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餐桌上出现了一道菜,这道菜里有猪血粑(又称猪血丸子),我不知道其他的味道怎么样,反正我觉得我吃的有点苦,于是它被我狠狠地嫌弃了。
晚饭将近尾声,我的视线又落到了这盘菜。这道菜里的其他食材已经被吃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我嫌弃的它了。
或许在它被我嫌弃之前,我并想不到它会这么不受欢迎。
我此时的思绪有些远了。
记得在老家的时候,是不会出现剩饭剩菜被舍弃的,家门口有看家狗,屋舍旁有鸡圈鸭圈,在早些时候还有猪圈,出了门再往前走走,还有菜地。总之是极少有将菜饭与垃圾混为一谈的,哪怕是剩饭剩菜,况且那个时候也不见得有得剩。
我便不由想着,要是在老家的话,这就可以拿去喂猪了,但又想到这是用猪血做的,猪会吃吗?
我问坐在一旁的父亲,“猪会吃这个……”随即又停了下来,觉得有把自己与猪相比和暗讽父亲做的这道菜不好的嫌疑,便改了口,“我是说,这是用猪血做的,猪会吃吗?”父亲正放下碗,回着:“会啊。”
“可是,这……”
父亲明白我想问什么,便又道:“这是吃的猪自然会吃。”
我还想着反驳一二,毕竟这相当于吃着自己的同类,多少是有些血腥的,但我又想到灾荒之年人为了生存易子而食般的人吃人的事情也是有过的,便觉得猪这样做也不是不行,但还是抖了抖,总觉得有些心惊。
想到食子,便联想到以前看的封神英雄榜,那段姬昌被拘禁在殷时被迫食用其子伯邑考的肉作为馅的包子的情节,心中又是一震。
我瞧着碗里尚有未吃完的米饭,决定先把想的这些放一放,不要倒了胃口导致饭吃不完才是。思此间,我又陡然发现,米饭果真是顶顶好的粮食,吃了这么多年也未腻过。
晚饭已完,在饭桌上让我尤其在意的猪血粑的去处现在我也不在意了。我现在坐在阳台上,听着暮时的鸟鸣声,望着天上格外浓厚的云,还有被云层遮住的明镜般透彻的天空,思绪再一次被牵了出来。
刚才父亲说猪什么都吃,我便想替猪鸣声不平。虽然平时里我也曾用猪比喻过懒惰等一些寓意不好的词,但一听这句话,心里就不是滋味,总觉得这世上每件事物自有其风骨使命在,不可这般轻视,好像猪就很随便似的。
思即此,我又是恍然大悟般,猪的使命,不就是它自己吃好然后再让我们吃好吗?
不仅是猪,食物的宿命似乎都是如此,只是不知道谁对谁是食物罢了。
这倒是与我想象中的使命有些不同,毕竟我一直都是代入人的。想到的自然是努力奋斗风光无限安然一生。
一轮到猪谈这高大上的话题,便是“以死明鉴”了,我又不由问问自己,如果我知道自己所有的努力到了最后得到的回报是死亡(哪怕最终我们还是只有一死,但这是不一样的),我会怎么样?
我还是会一心一意地努力并且等待这个回报的到来吗?
我会甘心吗?
这着实是一个问题,远非不奋斗可以解决。
对猪来说,它的“不作为”的下场是饿死,“作为”了依旧难逃一死,要如何在两道都连接着死亡的峭壁中夹缝生存并磨损要取其命的“屠刀”并逃出生天,使自己最起码不会沦落到其它同类的口中腹中,这着实有着大学问,远非我现在能解答的。
非要感叹什么的话,便是觉得在最开始的时候便已预见结局的无奈苦楚不甘,绝对不是那么轻易地可以忍受或是接受的。
但又转念一想,死亡是所有的我们的生的结局,只是死法死因不一样罢了,或许猪也是死得其所的吧,顺应了宿命,但又或许它们曾经反抗过,就像大多数的执着于生的我们,但后来也许知晓宿命难为便也不再为难了。想着在世一日,便逍遥快活一日,才是不辜负猪生的。
于是那些顺应宿命或是因为违逆宿命而亡的尸体将两道峭壁间的缝隙填满,直到两道峭壁合二为一。后来的猪便自然而然地在上面走过来跑过去,再也没有会因为突然坠落到缝隙间而迷茫并清晰地看见两种死亡的不同的真正面目的猪了,或许对于它们而言,这两种死亡,除了原因不同,并无区别。
此时余晖已覆于云层之下,晚风徐来,我悠悠地望着天空,想要扫除心中的沉重与悲悯,却觉得自己的情绪有些多余,我有资格,悲悯吗?
欲达天际的鸟鸣声依旧在,欲压垮天空的云依旧在,似乎从未消失过,我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