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红正得意于自己的妙手之作,夏翊当下也一脸别扭地调整身上的各个零件。丁自春品着茶却突然听得头顶有细微瓦砾擦撞的声响。这声音尤为轻,闷声如骨头摩擦一般。丁老先生凭着耳朵的功夫,片刻间已经觉察。他大叫一声“不好,有人。”便放下茶碗,举双手将二人护在身后。他抬头望去,院墙之上仅有一些微风带动,未有任何人出没的痕迹。
“你们不用找了,我们在这里。”女人的声音,清脆洪亮。
众人闻听鸡皮疙瘩脚底扒拉到头顶,一阵的寒意。要知道这来者并不从是刚从外院墙攀爬而上,而是已经在花神庙的大殿顶上,说明他们已经在上面探视多时,什么时候进的院子完全不知道!
三人回过身形正对来者。由于日头接近午时,来者又站在飞檐之上,身形揉在阳光之中,犹如天神下凡一般。夏翊眯起眼睛仔细观看,来者共有十三人,十三座黑影一动不动地伫立着,手中各持一根青竹杖。
那说话的女子施展鹞子翻身,从楼顶一跃而下。临地面,伸手借竹杖一挑地,身子斜着飞出一丈,弓身落定。这女子理了一理一身葱青色的冬衣,点手唤众人。一时间十来道黑影咻咻咻咻先后如离弦之箭一般飞身下地,在那女人身后一字排开,立柱开山式站定,相当的威武。
来者是谁?前文书有讲,此人正是当初在王宅门口传令牌,并留下三颗丧门钉的青衣女。与当初不同的是,那时的她眉眼之间还残留着柔情,而现在眉角上挑,眼神锐利,英姿飒爽却有着数不尽的杀气。谁也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只是能强烈地感受到她与之前全是两个精神状态。
“我乃卧牛山三寨龙涎潭的寨主奶奶青竹剑卢宝瑜。我的来意不用我多说了吧?我们就是冲着风里去来的。”
她青杖一杵地接着说:“虽说咱们八百里卧牛山吃不尽用不绝,他盗去的这点金银乃是九牛一毛。但是把小算盘打到我们头上,这也太放肆了,真当我们是好欺负的吗?不是我说句大话,得罪我们的人现在尸骨还能合葬在一起的人,没几个!我看你们如果识相的话,先把那个风里去交过来,然后再把王继昌留下的金银如数归还,这样我或许还能放你们一条生路。如若不然,你们今天一个都活不了。”
要问卧牛山的人怎么找到的这里,文中还得交代。
卧牛山本是整个山西府最大的贼窑子,里面大大小小的贼寇竟数万之众。在他们的势力范围附近,要说没有安插一些眼线那是不可能的。哪能就只有王继昌一家呢。山寨控制的其他大大小小的眼线不计其数,只是他们与卧牛山之间都有专人负责联络。他们也许是对门的商户,同处一室的夫妻,甚至是同朝为官的同窗。不过他们互相并不知情,都以假面目示人,明面上过着普通百姓的生活。
话说昨日晚间他们一行船上落座,待夏翊卸了斗笠,端菜的小二名叫罗贵,他立马认出此人正是官府通缉的风里去。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假装镇定,端酒、上菜尽心尽责。他原本想借着迷酒将三人灌倒之后再给山里报信。但因为夏翊不喝酒,又担心有懂行的看破玄机,一旦有失,被人逃走反为不美。故此他改变主意,暗中监视,另外派自己另一个眼线邱雷前去报信。
邱雷领命飞身上马披星戴月地赶往卧牛山。照理说这个消息应先传给八寨中的头寨麒麟崖寨主,因为他们是八寨的急先锋,一些对外的小事一般都由他们直接执行。但在入了卧牛山,离麒麟崖还有十来公里的时候,邱雷路遇三寨奶奶卢宝瑜,她的大队正举着火把在各条道上巡检。
卢宝瑜拦住去路,逼问他为何深夜闯山。邱雷本是一愣,但心想八寨乃是同根,这个消息又何必隐瞒,故如实相告。
闻听此言,卢宝瑜欣喜若狂,眼角眉梢透着阴森的笑意,又如蜜灌肺腑那般舒畅。当下她便将巡检的喽喽兵手下一并唤上,想连夜向绿水码头进发。手下大将忙上前阻拦道:“卢寨主,这事万万不可。我们职责所在,要是这个时候擅离职守,一旦山寨之中出现什么事情,恐怕大寨主那边不好交代。而且这小厮肯定也得向麒麟崖山寨主汇报,他们自会处理,我们又何必趟这一趟浑水。”
“你懂什么!我八寨多少年的安稳日子,怎么会这么凑巧今晚出现变故,小题大做。”卢宝瑜暗自不爽。
邱雷见他们有所争执,便赶忙上前解劝道:“三寨奶奶其实您也不必着急。眼下罗贵正在监视他们。我想即便是他们离开码头,罗贵也会一路跟踪,并在沿途也会设下我们卧牛山的标记。我们大可以白天跟着标记去寻找。”
卢宝瑜虽然心有不爽,但是想到确实自己职责所在,一旦有失难以自圆其说。故此只能悻悻作罢。就在天微微翻亮,回到自己寨子没多久的寨主奶奶瞪着铜铃大的血目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没一炷香的功夫她便再也难奈不住,起身下床,召集了十二名干将,向码头出发。
由于拖延了几个时辰,等到他们来到绿水码头,天已大亮,一问掌柜得知三人早已结完账离开了。卢宝瑜懊恼不已,手敲账台碰碰作响,吓得掌柜一阵哆嗦。
就在一行起身离开之后,一个歪帽的杂役尾随而至,点手告知了三人离去的方向。卢宝瑜转怒为喜,打赏了几两银子。他们有了方向以及卧牛山的标记,心中大亮,便施展陆地飞腾的轻功拼命追赶。由于他们的脚程远比夏翊众人快,因此没多久就在山道上找到了罗贵。
罗贵起初有些吃惊,他没想到等到的不是麒麟崖的寨主爷,反倒是等到了龙涎潭三寨主奶奶。在他施礼之后,点手花神庙方向,告知了夏翊的落脚点。卢宝瑜喜眉高挑,又赏了十两银子,一行人再度触发赶往花神庙。于是乎,才有了十三人日伏花神庙的戏码。
起初卢宝瑜认为,此处可能是风里去囤积贼赃的地方。为了探知金银的准确藏匿地点,她并没有急于上前械斗,只是躲在屋顶隐蔽处。就这么等,一直到了夏翊易容完成,她发现两人确有离别之意,实在等无可等,故意卖了一个破绽让丁自春发现,于是几人就大大方方下楼露面。
面对贼寇这样的架势丁自春显然有些焦躁,因为他素闻青竹剑的厉害。曾今三剑仙陶源、陶陆、陶智在保镖之时与她产生过汇斗,听闻她凭一己之力破了他们的三仙绝命剑阵,用把青竹剑三剑劈下他们三条右臂,导致三老从此退隐江湖,不问世事。
“贼婆,你怎么能凭着官府的画影造形就断定我们就是风里去一伙?官府办事你又不是不清楚,一笔糊涂账,切莫轻信。”
“你叫我什么,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头!”卢宝瑜被丁子春一激,火气顿时起了三层,两只杏眼圆翻,一副吃人的架势。
“呸呸呸,女侠女侠。瞧我这张破嘴。”丁子春媚笑着象征性地给了自己几嘴巴。“女侠,老夫也是推心置腹、实话实说。要说我们与这事有关系确实不假,但是说我们是风里去一伙,那可真是大大的冤枉。当晚,我们目睹我亡兄一家灭门的经过,无奈能力有限无法救助,反倒是牵连其中。不过据我们所知,风里去与一个寨子叫吴月龙的小头目有关系,那人便是当晚行凶的贼人之一。但我们所知也仅此而已,是哪个山头哪个寨子,倒是一无所知。”丁子春说着便把当晚看到的情况详详细细地又给卢宝瑜讲解了一遍。
“吴月龙?何许人也?”宝瑜眼珠滴溜溜乱转在卧牛山附近的一阁一楼和三个寨子中思索哪个寨子有这号人物。但是想了半天她也没记得有这么一号,便开口道:“你想要信口胡诌,以谎话骗我,好乘机逃跑是与不是?”
“哪能呀,姑奶奶。以您的声望、您的武艺还有卧牛山的势力,我们插着翅膀都飞不了。即便是你今天发了慈悲的心肠放了我们,想要抓我们回去不也是手到擒来的事吗?前面所言,句属实。”
“哼,这王继昌还有你这么一个兄弟我也未曾听说。俗话说凡事不可轻信也不可尽信。这样吧,你们先随我先赶回卧牛山,将其中的情况给几位寨主爷都讲讲清楚,至于你们的事就由他们再做定夺吧。”说罢,卢宝瑜便想命人上前锁人。
“慢!”丁子春掏出小匕首喊道:“这卧牛山什么地方?那是龙潭虎穴,虎豹狼群聚集之所。要是我们进了山,别说我们没有证据,即便是有证据证明与此事无关,我想势必也很难活着回来。想要让我进山,除非我死了你们抬进去。”
“哎呀,你觉得我是来跟你谈判的吗?你有资格跟我叫板吗?给脸不要脸的货,我看你是嫌命太长。”卢宝瑜将竖着的棍子向前一指,摆开了架子。
丁自春自然也毫不示弱:“哼哼哼,老夫今天倒是要领教领教,看看你这青竹剑是不是徒有虚名。”
“没错,就算抹脖子也比你们带走的好。”夏翊也在一旁帮腔。
丁自春听着那个泄气呀,心想你是哪头的丫,有这么给自己拆台的吗。这架还没打,气势就输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