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阁内。
“阿烟,你听我说,我想走了。”墙角处,黄衣女子拉住红衣女子站那说话,因光线本就暗,所以没有什么人经过此处,未曾有人发现他们。
红衣女子听说黄衣女子要离开,一时惊讶地出声:“什么,你要走!”
“嘘,你小声些,被人听见了我还走得了么!”生怕阿烟声音大招来人,陆云笙伸出食指放在嘴前比示了一下,示意她小声点。
阿烟惊醒,压低声音问:“你要怎么走,你这一逃定会被妈妈发现的,妈妈要发现了,你可怎么办?”
“你放心,我既然决定要逃,就一定不会让她抓回来的。”逃跑这件事她已经计划好了,只要不出现纰漏,到时候她就可以顺利逃离这。
琉璃阁的妈妈精着呢,都在打算悄悄把她卖了。知道那首富开的价格时,陆云笙就明白了,她自己要赚小半辈子才有这么多钱,也难怪妈妈这么心动。
她是清倌人,也不想当红倌人。本来打算在琉璃阁多待几年,现在看来是不能了。
这事要从前几天说起,不知道来了个哪里的首富,来这就要找最好的琴师。陆云笙的琴是从小开始学的,琴艺是真的好,于是肯定是叫她去了。
那个首富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正巧还是她最讨厌的那种人,抚琴的时候,一直色眯眯地盯着她,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于是一曲弹完,她匆匆忙忙就走了。
还是后来楼里小丫头告诉她的,小丫头路过首富的包间,听见妈妈的声音还提到了陆云笙,于是就多留心了一下。
当时那个首富是叫妈妈去谈价钱的,至于是什么价钱呢,不就是商量她值多少钱。
陆云笙不高兴了,我给你卖了这么多年的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你想卖就卖,肯定不干。
于是她这些日子装得十分乖巧,好像什么也不知道,屋子里堆的那些个礼物故意露给妈妈看见,然后假装送给她,其实背地里一直在谋划怎么逃跑。
琉璃阁这种高档青楼,还挺有格调的,在这里吃穿不愁,哪个和钱过不去才会逃跑。陆云笙也不怕逃跑会被抓,这到夜里,琉璃阁其实只有几个人守夜。
而且她不走大门,哪个抓的到她。
于是说行动就行动,她打算今天晚上就走,临走前跟阿烟说一声。
四年前爹爹临终时交给她一个盒子,那个盒子里装得东西都告诉她必须得去京城,现在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她也可以去京城了。
“可你的卖身契不还扣在妈妈的手里吗。”阿烟有些担心。
“你不用替我担心,我早知道妈妈把卖身契藏哪,现在卖身契在我手上。”这几年她把那个妈妈的习惯摸得差不多,她的每一根金条藏在哪,陆云笙都说的出来。
“云笙,你准备什么时候走。”阿烟有些舍不得,在这琉璃阁里,能交心地说几句话的只有陆云笙一个人。
当年她爹过世了,继母卷钱跑了,再后来她自己来了琉璃阁。她进来后也没想过出去,她是个青楼女子,离开了这也不知道怎么讨生计,索性打算在这呆下去。
以后攒够钱替自己赎身,再出去买个小作坊一个人生活。
“我今晚就走,今晚夜色好,好瞧路。而且我早就和妈妈说染了风寒,今天接不了客。”
说完,陆云笙思忖了一下:“平日里和我关系最好的就是你,我若跑了,他们发现了,你只当不知道这回事,知道吗?”其实陆云笙是担心自己的离开会连累阿烟。
陆云笙叮嘱完阿烟,见阿烟点了点头,顿时觉得心中不舍:“阿烟,如果有缘,有一天我们还会见面的。”两个人就这样互相看着对方,然后忍不住眼睛就有些酸涩。
“行了,云笙,你快回房,别叫妈妈瞧见你在外面。”阿烟抹干眼泪,笑嘻嘻地推了陆云笙一把,“你快回房,我还要下去接客,我总不好消失太久。”
说完阿烟转身走了,她怕自己多呆一会,越舍不得陆云笙走,免不得要抹一会眼泪了。
陆云笙看着阿烟走了,悄悄溜回自己房间,盖上被子躺在床上。
所有的一切又开始,总要有个结束,希望京城就是终点。
等到子时,客人走完了,楼里的姑娘们和妈妈都回了自己房,陆云笙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翻身爬起来打开窗户。
她这窗户底下是条很窄的巷子,光线昏暗,也只能容一人通过,她从这窗户出去不易被人发现。
陆云笙拿出早早用床单拧好的绳条,一端绑了一根又长又粗的木棍。背好包袱她将木棍横在窗户中间,然后从窗户翻身拉着绳条爬下去,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一落地,陆云笙不敢耽搁,马上朝着早已看好的方向跑走。
四年前,她全家被灭门,因为爹爹交给她的东西,她被人追杀,本以为她是逃不过的。谁知后来她不小心坠落悬崖掉到了河里,她抓着块浮木顺着河水一路漂下去。
她还记得自己颠沛流离的那半年,她知道人心有险恶,所以她每天都担惊受怕,四处躲藏,从来不敢在人多的地方出现。
到了扬州,她身无分文,只得到琉璃阁卖艺。琉璃阁算是天下一大青楼,她琴艺本好,算是很受妈妈青睐,吃穿用度都很好,倒是没过过苦日子。
只是如今妈妈是打算将她卖人,她还有未做完的事,自然不会乖乖顺从。夜色茫茫,陆云笙也不知道脚下的路走出来是什么样,如今也只能走下去。
此刻,去往京城的路上。
“公子,我家老爷看你孤身一人,打算邀请你和我们商队一路同行。”陆云笙女扮男装,正在去往都城的路上,旁边刚好有商队经过,商队从她旁边走过后,又折回来一个护卫打扮的人邀请她。
“多谢,要是有商队同行,我到都城就方便多了。”陆云笙也不矫情,抱拳向护卫作揖,“敢问你家老爷名讳,日后才叫我好报答。”
“不用不用,我家老爷是沈丘,我们是从宣州来的商队,公子只管同我们一路便可。”说完,护卫将他向一辆马车引过去,“委屈一下公子了,现下实在没什么空余的马车。我家老爷那辆车倒是只有老爷和夫人,老爷说公子若是不嫌弃,可以和他同乘一辆。”
“既有亲眷,我在场多有不便,我和你们同行即可,不用乘坐马车。”陆云笙向他解释,随即不待这护卫多说,便朝车队走去。
和商队一路,自然是更安全些,她早从琉璃阁逃出来以后,就找了处地方换了一身男子的衣服。京城路远,打扮成男子倒还方便许多。
夜晚的时候,商队歇在一处林子里,她趁着送饭的机会倒是见着了那位沈老爷,是个将近六旬的男人,面目生的很是慈祥。
他的夫人看起来年轻些,三十左右,服侍那位沈老爷也没有半点嫌弃。
陆云笙回到篝火旁边,那些个商队的护卫正围在一起聊的热闹,无非都是些八卦琐事,看起来其乐融融。
火堆旁边很暖和,陆云笙靠着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后来被惊醒的时候,脑袋被睡得还有些发昏。
睡梦中只听见喊叫声,她好像听见有人喊,有人抢货,然后便惊醒了,醒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那个邀请她的护卫。
“公子,这一带山贼十分嚣张,今天还来了不少,现在公子你还是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听说商队遇上了山贼,陆云笙的大脑也一下清醒了,她叫那护卫小心些,自己在这也不能帮什么忙,自然会去找个地方躲一会的。
陆云笙躲在一块石头后面,早年全家被灭门的时候,她一回到家中,只见家中血流满地,尸横遍地。
她抱着自己的膝盖,虽说已是见过死人,但真正杀人她还是第一次见,说一点不害怕是假的。
那边的打斗很激烈,她躲在这也不敢贸然出去,她正想探头出去看下。谁曾想,她的头还未探出去,突然一个人被猛地朝她这打飞过来。
之间飞过来的人就躺在她的旁边,陆云笙仔细打量一样,心中一惊。那飞过来的人,从身上穿着看,不是那伙山贼是谁。
那山贼被打飞到这,扭头便发现了躲在石头后的陆云笙,爬起来便要砍她一刀。
陆云笙险险躲开,危急之时不忘拎包袱。
她也不识路,只管向前跑,回头时发现那山贼竟然还跟在她身后,心头微微一紧,脚下的步子半点不敢停下。
陆云笙使劲压下心头的慌乱,开始想办法脱身。
瞧着今晚夜色也不好,视野外的东西瞧得也不是太清楚,她可以找个机会把跟在后面的山贼甩掉就是了。这么一想,她又冷静了许多。
后面的是个男子,她一个女子,如果不找机会把他甩掉,她迟早会被追上的。
陆云笙尽可能找机会把他甩掉,但是眼瞧着这山贼越来越近,她仍在注意周围有没有什么可以借用的。
一不留神,她脚崴了一下,此时她旁边正是一个山坡,她顺着山坡就滚了下去。
顿时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她任由自己滚了下去。
山坡下正好有很多高低不一的树丛,她压低身子,忍着痛爬到树丛里躲好。
后面追过来的山贼追丢了人,四处张望。趁着那山贼背对自己的时候,陆云笙小心地捡了块石头,朝不远处扔了过去。听见声响,那山贼才走开追过去。
陆云笙在一片树丛里不敢站起身,小心翼翼地移动身子。刚刚她逃的时候也不识路,现在到了哪也不知道,只能朝与那山贼相反的方向走。
天蒙蒙亮的时候,陆云笙才看见林子的出口,走出去发现是回到了官道,她才终于松了口气。脑子里崩了一晚上的那根弦一下子断了,她也撑不住倒在了路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