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攀与锦儿成婚,最高兴的莫过于诸葛瞻。对他来说,亦姐亦母的锦儿,往后余生仍能留在府里生活,是他此时最大的慰籍。
而已经十四岁的武乡候诸葛瞻,风度翩翩、气度不凡,已长成为不折不扣的俊美少年。和他父亲一样身形伟岸,姿容出众,一身功夫也很是了得。
这些象星辰一样耀眼的光芒,都让这个少时便失去父亲庇护的孩子,仍成长为蜀汉最醒目的天之骄子,整个朝廷甚至黎民百姓都对他寄予了厚望,期待他能象他父亲一样创造一些凡人所不能的奇迹。
诸葛瞻很是聪慧早熟,他的记忆力惊人,在书法绘画上表现出的才能,更是异乎寻常。只是他的谋略智慧,和其父亲诸葛孔明相比,差的却不是一星半点。
这也难怪,孔明和月英中年才得此子,虽不至于溺爱,但出生后正恰逢蜀汉太平,从小便过着安逸稳定的生活,没有见识过太多的艰难与血腥,更没有经历过孔明那种九死一生的战争洗涤,故思想单纯些也是常情。
这年的中秋,皇帝刘禅照例下旨,赏黄月英和诸葛瞻入宫赴宴。自丞相走后,这一恩典已持续多年。不管怎么说,皇帝对相父的遗孀和儿子多年来的体贴关照,早赢得了满朝文武的一致称赞,都道皇帝是长情恩义之人。
刘禅的小女儿是备受宠爱的公主刘荷,和诸葛瞻同龄,算得上两小无猜。丞相在世时,两人常在宫中一起玩耍,有着不同寻常的少时友谊。如今公主正值豆蔻年华,便有了些少女的心思,对诸葛瞻已是情根深种。
毕竟长大后的诸葛瞻,长身玉立、气宇轩昂。那挺拔的身姿,洒脱不凡的气质,让都城多少贵女都沉沦其中。
想着晚上的盛宴便能见到心爱之人,刘荷激动不已。午时刚过她便让侍女重新为自己梳洗打扮,衣服换了无数件才挑了身淡粉色宫服穿上,发髻也挽成了时下流行的少女髻。几度揽镜自照,镜中的人当真有闭月羞花之态,她才兀自满意。
她打定主意,今晚定要找个机会偷偷问他一句,若他对自己也有意,她就舍下脸面向父皇禀明心意。
晚上的宫宴上,刘荷让自己的宫女借着斟酒的功夫传了话给诸葛瞻,请其到后殿相见。
诸葛瞻听后颇为吃惊,不知道公主为何要见自己。这样偷着相见全不合礼数,但他又不能不去。犹豫了半晌,他终究还是乘皇帝一众人酒兴正浓时,离席快步往后殿而去。
平日里骄傲自重的公主刘荷,此刻正紧张地站在后殿隐秘处,眼巴巴地往门口张望。见诸葛瞻进来,很是高兴,一张脸红得象熟透了的柿子,眼角眉梢全是喜悦。
诸葛瞻忙俯身作辑:“见过公主,不知道公主唤本侯过来所为何事?”
“无事就不能相见嘛?还记得小时候,咱们常在宫中四处玩耍,那样欢乐无忧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刘荷有几分动情地说道,眼神也跟着迷茫起来,似乎陷进了往日快乐的回忆里。
“是啊,那个时候的我们都还少不更事,父亲大人也还健在!”
“抱歉,勾起你回忆了。令尊去逝真的令人惋惜!”
“无妨,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
“诸葛瞻,我问你,你可愿意做我的附马?”刘荷鼓足勇气直视着诸葛瞻的眼睛问道。
“这个。。我真的没有想过!”
“什么意思?你不愿意?难道你全然忘记了我俩儿时的情谊?”
“不,公主,从不敢忘。只是,太突然了,我没有心理准备。”诸葛瞻看着刘荷惶恐焦急的模样,心突然软了下来。想起少时那个跟屁虫一样,老是跟在自己身后奶声奶气喊着哥哥的小女孩。他脸上的表情终于柔和下来,沉默良久,才温情地说道:“倘若公主真心爱重,而皇上又允准的话,本候愿娶公主。”
“好,你就等着父皇的旨意吧!”刘荷说完,娇羞地看了诸葛瞻一眼,红着脸匆匆跑出殿外。站在门口不远处望风的小侍女,忙上前扶着她,二人往宴厅方向快步而去。
诸葛瞻怔怔看着公主远去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这突然天降馅饼的好事,着实让他有些发蒙。对于公主刘荷,他是有好感的,毕竟这个美丽大方的女子,是他少时对于女子的全部记忆。
只是自父亲去后,他从没有想过要娶天家之女,毕竟这份荣耀,一向只属于权高位重的鼎盛之家。
踌躇了几天。勇敢的少女刘荷,终于在一次陪父皇午膳时,鼓起勇气表达了自己的心意,她郑重地跪下恳求道:“父皇,女儿有一心愿,望父皇成全!”
刘禅温和地看着自己最宠爱的女儿如此严肃的模样,有些怔住了,他赶紧上前扶起女儿,调侃道:“说吧,什么要求父皇都答应你!当然,你若是要天上的月亮,父皇是没法子的!”
“父皇,女儿想要诸葛瞻当儿臣的附马!”
“诸葛瞻啊,倒也不错。丞相走了多年,家道有些中落了。好在他承袭的有爵位,门第上倒也不差。要说这孩子算得上品貌不凡,似有乃父之风。”刘禅眯着眼睛边说边思考着,顿了顿后才下定决心,他看着刘荷的眼睛再次确认道:“你可真的想好了?”
“恩,想好了,女儿此生非他不嫁!”刘荷迎着父亲的目光坚定地说道。
“好吧,父皇择日便为你赐婚!”
“谢谢父皇!”刘荷喜笑颜开地抱着刘禅的胳膊撒娇道。一旁的皇后笑看着父女俩,脸上满是宠溺。
事实上,皇帝刘禅是存了自己的心思的。意气风发的诸葛瞻,也是他中意的附马人选。毕竟诸葛孔明对蜀汉的影响太深远了,作为其子的诸葛瞻,受其影响,日后理政打仗,都会事半功倍。
想及此,刘禅当即便召来时任尚书令的费祎,命他次日前去提亲。他暂且不愿下明旨,是想看看诸葛府黄夫人他们的态度。
费祎初接圣旨颇有些为难。他深知黄月英并不想儿子当什么附马。皇家的尊贵气派与奢华在她眼中,何尝不是一种致命的束缚。
但刘禅的态度很坚定,不容他质疑。没奈何他只得硬着头皮去了诸葛府。在门外又磨蹭了半晌,方才叩门。一向杀伐决断的尚书令,此刻却活象个害怕受委曲的小媳妇。
黄月英听闻费祎来意,面色瞬间变得凝重。她深吸了口气轻声问道:“此事可有商量余地?”
“请夫人慎重,皇上态度坚决,想来早就下了决心。况且瞻儿当了附马也好,毕竟日后根基稳固。”
“好吧,我把瞻儿叫过来,请尚书令亲自说与他听!”黄月英沉默了半晌终是答应了下来。她想起早些年诸葛果的拒婚,已经在皇帝心里种下了一根刺,若此番再拒,后果将不堪设想。她转头对一旁侍立的环儿吩咐道:“你着人叫瞻儿过来,就说尚书令来了,让他过来见礼。”
不过喝了几口茶的功夫,诸葛瞻便匆匆从外面冲了进来。“费叔来了?一月未见,我可真的想您了!”少年边擦汗边朗声说道,看来是一路跑过来的。
“瞻儿,叔叔也想念你得紧,看看这是什么?”费祎从衣袖中摸出个玉石吊坠递了过来。“这是我前几日在庙中求的,请大师开过光了,送给你护佑平安吧!”
“谢谢费叔!”诸葛瞻接过看了一眼后,慎重将玉石装进了袖中。边走到桌边倒了杯茶,咕咚咕咚一口气灌了下去。“费叔,您来府上是有什么事情嘛?”
“叔叔是贺喜来了!瞻儿,皇上想招你为公主附马,先定亲,等你再大两岁便正式成婚。你意下如何?”费祎紧紧盯着诸葛瞻的眼神说道,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母亲的意思?”诸葛瞻的脸上闪过一抹欣喜之色,但却没有马上答应,而是转向黄月英问道。
“此事主要还看你自己,倘若不愿,母亲会亲去向皇帝辞婚。”
“是那个叫刘荷的公主嘛?”诸葛瞻看向费祎再次问道,神色有些许的紧张。
“正是她!”
“好,我愿意!”费祎话音刚落,诸葛瞻便迫不及待地答应下来。几日前中秋宴上的私见,他至今印象深刻。那个古灵精怪,清纯靓丽的少女,虽然多年没见,但她还是自己印象中的样子,一如既往的率真可爱,还多了些羞涩的勇敢和美丽的风情。原来,她一直藏在自己的心中。
黄月英看见儿子如此模样,心里全明白了。看来青梅竹马的情谊,这小子并没有忘怀。也好,两情相悦总好过彼此不喜,这也许便是所谓的缘份了。看来这桩姻缘,是早已经命中注定的了。
想及此,她不禁暗自松了口气,心里立刻便轻快了不少,刚才的纠结与烦闷一扫而光。她欢快地邀请道:“尚书令留下来晚膳吧,刚好厨房里有他姜叔昨天送来的新鲜鹿肉,还有果儿自己酿的青梅酒。”
“费叔留下来吧,我正好有些问题要请教你。”诸葛瞻也热情地挽留道。
“好吧,刚好嘴也馋了!哈哈。。。”费祎开心地笑了起来。他喜欢诸葛府的氛围,轻松自由,而黄月英母子又都是睿智通达的人,说话行事没有普通人家的呆板与拘谨。他乐意与这样的人相处,自己的身心也能得到全方位放松。
如今的诸葛果,已经能和费祎平淡相处了,对于这段早年间执着的感情,她已经释然了。他们偶尔会象熟悉的老朋友那样,对坐着聊聊天喝喝茶,谈论诗词佛法。她的心中,已再无波澜和芥蒂。
费祎的夫人前年病逝,他曾经私下问过诸葛果,可还愿嫁入费府,但被诸葛果断然拒绝了。如今这样钻研下佛学,陪着自己亲人细数光阴的日子,她很是满意,自由闲适,且没有任何负担地尽情打理自己喜欢的东西。这对已过而立的她来说,是一种最舒服的生活状态,她已经不想再去折腾了。
费祎见她这样,也不再强求,但自此便再未娶妻。有些人,一旦错过了,就是一辈子。只是不知何时,那个聪慧明媚的女子,已经不知不觉地进驻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