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件事反反复复萦绕在一个人的心间，无论欢乐或者痛苦，他总会回到最初的那个地方，像仪式般严肃，又像毒药般上瘾。
铁门仍旧倒在地上，斑驳的表面映照着流逝的时光。
“燕燕！燕燕！你快出来！我知道你在这里！”
急切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茶园的平静。
呼喊声随着脚步停了下来，不一会儿又响起：“你说燕燕在这里，她不会不回答我的！”
“一定在这里，继续找！生气了怎么可能回应你！”
阮映墨把陶然向前推了推。
她拜托卓勉将地址转告给陶然，然后三人又一起来到了这里。陶然一下车就迫不及待地往里跑，因为跑得太急，踉跄了好几下差点跌倒。
被阮映墨拉着的御乾长长地叹了口气：“为什么我也要来啊。”接收到了阮映墨“好事帮到底”的严肃眼神。
“燕燕！燕燕！”
猛然，陶然的声音拔高了。
“找到了！”
阮映墨欣喜地跑过去。
顺着石板路跑到茶园的最里面，不见任何一丝灯光的屋子角落里，蜷缩着一个单薄的人影。陶然一下子死死地抱住它，一下子松了口气。
“燕燕，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应该说那些抱怨你的话！”
陶然不停地道歉。
怀抱中的人没有任何反应，就像失去了提线的人偶。
“燕……燕燕？”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俞燕燕一直埋在膝盖里的脸，摸到了一片冰凉。
“燕燕！”
纤细的双肩回应着这声呼喊，轻轻颤抖了起来。抽泣声也渐渐地清晰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是陶然遇到这种事。如果那时候，你不推开我就好了……不推开就好了！”
空寂的房间响起俞燕燕哽咽的声音。
抱住她的胳膊一僵。
“陶然是个笨蛋……还像什么也没发生过的一样。陶然的抱怨根本没错，造成这一切的人是我啊。”
俞燕燕揉了揉眼睛抬起头来。
“不对！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陶然直视着那双红肿的眼睛，捏紧了拳头。
“从医院出来后，我觉得自己变得有些不一样。别人要是有需要，即使不说，我也能看得见。我很乐意去帮助他们，只要他们不再露出难过的表情就好了。”
在梦里，他总是不停地回到铁门倒下后的时光里，俞燕燕竭嘶底里地哭泣，哭得嗓子都哑了，没有谁来帮她。
为什么自己会被压在铁门下呢？
哎，不能够帮燕燕擦眼泪了。
谁啊……无论是谁？告诉燕燕别哭了啊。
心情一点点变得沉重起来，就像灌满了铅一样。
“可如果把这个告诉燕燕，你一定会很担心我。我不想你再哭了。对不起，燕燕。”
一片长长久久的静默。
久到这些难过悲伤都快成幻觉了。
“你……陶然你是个笨蛋吗？！”
俞燕燕突然生气地站起身来。她的双肩剧烈地颤抖着，居高临下的目光里燃烧着火焰，露出一副要揍人的冲动。陶然被她吓了一跳。
“谁叫你这么为我着想的！”
脸颊一下子红了起来。俞燕燕扬起了拳头。
“你这个笨蛋！笨蛋！早点跟我说啊，害我掉了这么多眼泪！”
“咦？燕燕没事了？你不生气啦？”
“我现在很生气，非常非常生气！”
“都说了燕燕别担心啊，我现在看不见对话框了，恢复正常啦。”
“你又在说什么胡话！”
俞燕燕的拳头毫不留情地砸了下去，陶然死死地抱住头，满脸地委屈。
“燕燕别生气啊，是我不好……”
……
“怎么变得这么糟糕了？”
阮映墨紧张地欲上前阻止，却被御乾挡住了。
“他们之间已经没事了，不用去安慰人了。”
见御乾胸有成竹，阮映墨半信半疑地收回了脚步。
躲闪着拳头的陶然，气呼呼揍人的俞燕燕，总觉得那吃痛或者生气的表情里是带着笑意的。解开心结后，那如释重负的快乐看起来那么活泼，那么珍贵。
茶园的安静被彻底打破，御乾直直地打量着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两人，回想着刚才的对话。
“看得见吗？竟然，还有改变的能力……”
“你在嘀咕什么？”阮映墨疑惑地看着他。
御乾摇了摇头，轻笑一声：“对你们家族来说，帮助别人只是跟自己的既得利益有关。帮助别人之后，无论对方的际遇变得怎样，都不再有关系。他们也不会关心事情前后究竟是怎么样的。”
他偏着头，浅金色瞳眸里闪过一丝光。
“你果然有些不一样啊。”
被他这么一说，阮映墨的脸色沉了下来。
“画画需要心无杂念，才能画出最理想的东西。可是我从来没有像先前那样生气过。”她皱了皱眉头，“那个时候，找到那帮家伙，完全静不下心来。只想着要好好教训他们，也不知道怎的脑海中短暂的空白……这，大概就是不一样的地方吧。”
“对啊，是很不一样。”
御乾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句，与阮映墨一起看着敲敲打打的陶然两人——有些事情，还是要等确认了之后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