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刚到学校，阮映墨就发现卓勉躲在树后鬼鬼祟祟的。
“你又想让谁穿上那些令人害羞的装束了？”
她悄悄地站在了他身后。
“嘘——”
局促的卓勉将阮映墨拉到树后一副不想被发现的模样。他指了指小路旁的长椅悄悄地解释道：“陶然居然一个人来上学，不寻常！”
通往图书馆的小路这会儿没什么人经过，陶然坐在长椅上，漫不经心地盯着脚边的杂草。他恹恹地靠着扶手，看起来完全没有精神。
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俞燕燕并没有在那里。
“陶然……在生班长的气吗？”
阮映墨疑惑地问道。她又扫视了周边的情况。经过昨晚，两人分道扬镳是再正常不过了。
卓勉立刻否定了她的假设。
卓勉摇了摇食指，胸有成竹地说道：“恰恰相反，是班长在生陶然的气。”他又望了陶然一眼，更加肯定自己的结论：“就算昨晚变成那个样子，正常来讲，陶然会恳求班长狠狠地揍他，因为他啊从来不知道生气，只知道自己犯错了。而今天他垂头丧气没人理睬，那证明班长现在非常生气了。”
“他昨晚明明把自己关进房间里了啊。”
“那是他在为隔天的挨揍酝酿勇气……”卓勉说着说着安静下来。他皱着眉头打量了一下阮映墨，又不满意地叹了口气：“墨墨还是笑起来好看啊，你应该多笑笑。”
“你当我是陶然吗？”
像陶然那种乐天派，才会成天嘻嘻哈哈。全世界的烦恼都与他没什么瓜葛。他也可以为了别人不算困难的困难而闹出河边那种气也不是笑也不是的囧事。
“当然不是陶然那种呐。”
卓勉的目光重新落在了陶然的身上，一点点深邃了起来。
“开心快乐这种事情嘛，有对比才会有真正的体会。陶然这家伙，根本就是养在深宫不知人间疾苦的王子，认为自己的帮助是理所当然，完全不在乎别人真正的企图。”
阮映墨偏着头望着他：“你在说自己吗？不对，卓勉你比陶然更上一层楼——就你那种让人误会的嗜好。”
“墨墨，我是认真的！”
两人谈说间，陶然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下子站起来朝教室走去，阮映墨的注意力又重新放到了渐行渐远的背影上。
“墨墨啊，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卓勉迟疑了一下小声问道。
一直注视着陶然的阮映墨没有听见这句小声的期待。
……
俞燕燕已经两天没有来上课了。
陶然一直趴在课桌上，露给外界一个失落的后脑勺。
放学铃声响起，走廊上全是鸟雀般欢悦的嬉笑声。
陶然慢悠悠地走出教室，走廊上走来参加过生日晚会的二年级学生。陶然一直埋头想着事情，没有发现几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陶然，谢谢你邀请我们参加你的生日晚会啊。”
领头的大高个不怀好意地笑道。
陶然抬起了头。
“那天我们没有送你生日礼物，总觉得过意不去，所以这不……”男生一边说一边从衣兜里掏出手机，“幸好没有全部删掉。”
一直没有反应的陶然蓦然脸色一沉。
手机上显示的邮箱收件人的地址是俞燕燕的，而发送过去的内容全部都是他曾经抱怨过俞燕燕的短信。
陶然一下子拨开大高个匆匆向楼梯跑去。
因为在学校，他除了跟俞燕燕交流无障碍，最信得过的便是二年级的学长。因为偶然帮他们付了超市的钱，学长们便一直找他帮忙。熟识了之后，他偶尔会发短信抱怨自己助人为乐后俞燕燕的暴力相向。
他没有任何讨厌俞燕燕的意思，只是想不明白明明以前是个很温柔很胆小的女孩子，为什么长大后对他一点也不留情面了。
陶然又拨出俞燕燕的电话。
打通后毫不犹豫地被挂断了。
——燕燕，我有话跟你说，我去你家好吗？
这一次，短信终于有了回复。
——别再来打扰我！
陶然一下子慌了。他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他有话跟俞燕燕说。他想告诉俞燕燕一个她从不知道的秘密——他在那次事故之后，会看见人们的头顶上正在想象的场景。
并不是随时随地都能瞧见。
那个晚上，从医院出来后，陶然察觉到自己多了一个与众不同的视野，人们的头顶上偶尔会浮现出一个对话框，像游戏里的那样。每当这个对话框出现，就表示人们急切地需要对话框里的东西，人也好物也好，有时候他觉得非常普通的事物，却在另一个人的头顶上贴上了“非常想要”的标签。
那么——他们需要，自己帮助他们就好了。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而陶然从那刻开始便真的将它付诸了行动。因为对方一有需要他就会帮助他们，帮忙的次数越多，他越来越富有同情心，到后来，甚至是不计后果不管好坏地一视同仁。
为此，他也惹了不少麻烦。因为有俞燕燕在身边，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效果。每次帮了别人之后，心中那股异样的不安才会稍微平息一下——
在梦里，他总是不停地回到铁门倒下后的时光里，俞燕燕竭嘶底里地哭泣，哭得嗓子都哑了。
没有谁来帮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