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的隐境也不知是通向何处。
无忧过桥后一直向北走,满眼皆是绿树参天,不见一处人家。这一路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初时的那种激动感没几日就被密林里无边无际的静寂给慢慢消磨去了。
先生的灵囊里备了足够的干粮,还有可以驱散野兽的明火符。
无忧除了赶路,无聊透顶时还会翻一翻先生给的心法,无意间竟然翻到一本叫《东辰史》的书,讲了九州大陆从辰亡后的六国鼎立到天权国大杀四方一统天下的故事。
也不知是正史还是稗官野史,被无忧当做话本小说津津有味的看了,看完了也就抛诸脑后没给当回事。
行路约摸半月终于远远的瞧见了一个村子,无忧紧了紧步子,走近时看清楚村子前半人高的一块石头上刻着“仙竹”二字。
无忧激动的心立即开始死灰复燃,恨不得扑上去抱一抱那块村碑:太好了她终于可以不用风餐露宿可以去吃一口热腾腾的饭菜了。
然而村子里行人寥寥无几。
灰扑扑的街道不知是有多久没清扫了,落着零星的白色纸片,街边石缝里的杂草蓬勃生长到比脚踝还要高,整个村子整体给人感觉很凌乱。
无忧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路上,好几次看见有人家的门前挂着惨白的灯笼。当地有些人偶尔也会盯着无忧看,看得她浑身不自在,那是一双双漠然的眼睛,漠然到令人不敢轻易去接近。
只是他们看向无忧的时候,那种漠然之中又混杂了一点悲哀与阴沉。
无忧隐隐觉得有些惶惑不安。
这是一个少了活人气的村子,气氛阴沉到有有些诡异,似乎每个人的眼睛后面都藏着秘密。
“客人走吧,小店今日不做生意了……”
温叔还是拗不过那执拗的敲门声,只好开了客栈门,十分无奈的解释道。
那门缝里探过来一张略带稚气的脸,一个看着不过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桃花瓣似的眉眼笑吟吟的,模样十分讨人喜爱。温叔心头一软,心里转而又担忧地想:这样小的女孩子怎么一个人赶路?
“大伯你看天都快黑了,就留我住一晚上,我明天一早就走,保证不会麻烦您的。”那女孩声音清凌凌地,笑着对温叔道。
让无忧一个人在外边,温叔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再加上这几个月一连串发生的怪事儿……温叔想想都觉得可怕,若是狠心拒绝她,良心上实在是过不去。
思索再三温叔最终还是同意了让无忧进店。
“孩子她娘,煮完面给姑娘填填肚子。”温叔朝着厨房那边喊了一声。
“哎!晓得了。”厨房那边传过来一个妇人回应的声音。
温叔有点抱歉地看了无忧一眼,解释道:“店里的伙计全都散了,有招待不周的地方你且多包涵。”
“哪里!哪里!”无忧连忙摆摆手,她其实有吃的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哪里还有空挑三拣四。
温婶将一碗热腾腾的面端了上来,无忧一边道谢一边接过。取来筷子先吹去面上热气再一口吃下去,感觉全身都开始暖和起来了。
“婶婶做的面真好吃!”
”哪里,是你这姑娘嘴甜!”温婶听见无忧称赞,高兴的笑道。
“大伯,你知不知道去帝都离京要往哪个方向去啊?”无忧一边吃面一边向温叔问路。
“帝都啊,那可老远呢!要一直向北,过来村对面的那座竹山……不过我劝姑娘还是从东边道路上绕过去,这样虽然要多了一个月的脚程,可毕竟安全些……啧啧,那座山最近可是越发地邪门了……”温叔给无忧端来小菜,一边想一边说道。
“哦……怎么说?”无忧联想起村里人诡异的目光,不禁来了兴趣,多问了几句。
温叔端着盘子的手猛地一滞,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皱着眉头沉默片刻,幽幽然道:
“呵呵,是我多言了,姑娘在这歇息一夜就快离开吧,不该问的……也千万别多问。”
“……我知道了,谢谢大伯。”
无忧见他这副模样,虽然好奇却也识时务地闭了嘴,毕竟她说好不给人家添麻烦的。
她将神识探进灵囊,准备找银子付账,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先生给的灵囊里东西乱七八糟稀奇古怪,无忧左翻右看了好几遍,唯独没有找到一个铜板。
没钱……
那哪成!
无忧心虚地看了温叔一眼,寻思着可不可以用符纸抵押,她组织了许久的语言,终于支支吾吾地开口:
“哪个……大伯啊,我出门走地太急没带银钱,你看这能不能……”
“没事,你一个姑娘,出门在外也不方便,钱就免了,就当是我给我自己积点德。”温叔恢复了他那温和的语气,笑道。
“好……多谢。”
温叔家有个六岁的小女儿,小名婉儿,很是乖巧懂事,帮温叔领着无忧到她的客房,又拉住无忧衣角悄悄地对她说道:
”小姐姐,爹爹让我告诉你晚上一定要关好门窗,如果半夜听到有人敲门,就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千万不要开门,也记住不要发出任何声音,知道吗?”
无忧记住了温叔那句话,没有多问。虽然点点头,但心里越发地疑虑:这个村子难道闹鬼不成?
仙竹的夜晚很安静,静到连一声聒噪的虫鸣都听不见。无忧赶路那么久的路疲累地很,差不多一粘枕头就睡着了,期间也没听见什么敲门声。
“啊!”
夜半一声凄厉的尖叫将无忧猛地惊醒过来,她一把抓过枕边的桃木剑,突然意识到那是温婉的声音。
一瞬间温叔的叮嘱被她统统抛在了脑后,她下意识地推开房门,抬头便对上了一双血红的铜铃大眼,那双眼睛后边没有身体,只有一团翻滚的浓郁黑气。
无忧:“……”
提在右手的桃木剑二话不说就朝那团黑气挥去,剑上的暗符在夜色中散发光芒,银白剑弧落在黑气上时平白添了几缕血色。那团黑气猝不及防,被木剑砍中惨叫一声往后飘了几步,嘶哑着声音有如野兽在咆哮:
“你!你是修士!”
无忧挑了挑眉:这邪祟还会说人话呢……
她挥剑想着正好可以练练手,那黑气却仿佛被她的气焰吓着了,当空缩成拳头大小的一团,朝着店门方向逃去,无忧本想去追它,突然间意识到了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
不好!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