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夫人送来的午膳,也是差不多正午,牢头笑眯着眼甩着钥匙串又溜达进来。这次,他可透着十二分的轻松愉悦。这一日一夜的太平日子,有点让他始料未及,他总想着既然是大名鼎鼎的淫贼或者是他的一伙,关押于此就应该有点动静。哪怕是门外有人扔个石头子,下点迷香什么的,哪晓得弟兄们战战兢兢了一天一夜,屁点响动都没有,庆幸之余他也有点失望。
牢头“吱呀”一声打开牢门,对着夏翊叫道:“小子,醒了吧?得,还睡着,嘿叫你呢,快醒醒。”
夏翊睡眼惺忪,揉揉眼睛看着是牢头来了,本以为是送饭,可见他手中持着提刑的押解令,大概也明白了三分。
就这么,夏翊在牢头的牵引下离开了待了整整一天的大牢,刚出牢门的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储冬的种子见到了阳光一般,舒展开来,身体无比的通透舒爽。
“你小子也是有福气,州里怕你被劫了,特地给你准备了囚车,虽说七八重的铁索铁链架着,但总比自己抬着那枷锁一路步行的好不是?既然是要送你上州衙门,有些话我还得讲在当面。这州衙门可不比县衙,衙门大,刑也重,就算打个半死只要有一口活气也不算罪过。你要是实在熬不住,就服软算了,长痛不如短痛对不对?”说罢牢头拿出一小片红纸交到他手,暗声说道:“这是红纸,你藏于发髻之中。但凡含冤之人,遇红则煞气加深,你这阳世的仇报不了的话,阴间也能找他们去。你可藏好了,别被州老爷看到,忌讳!”
夏翊一脸诧异,不知道这牢头是何意,双手举起又未敢去接这红纸,感觉心内的味道有些不明所以。
“小兄弟怕是不晓得我们这行的规矩,我们这一行经常给囚犯上刑又或者胁迫他们拿点好处费,做的都是损阴德的事情,我们其实也怕遭报应。不过干我们这行就得这样,上指下派,沆瀣一气,不这样你都没办法立足。所以呢,衙门怨气冲云霄不无道理。这个地方公家的阳气重,冤屈的阴气也不小,我们这些人为求自保,一般都会送死囚犯一张红纸片,让他们藏在发髻之中。若真的蒙受不白之源屈死在这县衙,也求他们冤有头债有主,化作厉鬼找对人,可千万别在牢门附近逗留,吓唬我们这下手下人。”
夏翊暗笑,真是贼人胆虚。转念一想,这两日经历却也是离奇鬼魅,莫非真有鬼神狐怪不成?想到这里,锁骨两处血痂又有鲜血渗出。
人被带至县衙门口,知县、押解的州官差役已经齐聚,还有一架上了木笼的马车。这木笼精心设计,除了一些加固的铁板之外,上下还有数条铁链围住,一旦强行扯动铁链,将带动木笼上的飞刃直接将囚犯的头颅砍下。即使是大白天,这阴森森的木笼也格外瘆人。
“马老爷,这就是囚犯夏翊?”带头的差役询问道。
“正是,此人一直关在我县衙之内。下官深知此人事关多条人命,半分也不敢大意,日夜派人看守。因为知州大人想要亲自审问,故此直到今天我也尚未提讯。今天特将此人交于几位兄弟,路途遥远还要劳烦诸位了。”知县一摆手命下人拿来一包沉甸甸的布包继续说道:“此去数日,几位免不了舟车劳顿,这点心意请笑纳。”
领头的差役也不客气,直接收下:“那就谢过马大人了。老爷也等着问讯,我们也得早点动身,若下次得闲再来打扰。”
马知县一边命人将夏翊装上木笼一边施礼道:“不敢不敢,随时恭候大驾。”
官面上的话就是这样,非常客气,谁也不知道最后谁会用到谁,有道是多个朋友少个敌人,这也是官场处事之道。别看马知县一脸堆笑,心里可把知州一干人等骂了遍。为啥?被夺了权,自己审问的权力都没有,被夺了财,王家偌大的财产肥水全留州里去了,虽说事情发生在自己治下,但这种强匪岂是一个小小知县能管的了的?但话说回来,气归气,自己的仕途还紧紧攥在人家手中,只要他的嘴一歪歪,丢官罢爵还是小事,弄不好人头都保不住。于是乎,马知县也是暗气暗憋,五味杂陈地目送这群差役离去。
既然是冬日,这透风的木笼也吹得夏翊瑟瑟发抖,双手架着血液阻滞,红肿有着紫韵。走了一整天,白天转夜,一行人就近找了一个客栈住下。
这是一所郊野的客栈,客户便是官道往来的客商,名叫骄阳客栈。店如其名,骄阳似火,朱红色大门刷的鲜艳欲滴,金灿灿的金乌雕像置于屋顶正中。店倒是中规中矩的,迎面的茶坊酒肆,二楼是住宿的客房,二道院落,东边、北边有厢房雅间,西边就是马厩、猪圈以及隔墙掌柜伙计住的房间。
几人卸了夏翊,一行人大厅落座。几个年轻的差役早就饥肠辘辘,只因为今日他们吃的都是自带的干粮和水,原本就味同嚼蜡,加上一路风尘仆仆地赶路,肚子里的存货早就消耗殆尽。以至于几个人盯着高悬的菜牌都直咽口水。
“你们就敞开吃吧。”带头的差役拍了一拍布包,暗示钱管够。几个人心领神会,眼睛也就放肆起来,直勾勾地寻摸着哪道菜更硬。
“卤牛肉,酱肘子!”“我要来一盘栗子鸡!”“不不不,哪个快先上哪个,先来他十盘小菜吧。”
几个人兴趣盎然,夏翊也被勾的直流口水。尽管他坐在囚车之中,不用自己动,但是这一整天都水米没进,着实有些饥饿。
“不要急不要急,都到店里了,还怕吃不饱吗,哈哈哈哈。”带头的差役笑着拉过小二借着道:“小二,你们这里好吃的菜给我们先点上一份,再来一大壶清茶。”
小二笑着说:“好勒,大爷。那小的就斗胆给几位做主了。我这就去给师傅传菜去。”
“速速去吧,告诉师傅快着点,我们确实饿坏了。”
“行嘞,您瞧好吧,菜马上就来。大家先坐,等会我给几位老爷斟茶。”小二唱着就进了后屋。
“还成,这个地方还有这样的客栈真是让我意外。”那个差役四周打量了一下客栈,发现整个客栈布置的相当雅致,素色雕花的八仙桌,筷筒都打磨地光滑细润,筷子头用的是铜箍匝上。再看墙上字画、果盆刺绣摆件又像是水乡人家的清新。
不过这屋内屋外的风格确是大相径庭,屋外红门绿瓦金兽,屋内素帐、素桌、清清白白的字画摆件,两者南北风格各异。很快,这带头的差役便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此时小二架着一壶茶从通后院的门帘中走出,笑着向几位大爷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