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儿...待时局稳定,百姓安宁,携汝之手,连枝共冢...”
“阿笙...阿笙...”
“苏家儿女!不畏生!不惧死!仰无愧天...俯不愧地...”
明明死寂一般的地方,可这些声音,混着嘈杂的兵甲碰撞声,熊熊燃烧的大火伴着木柱倒塌的轰隆,真真切切的灌进她的耳朵里。
她的浑身已经僵直,可身体的每一处都异常敏感。她似乎可以看到四周奔腾的火光,满眼刺目的红,炙热的火光像毒蛇一样吐着信子...
苏墨笙的脸抵在冰凉的地上,却觉得满面都是灼人的热痛,刚刚灌过毒药的嗓子,涌着莫名的腥甜。她要死了吧,在这里痛苦孤独的死去,可是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信了不能相信的人,害了全家人的性命。
而他们!那些刽子手!踩着她和全家人的鲜血,坐上了那天下最尊贵的位子!
她好恨!如果能重来一次,她决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可是一切都晚了...她终究明白的太晚,错付了一颗心,一条命....
肚子突然迸发出一阵绞痛,嗓子眼中的腥甜越发浓郁...苏墨笙用尽浑身的力气张大了眼睛,曾经如水般沉静的眸子里盛满了浓浓的不甘,直到眼睛中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殆尽...
潮湿的地牢里,只剩一具破败的身体,不知哪里透进来的惨白光线,落在墙角腐败的稻草堆上。悉悉簌簌的有老鼠蹭到逐渐变冷的躯干边啃咬,垂在身侧的白皙指节已然渐渐青紫,再无声息...
“阿笙...阿笙...快醒醒...阿笙....”
苏墨笙觉得头疼的厉害,明明知道这世上再不可能有人唤她一声‘阿笙’,可还是抵不住内心的渴望,强打起精神来聚睛望去,白茫茫的雾光中,依稀可以辨认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祖母!”来不及等视线清明,苏墨笙鼓足了全身的力量朝身影扑去,牢牢的环住陈老太太的腰身,“祖母!我好想您!我再不糊涂了!我定听您的话!”
“哎呦!我的大小姐,您可轻着点,我们老太太虽然说身子骨强健,也挡不住您这一身武人力气啊!”
苏墨笙没有抬头,贪婪的嗅着祖母身上好闻的檀香味,咕哝着道:“申妈妈,您不要骗我了,我若一松手,祖母就不见了。”
陈老太太哈哈大笑着,拍在墨笙头上:“你这个猴儿,说什么浑话,不过就是跌了一跤,以后小心着就是了,我还不见你了?”
祖母的一掌让苏墨笙一时睁愣住了,小心翼翼的从陈老太太怀中抬起头,迷茫的看着自己手中攥着的,祖母常穿的金丝洋缎褙子,用指腹轻轻摩挲,触感是那样的真实。她不禁展开自己的双手,白葱一般的指节,修剪得宜的指甲,哪里还有在牢狱中受刑留下的青紫?再看自己的身下,是绛紫色杭绸缎被,这...不是她的家吗?不,确切的说,是她进宫前的闺房!
趁陈老太太回身嘱咐申妈妈端甜汤来的时候,苏墨笙猛地掀开被子,赤着脚就下了地,不顾喜儿在后面焦急的喊着,小姐。夺门就冲进了院子。
小小的庭院笼着温暖的光。
东面墙根儿还摆着她亲手栽的月季,芍药,以及那半墙高的爬山虎...
“小姐,哎呦我的大小姐,您仔细着身子!”喜儿迟了一步赶了出来,拿了件银丝褂子仔细替墨笙系在肩上,又蹲身伺候她穿鞋。
苏墨笙不待鞋子提好,一把将喜儿拽了起来:“喜儿,现在是什么时候?”
喜儿一脸的莫名,眼中浓浓的透着担忧:“小姐不是脑子撞到了吧?”说着踮起脚要仔细查看墨笙的脑袋。
墨笙反手捉住喜儿的手腕,急急道:“你快告诉我,我现在多大?”
喜儿被墨笙唬了一跳,但还是呐呐的回答:“到六月,小姐就及笄了...”
也就是说,她真的回来了!
回到她未及笄的时候,回到还没有认识周天野的时候,回到了父亲和祖母还活着的时候...
“慕英呢?”墨笙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抓着喜儿问。
“三少爷他...还在族学,看时辰,应该快回来了...”喜儿觉得今天的大小姐很是奇怪,虽然平时就是很欢脱的性子,可也多是在练武或骑马的时候,像如今这样全然没有将军府大小姐的样子,是从来没有过的。
苏墨笙没有理会喜儿探究的目光,眼中蓄满了激动的泪水,她回来了,老天爷又给了她一次机会。墨笙抬眼看着喜儿,16岁的喜儿。前世,喜儿因为担心她的处境,到了年纪也没有出府嫁人,一直不离不弃的陪在她身边,直到那一天,她亲眼看到银枪穿透喜儿的胸膛,枪头是刺眼的红...
苏墨笙走上前两步揽住了喜儿,庆幸一切都还来得及。这一次,她定要扭转前世的结局,让她爱的人,都好好的,她要让祖母父亲平安终老,再把喜儿风风光光的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