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茹玉要两位老人快回楼里去,可他俩非要看着我们离开,李茹玉只得上车,汽车开动后,她向两位老人直摇手,我从反光镜里看到,李茹玉外婆这时又哭了。
李茹玉转回头后,轻轻叹了一声气。我问她说:“眼下这种状况,过半个月能否解除?”她摇了摇头,我又问:“一个月呢?”她又摇头。我不敢再往下问,过了一会,她又把头轻轻靠在我的肩上。
我能察觉到她今天的心情格外沉重,其实我心里也一样,想说几句安慰她的话,可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沉寂了一会,我终于说:“很久没听歌了,让我们听一首歌吧。”说着点开了播放器里的,高晓松创作的《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
她伏在我的肩膀上静静地听,听完后问我:“你喜欢这首歌?”我回答说“这首歌使我对人生有了点感悟,所以特别喜欢。”她连忙问:“感悟到了什么呢?你说给我听听。”我于是说:“每个人的生活中都会有苟且的时候,但是人的意志决不能苟且,诗和远方的田野,永远是值得追寻的目标。我还喜欢那句‘你赤手空拳来到人世间,为找到那片海不顾一切。’这句话好像是对我说的。”
她轻轻笑出了声,说道:“你原来是高晓松的粉丝,怪不得那天我刚上车,你就让我听《同桌的你》。”我笑着说:“这更要感谢高晓松了。每当听到这首歌的时候,我就会想起你;每当我想起你的时候,我就会听这首歌。今天我终于把你想来了。”她娇羞地拍了我一下,虽然她带着口罩,但我还是察觉到她的脸已涨得通红。
说话时那家宾馆到了,从车窗里望出去,宾馆楼顶上亮着霓虹灯,此时在夜空中闪耀着璀璨的光芒。
宾馆楼前有一块绿化地,一盏盏明晃晃的射灯,把绿化地点缀得十分漂亮。我把车停在绿化地旁,然后对她说:“时间还早,我们在车里说一会话吧?”她点了点头,然后头又轻轻地靠在我的肩上。
此时街道上很安静,几乎看不到行人,空旷的马路上,偶尔有车辆驶过。李茹玉把口罩取下了,静静地靠在我的怀里,这些天来她消瘦了不少,我抚一下她的脸,轻声对她说:“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她默默地点了点头。我又说:“从明天起我们不能天天见面,但是我们还能视频。”她又默默地点头。
我凝视着她,又轻抚一下她的脸,问她说:“是不是感到心里害怕?”她瞪大了双眼,一下抱紧了我,只听他在我怀里说:“能不害怕吗?我们还没有结婚,还没有生孩子呢。”
我的鼻根一下发酸,抚着她的头说:“你千万要保护好自己,等疫情过后我们就结婚,我们要生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她脸上露出了红晕,过一会松开手说:“时间已不早了,让我下车吧。”说着戴好口罩要下车。
我一下感到万般难舍,紧紧拉住了她的手,她望着我的眼睛说:“你也要保护好自己,我明天给你打电话。”我点了点头,突然想起说:“我的手机里还没有你的照片,现在让我给你拍张照吧?”她笑了笑说:“好吧。”然后走下车,站到了绿化地的灯柱前。
她摘下了口罩,我拿出手机连拍了几张,然后说:“你做几个甩头动作,让你的长发飘起来。”她听从我的话,接连做甩头动作,直到我叫停,她才停下来,随后扑到我跟前来。
此时她像当年在班级里一样,脸上露出了清纯、烂漫、欢乐的笑颜,一把夺过我的手机,赶紧看自己的照片,然后大声笑着说:“这几张头发飘起的照片我喜欢,你发到我的手机上来。”我高兴地说:“好的,我等一会就发给你。”
她又戴起了口罩,拉着行李箱要离开我。我的心一下感到刺痛,不由自主地张开双臂抱住了她。我急促地喘着粗气,在她耳边轻声说:“茹玉,让我们亲吻一下好吗?”
她望着我的眼睛,然后摇头说:“我们都戴着口罩呢。等到能够放心摘下口罩的那一天,我一定让你亲个够。”她说话的声音是那么地温柔,又是那么地坚定;她明澈的双眼此时泪水微润,似两汪深邃澄碧的清泉,在夜色中晶莹闪亮。我从心底里惊呼一声:“我的爱人啊!”
这就是非常时期的,我俩非常的恋爱呵!本来在这个时刻,我俩应该彼此亲吻对方的。此时我俩戴着口罩,俩人额头贴着额头,鼻尖顶着鼻尖,胸脯紧贴着胸脯。我们彼此感觉得到对方的呼吸,感觉得到对方的心跳。
过了好一会,她轻声对我说:“你松手吧,我要走了。”我说:“让我送你进宾馆。”她说:“宾馆早就不营业了,外人不能进去。”我松开了手,然后说:“等你从宾馆出来后,我送你去医院。”她回答说:“只要走几分钟就到医院,你不用送我,快点回家吧。宾馆里有我的同事,我们要一起走。”
我望着她走进宾馆的大门,可是我没有离开,坐进车里后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有点失魂落魄的感觉。过了十多分钟,我看见她从宾馆里走出来,身旁还有她的几个同事。
我从车窗里伸出了头,她看见了我,朝我摇了摇手,然后一甩头,那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又飘了起来,随即快步跟上走在前面的同事。这一刻,我又从心底里惊呼一声:“我的爱人啊!”眼泪禁不住涌出来。
我不再每天送李茹玉上下班了,一种强烈的失落感伴随着心头的不安,使得我像丢了魂一样。我觉得自己好像彻底变了,自从那夜和李茹玉分手后,总觉得自己的那颗心,已不在自己胸膛里。是的,我的心已系在李茹玉的身上,只要稍一静下来,我的眼前就会出现她的身影,看见她在病房里抢救病人,看见她疲惫得直不起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