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俄罗斯修士3 (3)
我认为魔鬼傲慢，我们经常看不清它本来的面目，犯了错误还不知道，以为自己在做什么伟大的事。目前，以我们所局限的理性，对于我们本性的一些感受和活动，我们还不清楚，但是，不要受它们的引诱而犯错，不要以为你可以凭此为理由而为你犯的错误开脱。因为你的心灵的法官向你追究的是你理解的事情，对你不理解的事情，它不会追究。你也会相信这一点：你看事物的观点对了，就不会对此有争议了。我们的前面若没有基督光辉形象的指引，我们在徘徊游荡的时候就会失去方向，会遭受灭顶之灾。对于我们在世上看不见的东西，我们会被赋于另外不可捉摸的感觉做为补偿。我们感觉我们的思想在飞扬，冥冥之中有不可分隔的联系在维系着我们与尘间之外的联系。在哲学家们的眼里，世上没有什么样的事物可以追究到底的。
上帝制造出了这个世界，埋下种子，取来水，建造了他的伊甸园。凡是能活下来的都活下来了。他们之所以得以存活，全靠他们感觉到自己与别的世界不可捉摸的联系。如果这种在你身上的感觉日渐迟钝，那么你不久也将会死去，你将开始麻木不仁，憎恨生活。
8为人们当法官以及坚定的信仰
请注意，你不是任何的法官。世上的任何人都不能充当别人的法官。因为他事前必须认识到，他和他面前受审的人一样是罪人，而且首先对受审者的罪行负责。只有明白这个道理的人，才能有资格当法官。别管它是否荒唐可笑，它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你在充当别人的法官时，应当毫不犹豫的承担起受审者的罪行并当场将其释放。即使你是在法律范围内行使法官的审判权，你也应当如此，犯了错的人在获释后会比你更严厉的谴责自己。假若你在他临走时拥吻他，而他却无动于衷，并且讥讽你，你不要为此而迷惑。这表明他还没到认识清楚的时候。即使他仍认识不清，也不要感到不解，别人的醒悟会最终取代他的执迷不悟，受到良知的惩罚。自己否定自己，给自己定罪。请相信这一点，我们所有的希望与信仰尽在于此了。
不要拖延你的工作，哪怕入睡前还没做的工作也要起来把它做完。你周围如果都是一群石头心肠的人，对你的任何良言都听不进去，即使你跪下来祈求他们，这也是你的错。假若你和这些麻木不仁的人实在无法沟通的话，就跟随他们，伺候他们，不要失去信心。假如你被所有的人抛弃，孤单单的只剩你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俯下身亲吻大地，用你的眼泪滋润大地，既便没有一个人看见你，也听不见你的声音，但泪水中会结出果实来。信任到底、哪怕这世上只剩下你一个人走在正途上，你也要奉献自己，赞美上帝。假如还有一个人像你一样虔诚，那么你们两人将是一个充满活力，完整的世界。你们在感动之余应相互拥抱：在你们两人身上应体现出上帝的真理。
你对你自己犯下的罪过，你应一直乃至一生一世直到死之前都应为自己的罪过懊悔，你此时应为别的正直的人而打心里高兴，即便你犯有罪过，别人却一生正直，你也应感到高兴。
若是人们的恶行无法遏制你的愤怒，但你应绝对摒弃要向他人进行报复的想法。你要去不停的为自己赎罪，不断的自己去找来苦让自己来受。你只有接受过惩罚，受过这个苦你平静的心里才会明白自己有罪。而你本应作为一个无罪的人为别的有罪的人带来光明，但你却没有。你这样做，为迷途的人指点方向，恶人也许就不会作恶。也许你尽了力，耗尽了自己的光和热，而迷途的人仍没有悔改，你也不要后悔，要相信真理之光的强大力量。即便现在他们不能获救，但总有获救的那一天。纵使他至死也不能获救，但你的光明之光是永远也不会熄的，圣人的光明不会随着他的死去而熄灭，他的后代会永远淋浴在你温暖的光明之下。
人们的解脱照例在他们的救星死后，人类不承认他们的预言者，对其进行迫害。可是人们还是爱戴这样的志士，崇戴那些为他们带来光明的圣人。你的服务对象是全人类，你的服务期限无止境。你必将获得只有圣贤才能获得的奖赏——世界上最丰厚的，至高无上的奖赏——精神上的喜悦。不要在权贵和强者面前低头，做为一个智者，不能失去自己的风度。适当的分寸和适度的时机是要把握的，我们要学会这一点。孤单的时候就祈祷，没人的时候就趴下亲吻大地。吻大地，爱万物，无休止的爱，不知满足的爱，爱所有的人，爱世界万物、寻找让你欢欣的事物。爱你温润大地的泪。不要为自己欣赏美而痴迷的表情而害羞、要珍惜这种感觉，这是上帝的恩赐，是非凡的恩惠。有这个机会的人不多，仅限于相信上帝的子民。
9地狱和地狱之火，神秘论
神父们和师傅们，请告诉我：“什么是地狱?”我认为，在地狱中决不会有爱。在冥冥之中有无尽的，超越了时间和空间的能力，被某个具有灵魂的生命体所赋予。这种能力就是可以对自己说：“我在故我爱。”这种实实在在爱着的感觉每个人一生中只有一次，仅有一次，也就因为这个原因所有被赋予的生命就有了时间和期限。可是结果却是，这个身在福中的生命体是在糟踏生命，不知珍惜，无动于衷的嘲笑时间的流逝。这样的人死后，也会像关于财主和乞丐拉撒路的寓言一样，也会看到谁在亚伯拉罕怀里与其对话。他可以去天堂，也可以与上帝对话，但他将受苦：自己面见上帝时却从没爱过别人，对那些爱过他人的人的爱不屑一顾。他很明白这一切，对自己说：“我现在明白爱有多么重要，也渴望着爱。但我即使有爱也没什么用了，生命早已结束，亚伯拉罕也不会给我以生命之水(来自以前活生生的现实生活)解我的渴。我后悔我当初对在世时精神之爱不屑的态度，但现在这种对仁爱渴求的想法像烈火一样在炙烤着我的身体。生命已逝，机会不再。我强烈的想为了他们献出自己的生命，但是不可能了，可以奉献给别人的生命已逝去，生命之间的深渊阻隔了一切。”
人们都认为地狱之火是灼人肌肤之火。由于对这一点没有深入考究，我还不能乱下结论，但是我想这样的火一定会受到比别的事物更热烈的欢迎。因为不管怎样，这种所受的痛苦，还只是火烧皮肉之苦，要比精神上所受的苦好受的多。解除这种内心的，精神上的痛苦是很困难的，因为这不是肌肤之痛而是内心的痛苦。即使解除了这种痛苦，那只会造成他们更大的不幸。因为天堂里充满仁爱的人见他们如此不幸，便会宽恕他们，以爱来召唤他们，这样的举动会增加他们心里的痛苦，好像往火上浇油一样——他们渴望以他们自身的爱去答复别人，可是这样的爱却已不可能实现了。
我现在要表明一下自己的想法了。等到他们认为这种已成为不可能发生的事，也不失为对他们的一种安慰。他们不能回报他们所接受的爱，出于无奈的顺从的作用下，他们总算得到一些与他们在世时一样的还存在的一点点的机会，这种机会让他们还有可能去爱，去表示一下与爱相同的感情。……我很报歉我不太能把这个意思讲得清楚。但是世界上实在不应有自杀者，那些把自己毁灭的人!任何人都没有他们不幸。我们被告知为这种人祈祷是一种罪过，他们是连教会都排斥的人，但基督却对那些悄悄的替他们祈求的人不会有多大的怒气。就向我，我几乎每天每时都在为他们祈祷，我坦白，师傅们，神父们，我不断的为他们祈祷。
有些人到了地狱里仍然死不悔改，尽管他们也惯于明白辨别真理：更有甚者，他们简直就是魔鬼与混蛋的化身。对于这些人，地狱永远不会感到不满，他们是自找的，在诅咒上帝和真理的同时也诅咒了自己，他们就像饥渴的人喝自己身上的血来抵挡一时。他们的欲望永远也不得以满足，他们不被宽恕，诅咒为他们带来生机的上帝。他们对上帝视而不见，他们时刻以憎恨上帝为自己生存下去的动力，他们消灭一切，否定一切。他们将永远燃烧在自己的怒火中，渴望死亡与虚无。但他们死不了……
阿列克塞?费尧多罗维奇?卡拉马佐夫整理的手稿到此为止，我再次重申：手稿既散且不完整。只有长老青少年时代的早期传略。缘自不同开头的话语，见解和教诲像被硬捏在一起，显然它们产生自不同的时期。长老生命中的最后几句话，与阿列克塞?费尧多罗维奇手稿中所列的教诲加以比较，可以看出它只是概括了那次谈话的大意而非临终遗言。
长老的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尽管那晚在他修室内的人都清楚他的生命都已走到尽头。但都没料到它会来这么快，这样突然，相反象前文已指出的那样，朋友们见了他如此健谈，精神十足的样子，都以为他的病情已有好转，至少最近应如此。事后据在场者说，在他临死前五分钟，死亡的兆头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他由于笑而突然胸口疼痛，脸色惨白，并用双手按在心口。大家都站起来走上前围拥着他，但他尽管很痛苦，仍将微笑呈现给大家。接着他从扶椅中撑起身，慢慢跪下，张开双臂下拜，在无比的欣悦中拥抱，亲吻地面，在阵阵祷文中将自己的灵魂交给了上帝。
长老的死亡立即在隐修所传开并迅速传到修道院。平时与死者最亲近、最受他照顾的人以及应参加的人，包括全体修士在内都集合在礼拜堂，准备按古老的礼仪安排他的遗体。天还没亮，消息已被城里的人知晓。这将在下一卷详细的为各位细说，我只想补充的是一件出乎人意料的事，所有在修道院和城里的人都表现了极大的反应，以至事隔多年以后，我们之中的许多人对那令人惊心动魄，扑朔迷离的一幕记忆犹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