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葬好了‘一家三口’后,苏府一行人回到了城内。按照礼制此时主家是要宴请宾客,让来观礼的众人聚上一餐的。但此时罗颂却有一种说不清到不楚的疲惫感,将招待的活儿推给远道而来的老爹后便溜回府内,连澡都没洗就带着一身倦意倒在了床上,转眼间便鼾声如雷。
日落,本应是晚宴进行得最热闹的时刻,翠夫人却忽然起身向来宾们告别,打道回了府。或许是触景生情,想念姐姐了吧。
苏府外,刚从轿子上蹦下的小翠,也不端近日里才摆起来的正室夫人架子了,三步并做两步,直至变成一路小跑,急匆匆的向内院奔去。
她一把将房门推开,跑到床旁,连拉带扯的摇晃着床上那熟睡的身影。
“相公!你醒醒!”
睡眼朦胧的罗颂在看到眼前可人的这幅焦急模样后也强打起精神,示意其有事慢慢道来。
“刚我在宴会上和张侍郎的夫人聊天,她说她妹妹半年前请的也是刘稳婆,她见那稳婆虽然年近五十了,但身材还保持得玲珑有致,故还向其讨教了保养秘方。”
听到这罗颂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依稀记得之前给如霜接生的稳婆虽然也是个老妇人,但那腰围和身高对等的身材,怎么也说不上苗条啊。哪怕是更年期发福,也不至于半年时间便胖成个球吧?
“确定她说的和我们请的是同一个人吗?”
“嗯,城南住东交胡同的刘姓稳婆就那一个,也和她核对过了,不会错的。”
“走!”
两人走得匆忙,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刚到京城不久,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于是乎,二人便在茫茫人海中迷失了道路。
所幸这时候正好路过了一队巡城的巡捕营侍卫,罗颂这銮仪使的招牌还是挺好使的,在亮明了身份后,两个路痴就在一群巡捕的引领下浩浩荡荡的杀向了东交胡同。
哪怕是在这天子脚下,二品官也是能横着走的角色了。既然是为苏大人办事,巡捕们的腰杆子也就硬了不少。甚至连门都没敲,在找对了地方后便‘哐当’一脚踹开了刘稳婆家的大门。
若是寻常人家,被这么破门而入,哪怕是心有畏惧,也都会或多或少的发出些声响才对。可在巡捕们大声亮明了身份后,这间算不得大的院子内,也不见有任何回应。
既然一个个都藏着躲着,那就只好搜了。在得到示意后巡捕们如鱼龙贯入,展开了搜查。
罗颂随手在身旁的木桌上摸了下,看那满是灰迹的样子,似乎是很久没有人打理过了。
“报,禀大人,院里院外我们都搜过了,并未见有人影。”
“再搜。”
“喏。”
不应该啊,这屋子里的灯还是亮着的,怎么会没人呢。不看不知道,罗颂在拿油灯仔细查看时才发现,这可不是寻常油灯,而是灯芯底下直接着油罐的长明灯。
普通人家,包括苏府在内,用的都是需要在灯座上添加灯油的普通灯。隔几日便要人工添油,每次可以燃上数个时辰,哪怕是有时候晚上忘了熄灯,等灯油烧尽也会自动灭去。可这长明灯不同,看这罐内剩余的油量,再亮上个把月的时间也不是问题。
白天,在阳光的照射下屋内的灯火并不明显。可到了晚上,就自热而然的能造成屋内还有人居住的假象了。结合桌上的灰尘,可想而知这种现象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报,禀大人,在偏室的一口大水缸下发现了一个上锁的密道。”
跟着巡捕,两人来到了院边一间不起眼的小屋子内,眼前那锁被砸开后展现出来的楼梯口,就像一个张开了嘴的噬人巨兽,在向人们诉说着什么。
怕鬼是人之常情,罗颂自然也怕,正当他还在不知所措之时,小翠已经接过身旁巡捕手上的火把,跃入那漆黑的洞口了。看到有人带了头,还是个女人,站着撒尿的众人自然也不能丢了面子,便一个个跟了下去。
想象中的密道并没有出现,这也仅仅就是个数丈见方的寻常地下室罢了。
每逢近冬,有条件的百姓们都会在自家的地下室里储存上大量的白菜,名曰‘冬菜’,好在那没有其他蔬菜能保存的季节里补充上点儿稀缺的营养。
可这家的‘冬菜’却有些不同,这是一个人,确切的说,应该是一个死人。因为是地下室的缘故,哪怕是已经死了一段时间了,但这尸体腐烂得也算不上严重,依稀可见其在世之时那美妙的身段。
在经过周边街坊确认后,这女尸已经确认是许久不见的刘稳婆了。看那尸体手上还戴着的金镯子,被劫财的可能基本已经排除了,或许是情杀?谁知道呢,一切等仵作赶到,尸检过后再下结论吧。
罗颂在作为上班族的时候是看过许多恐怖片不假,但这实打实的现场,还是没有看过的。为了面子强撑着和小翠向众人告别,表示先行回府等待消息。可才出了街角,就忍不住的扶着墙开始‘表演’了,看那地上的几根绿色,早上似乎是吃了韭菜吧。
苏府,喝过粥后罗颂那刚吐得苍白的脸蛋上渐渐有了血色,但看那虚弱的模样,心底里还是有些余颤的。
“相公,你说姐姐的死,会不会是那假稳婆一手造成的?”
“还没确定,但估计八九不离十了。”
“那你说这是什么情况?到底是谁在害我姐姐。”小翠说着说着,眼睛开始泛红,泪水忍不住的就淌出来了。
罗颂咽下了最后一口粥,静静的看了小翠许久,才缓缓开口道:“如果按凶杀案的套路,不论表现得再无辜都好,那受益最大的人,便是嫌疑最大的。”
小翠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罗颂嘴里说的那所谓的最大受益人,其实是自己啊。这刚止住的眼泪,又忍不住的流了下来。这一副委屈小媳妇儿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如若不是刚才那稳婆尸首的惨状还印在罗颂脑海里挥之不去,这必将引发今晚的一场激烈战斗。
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