爹?他难道看不出,她根本不是他的女儿吗?雪夜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破灭。
“这孩子从小就认生,想不到进宫一段时日,竟连爹也不认了。”柳牧笑看着她,眼里的关切,倒不像是假的。
他,果真认不出她。
“岳丈既然想念月儿,不如在宫内多住一段时日,也好与月儿时时相见。”
轩辕麒玉的态度,更是奇异莫名,直觉告诉她,这里面一定藏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只是他们掩饰得太好,她无从看出。
“不必了。”柳牧站起身,复杂的目光,向她身上投来:“看到月儿安好,我也就放心了,皇宫之中,我是万万不能住的。”
轩辕麒玉听闻,并不多语,只在脸上展开一抹淡淡的笑意。
柳牧移开视线,和煦的脸庞趁着窗外射进的日光,看不清表情:“皇上,我这就走了,希望你好好对待月儿,不要让我失望。”
“这是自然,岳丈大人,朕送你出宫。”轩辕麒玉目中冷光闪动,已不复刚才的温润。
柳牧淡淡看了他一眼,迈步出了邀月宫。
一旁的雪夜看得惊心,这二人之间到底有什么过往?看样子,他们的关系应不仅于翁婿这么简单,在那表面的平静下,似乎暗藏着一股汹涌澎湃的暗潮,而这暗潮,何时会涌出,涌出后又会带来什么后果,她却是不能想象的。
放眼遥望,一抹明黄色渐渐消失在视野的尽头,心中某处蓦地被触动,一种强烈的忧惧,忽而浮上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