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苏府。
子时刚过，罗颂就命人将府内男女老少共三十余人通通叫醒，全部集合在正院之内。
看着睡眼朦胧的众人，他并未做过多解释，只是将早以备好的棉被板凳依次分发了下去。而后才缓缓说道：“我知道这么晚叫大家起来的确有些不妥，但这挣银子的事，可不能怕累了。”
众人也不知道罗颂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在这个尤其注重长幼尊卑的时代里，作为仆人，主子哪怕让他们大半夜的就在寒风中干站着，他们也是不能有丝毫怨言的。
罗颂让他们做的其实很简单，那便是各自带着板凳被褥，连夜乘马车赶到东直门集市附近，在报名处前早早占好位置，依次坐下休息罢了。
累吗？其实还是挺累的。
李明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或许是太过兴奋的缘故，以致一夜无眠。
他本以为自己早就被苏灿遗忘在人山人海之中了，可日间那苏府管事的拜访，又给他带来了满满的希望。
‘原来苏大人还记得我啊。’
卯时未到，他就按着罗颂的吩咐，点齐了自己小队的人马，气势汹汹的向东直门杀去。他对罗颂的计划并不清楚，但这等大人物让他带上兄弟们一同前往的事，多半是要教训谁吧。管他呢，反正老实做‘狗’总是没错的。
刚到集市，李明便被眼前的人海惊呆了。虽然京城近些年来没有施行宵禁，可哪怕是他从业多年，也未曾在这个时间见过如此人声鼎沸的景象。
‘这些人，他们不睡觉的么？’
一声呼唤打断了李明的沉思，来者正是昨日那与他对接的苏府管事。
一番交流后他终于了解到，今日自己的任务，是维持队伍的秩序，严谨任何人插队啊。
原本看着队伍中有几个熟识的大府家仆时李明心中还有些忌惮，毕竟这些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要是在沟通中一不小心把人得罪了，那以后的日子难免会有些不对付。
但管事接下来的一个吩咐却让他打消了所有的顾虑。苏府早就为他们准备好了统一的服侍，以及遮脸的面罩了。当然，一起配发的少不了那此时让李明摸起来格外顺手的哨棒。
日以渐升，悠长的队伍在哨棒的‘引导’下也显得格外规整。而排在队伍前段的，自然是苏府的三十余人了。这期间也不是没有插队的，但这都被李明拉出队外，以暴打一顿告终。
这不，又有不长眼想插队的了。仗着自家老爷是个郡王，便企图插入前排的队伍。
人啊，在平时做事尽量不要做得太绝，不然什么时候被仇家认出来就不好了。
这不，李明打眼一看，这插队的正是前些年狗仗人势羞辱过自己的人。这回有了面具的掩护，为苏灿做事的李明就显得有些肆无忌惮了。开心的将那人一把拉出，与众巡捕持棍殴之，这一刻，他的心情格外的舒畅。
日上三竿，作为主角的罗颂才在这时打着哈欠登场，慢慢悠悠的说道：“剩余的名额不多了，七十名之外的人就不用排队了，没位置了。”
这句话可是让排队的长龙炸开了锅。今日排队的人数，可不比昨天的少啊。
昨日的火爆让一些原本还在观望中，摇摆不定的人下了决心。因此这次的队伍比起昨日可是要长上几分的。
巡捕们好不容易才用棍子勉强稳住了队伍的情绪，上头苏大人的一句话又害得他们前功尽弃了。
“本次报名禁止插队，但允许购买前排的顺位。”
这句话的意思再简单明了不过了。如若换了昨日，或许还会有按各府官位进行谦让的情况。可这一次，罗颂已经明说了，剩余的位置只有七十个了。前来排队的几乎都是各府的家仆，在讨好别人和因为没报上名被自家主子惩罚这两个事情的选择上，孰轻孰重自然不必多言。
这时候早早就来霸占位置的苏府家丁们开始实行计划了。在罗颂的示意下纷纷以不同的价格将前排的位置抛售。
好家伙，开口就是五十两银子。您还别嫌贵，最后几个位置甚至还一度卖出了百两纹银的高价。毕竟再不买就没了，排得晚的人，只要经济上允许的，也都纷纷咬着牙把钱给付了。
在苏府家丁全部将位置卖出之后，罗颂理所应当的，再次发言禁止了顺位的买卖。
“排在七十位之后的就请回吧，名额满了不用排队了。”
这可不同于后世，主人对仆人是有生杀大权的。罗颂话音刚落，就有一批畏惧被主子责罚的人开始抗议了起来。
有高声抱怨的、有满地打滚的、有发泄不满的，更有甚者还一度出现了双膝下跪苦苦哀求的情况。
看着他们凄惨的模样，善良的罗颂实在是于心不忍。于是乎，他扭过头去，吩咐巡捕房一众将这些人乱棍打出，眼不见为净。
当然，做事不能做绝嘛，苏大人也没有完全断绝了人家的希望，毕竟万一遇上哪个暴脾气的主儿，一怒之下把没排上队的家仆给打死了，闹出人命就不好了。
“七十名后没排上队的，就叫你们家少爷自己过来面试，我们还是会酌情再考虑一下的。”
听到这那些人才犹如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纷纷散去。
正午时分，本日的报名正式开始。可这么大的太阳，机智的苏大人自然是不会如昨日一般亲自记录的，他早就躲进了一旁的茶肆里，品着糕点耐心的等待着那批即将到来的肥羊了。
接替他记录的也是苏府的一个管事，但估摸着是业务不熟的缘故吧，登记的速度由昨日的三分钟出头，降至了一刻钟开外。
这太阳实在是太过毒辣了，晒得众人苦不堪言。所幸这时候还是有些好心人的，他们拎着解暑的绿豆水，背着一把把折扇出现在了队伍的周边。
虽然卖得价格很贵，普遍都在市场价的十倍以上，但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吧？因此排着队的大爷们也都纷纷慷慨解囊，高价购买了这些续命良品。
周遭的小贩们见状也都想挤进来分一杯羹，可都被巡捕房安保们无情的拦住了。
如若是在平时，或许会有细心的家仆发现，那些被放进来的小贩，似乎和刚才在前排卖顺位的是同一批人。
只可惜，这日头太过猛烈了，晒得人焦躁不安的，自然就没有闲工夫去留意这些琐碎之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