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53年。
人类受到非正常的辐射，引发变异。
从此再没有人类，只剩六届生。
世界翻天覆地，称新界。
_____
『冷』
“妈妈，我冷”
——（新界趣闻）
晶莹的雪花细细碎碎的飘落，落在她的衣服上。
天气有些寒冷，茗拢了拢衣服，不让体温持续下降。她的身边还有一个幼小的孩童。
孩童看着茗，也学着拢衣服，但风还是从单薄的衣中灌进来。
他只好一边跺着脚一边搓搓手，走在高速公路上，旁边都是被白雪覆盖的山峰。
天空是白色的，公路是白色的，树木上也全都落满了雪，整个世界一片空白。
“妈妈，我冷…”他伸出一只手拽住茗的衣服，仰面道。
茗摸摸孩童细碎柔软的头发，轻声问“涪（fu）怎么了？不是已经穿了很多衣服了吗？”
涪低垂着头，没有说话，手依然紧紧的拽着茗的衣服，他的指尖已经微微泛白。
茗叹了一口气，望着银色世界，弯腰将涪抱起。
涪搂住茗的脖子，安安静静的看着望不到尽头的前路，懵懵懂懂。
两个身影在雪地里仿佛成了小小的蚂蚁，慢慢的顺着公路前进。
空荡荡的路上，只有他们的呼吸声与踏雪声。
不知道走了多久，天色开始昏暗，茗加快脚步，抱紧涪向前走。
只是雪色弥漫，看不见一丝其他颜色，茗的心中也生出来不安。
夜幕降临，茗的步伐慢了下来，她将涪又向上举了举，亲吻涪的额头。
“涪，怕不怕呀？要和妈妈一起被冻僵了哦。”
夜晚里，涪的眼睛闪闪发亮，他捏住茗的耳垂，将脸贴近茗，软软的蹭着。
“不怕，只要和妈妈在一起。”
听见涪的话，茗揉了揉他的头发，笑了笑。
“妈妈，前面有光。”
涪眼睛被软软的刘海盖住，但他还是轻而易举的看见了黑夜里的闪烁却明亮的光。
茗抱着涪停在雪地中，她打量着四周。涪靠在茗的肩窝上，将整个人缩起，再没有说话。
只有寒冷的风在刮着。四周一片昏暗，经过雪反射的光竟然也是暗色的，只能勉勉强强看清前方一点的路。
“前面哪里有光呢？”
茗呢喃着，低低的问自己。
随后她迈开步伐，趁着许些微光，大步大步的向前方走。
不久，她也看见了一点灯火散落在风雪中，茗的心头一片炙热，抱紧了涪便缓缓前行。
“…妈妈…妈妈…好冷……”
涪的手紧紧的抓着茗的衣服，脸上开始泛白，隐隐约约有结成冰的趋势。
“涪！该死的…”
茗搂住涪，一路飞奔向那零散的灯光。
这里应该是一个小镇吧，不知道为什么，它在这样的环境中还可以保持着灯火不熄，应该是有什么特殊吧。
随着涪一点一点靠近小镇，他的脸色开始好转，他伏在茗的肩膀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涪，现在还好吗？”
茗放慢了一些脚步，轻轻拍打着涪的后背，低声的询问着涪。
“嗯…”
涪轻声的应着。
雪花又开始飘落，万幸已经找到城镇，有了些希望，风雪也没有那么难熬了。
“妈妈…可不可以不去镇子？”
涪望着越来越亮的灯火，身体一直在瑟缩。
“嗯？怎么了？”
茗揉揉涪的头发，将吻落在涪的发梢。
“…心脏会痛。”
涪皱着眉头，认认真真的描述自己身体的不适。
茗失笑，这是窒息之后的正常反应吧…
“没事，不怕哦，很正常的。等进了城，就会好了。”
看着在风雪中逐渐清晰的城镇，涪的心情逐渐不安，他和它的距离，越来越近。
没有所谓的，他就是打心里的害怕这里，甚至是超过年龄的慌张，有人在心里告诉他，离开这里。
需要理由吗？你害怕东西需要理由吧，可惜涪没有理由。
茗用手指点点涪的额头，快步向城镇赶去。
终于到了城镇的边上，看着高耸的城楼和透出的火光，茗在奔波的日子中第一次感受到温暖。
“妈妈，不进去好不好？我们就在外面呆着，呆一晚上就走，好不好？”
细微的哭腔让茗慌了神，她抱紧涪，安抚一般都拍打着他的后背。
“好，就在外面呆一晚。”
她许诺着。
“妈妈…我看见了，前面还会有小镇的…”
涪仰着脸，眼泪不断的流出来——他好疼，浑身都疼。
心被密密麻麻的恶意滚烫着，他已经有些发热了。
看着涪不像是正常的脸红，茗的手贴在涪的额头，感受到一股子热意翻涌。
“发烧了？”
茗着急道，望着在一旁的城门，涌出了冲进去的想法。
“妈妈，不要进去…难受…”
涪拽着茗的衣角，小声的呻吟着。
没一会，就昏昏沉沉的晕了。
“涪，涪！怎么会这样……”
茗也红了眼眶，抱着涪站在城墙下，她将自己外面的衣服脱下，裹了点雪，又用手捧住，希望雪早些化了。
然后将冰凉的衣服叠好，放在涪的额头上。
明明应该要结冰的不是吗？
她没有管这么多，只是在心里不停的祈祷，涪不要出事。
“笃…笃笃…”
一阵敲门声传来，城门开了。
茗抬头看过去，只见一个缠着布条的黑衣老人推开城门，向他们走来。
老人没有攻击性，而且有一股子温和的味道。茗放松了绷紧的身体。
“呀，小孩子病了吗？”
老人看见被茗紧紧抱住的涪，眼里闪过喜爱的神色，不由得关切的的询问。
“嗯，家里孩子调皮，耐不住饿，吃了些雪，这就生病了。”
“孩子病了，母亲更着急更难受哦…”
老人搓捻着布条，一眨不眨的看着涪。
“这小孩叫什么名字？看上去很可爱…是个讨喜的小孩呢…”
“菩，他叫菩。”
茗低着头，不看老人，强调着什么。
“好名字，心地善良，心思聪颖。”
老人听了，感慨一句，又说道。
“病了不如进城吧，城里还有些诊所呢，小孩子可耽误不得呢。”
“你们着没有感染者和变异者么？水电都没有断开？”
“我们很团结的，变异者和感染者自己离开，不愿意伤害我们，水和电，是由风雪得到的。”
老人慢慢的回答。
“妈…妈…妈妈！呜……”
涪的身体突然抽搐一下，他闭着眼睛，嘴里溢出稀碎的呻吟。
“小孩都这么严重了，还是快进来吧！”
老人脸色忽然变得严肃，催促着茗做出选择。
茗附身亲吻着涪的额头，双手紧紧的抱住他。
“晋爷爷，你不是说会有新的小伙伴吗？”
“对呀对呀，我们的小伙伴呢？”
几道清澈的童声传来，茗的睫毛颤了颤。
老人已经走到了城门口，打开着城门，在城门的边上探出几个小脑袋。
无一例外，全是半大的孩子，他们惊喜的望着茗。
“诶，快看，有好看的大姐姐诶！”
“咦惹，大姐姐真的好好看！”
“大姐姐怀里有一人，那个人就是我们的小伙伴吗？”
“应该是吧！”
孩子们七嘴八舌的说着话，说着说着就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天真而纯粹着。
老人站在一边，看着孩子们热热闹闹的，也露出了笑意。
他们身后的灯笼高照着，亮闪闪的，温暖明媚。
茗弯了手指，静静的敲打着地板，思考着什么。
最后，她将涪抱紧，慢慢的起身，一步一步走进城镇中。
自那晚以来，茗便莫名的留在了这里，领了房卡将涪放置好，又开始整日的出门去猎雪。
猎雪是一种特殊的活动，踩着阶梯爬上高高的城楼，绑上简陋的滑翔翼飞在空中，用刀划开会放光的雪花，得到白色的光团和液体，便是猎雪了。
猎雪可以换得钱币与食物。钱币在城镇中可以兑换除了食物的任何东西。
茗本来便是身体素质好的，到了这里更是得心应手，没有几天就适应了这的生活。猎得的雪也越发的多。
她发现，光团除了白色，其他都是可以吸收的能量，但其他人似乎没有发现。反而将别颜色光团低价卖给城镇中的工作者。
茗眼光闪烁，用比工作者高一倍的价格在私下收购其他颜色的光团。
而涪也在城镇中呆着，只是身体越来越虚弱，可能是暂时适应不了城镇中的生活吧。
镇里的小孩经常来找他玩，领着他去很多地方玩，也照顾着他的身体不好。
一到过家家时，孩子们就憋足了劲，一股脑的讨好着涪。
涪喜欢花花，那我就要摘最美的花花给涪！
涪喜欢饼干，那我就要买最好的饼干给涪！
针锋相对的局面往往结束于涪不耐烦的离开，涪都走了，有什么好争的！
孩子不全都是本地的，有些孩子也和涪一样，来自城外。
城里的人口流动性也大，除了本地的孩子，肩膀上每个星期都会有外边的孩子来到，也会有孩子和父母一同离开小镇。
至于怎么区分时间，每两天便有人到城中央敲钟，直到钟声传遍小镇子。
每每到敲钟时，涪的胸口都会隐隐作痛，喘不上气。
这日茗早些回来了，涪还没有睡着。
涪从床上爬起来，站在床沿上，鼓足劲跳向茗，茗伸出手，接住涪。
她将涪紧紧搂在怀中，亲吻着涪的眼睛。
“妈妈别闹呀……好痒痒…”
涪被茗的举动弄得痒痒的，一个劲的翻来翻去。
“想妈妈了吗？”
茗不再逗他，抱住他坐在床上，笑着问。
“想！好像妈妈！妈妈好久没有亲亲啦！”
涪嘟着嘴，指了指白白嫩嫩的脸。
茗会意，马上在他脸上亲两口。
又聊了两句家常，涪突然问道
“妈妈，我们什么时候离开呀？”
“再过两天吧，涪会不会舍不得这里的小伙伴呀？”
茗瘫在床上，感觉自己身体里吸收的力量差不多了，已经到了一个点，可以使用了。
“会啊，可是我最喜欢的小遐走了……也就没有那么舍不得了。”
“小遐？那个经常找你玩的小姑娘吗？”
“对呀，她还会来和我一起睡觉觉呢！她手上有花花橡皮筋，和我的花花镯子是一对哦！”
涪掀开手臂上的衣服，将花花镯子露出来。
“小登徒子，收了这些就要和人家在一起啦！”
茗屈指敲了他的额头，笑骂道。
涪也笑了，但是很快又低垂下眼睛。
“可是小遐从前天就突然不见了，明明说好要来叫我起床的…”
茗听了，在心里放了个疑惑，更加决心要早些离开这里。
他们熄了灯，躺在床上。
涪亲吻茗，“妈妈晚安。”
第二天，茗起床后看见涪还抱着她的胳膊，安静的睡着。
她摸了摸涪的头发，轻柔的将手抽出来。望着逐渐变亮的天色，心里有些感慨。
她决定，今天猎雪中午便回来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看着天光，她踏着朝阳而离开。
睡梦里的涪嘤咛一声。
“…妈妈…”
她似有所感的回头，看着涪笑了笑。
“很快回来的。”
猎雪的同伴陆陆续续都到齐了，她率领着他们登上城楼，架起滑翔翼开始寻找雪的踪迹。
中午很快来临了，她踏雪而归，将滑翔翼脱下，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
茗见着小镇里的孩子在路边玩着，便细细的看了几眼，并没有看见涪的身影。
她有些奇怪，拦下个孩子问道。
“你们怎么没有和涪一起玩？”
“涪？今天涪都不在家里啊！我们找了好久也没有找到！”
孩子嘟囔着，不是很开心。他他抬起头，小声的问茗。
“涪是不是不想和我们玩了？哪里都看不到他！”
茗的心脏一惊，摸了摸孩子的头，连一声安慰都没说出口。
她马上跑向自己的住所，却发现大门是打开的，那里有一些凌乱的鞋印，小小的——是孩子的。
床上的被褥整整齐齐，和之前一样，是涪叠好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茗翻遍了每一个角落，都没有发现涪的影子。
她逐渐冷静下来，坐在床边，仔细的想象涪起床的场景。
突然，一小块布料吸引了她的注意——是灰黄色的，那个老人衣服上的布料。
她捡起来布料，合上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缥缈的钟声响起，如同水波一样蔓延开来，今天的钟声，比以往要低沉。
茗的心脏抽痛，一股子无法遏制的恐慌席卷着她，她几乎要苦楚的死去。
她喘着粗气，强打起精神，推开门一路向前跑。
钟楼越来越近，钟声还再持续的绵延着。
她用力推开门钟楼的门，却在看见里面场景的那一刻，僵硬呆愣的站在原地。
那些老人——平时看上去和蔼可亲的人，说着最爱孩子的人，他们将孩子的皮扒下挂在钟楼里的大厅。
茗站在门口，看见很多曾经熟悉的孩子的脸，他们面容扭曲，空有一副令人呆滞的皮囊，像被贩卖的衣服，挂在橱窗里被观赏。
完整的皮肤，一点一点被剥离，最后被挂起。
“大姐姐，你好漂亮哦！”
“姐姐，我想吃糖！”
“长大了要娶漂亮姐姐！”
一句一句童稚的语言成了锥子，深深地扎进茗的心中。
钟楼深处还传来几声欢笑
“喝吧，这个小孩味道很不错啊！哈哈！”
“这些天吃的最好吃的就是他了！”
“要不是他们要走，也不至于今天就杀了，还可以更好的。”
“这幅皮相也不错。”
茗听着声音，心一点一点变冷，她拂开面前的皮囊，带着风雪的气息，走进钟楼。
心脏抽痛，悲伤上涌。
她越靠越近，尸骸堆积的也越来越多，恍惚间还听见他们碰撞酒杯发出的声响。
突然，一个带着花朵的橡皮筋突兀的出现，她看着那橡皮筋，想起那个笑的灿烂的小姑娘——小遐。
她弯下腰从地上捡起那根皮筋，咬咬牙，继续向前走。
终于走到了门口，她望向里面，涪的尸体被放在桌子上，安安静静的，仿佛只是熟睡。
肚子已经被划开了，内脏被摆开在一旁的盘子里。她看见一个玻璃般的器皿里，装着一颗鲜活跳动的心脏。
“…涪？”
轻轻一声呢喃，叫所有人都回过头。
“诶，他母亲来了…”
“没救啦！来了也没救啦！”
“哈哈哈…你看看她，好难过…哈哈哈哈！”
老人一边啃食着涪的内脏，一边嘲笑茗的弱小。
茗握紧拳头，一个箭步冲上去，将曾经邀请她进城的老人掐住。
“你说，你们是故意的？”
老人笑眯眯的，“对呀对呀！”
其他人只是观望，像观赏马戏团里的动物。
茗捏紧他的脖子，他脸色紫红，双眼瞪大，却还是笑着。
“杀了我呀！你可以吗？”
他弯起的嘴角嘲讽着茗，茗瞳孔收缩，心里的怒气混着她吸收的能量，顺着手臂传到老人身上。
“啊！”
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就青筋暴起，化成一只狐狸的样子死去了。
茗甩了甩手，抬起脚碾碎狐狸的脑子，地上瞬间开出粉白色的花。
静，整个钟楼陷入沉寂。
茗从腰间抽出一把刀，转过身掷向其他人。
飞出去的刀身漫出红色的雾气，笔直的将目标杀死。
一只一只的野兽躺在地面上，茗换了一把刀，将他们开膛剖腹，鲜血的颜色染红钟楼。
茗的衣服沾满鲜血，飞溅的血液打在脸上。
她倚靠在桌子上，抚摸涪的尸体，用指尖临摹涪的面容，在他额头落下一吻。
“对不起，回来晚了。”
茗将那个带花的镯子取下，和皮筋一起戴在手上。
随后，她指尖跃起的火焰，将涪燃烧殆尽，连一点点灰也不剩。
她缓步走出钟楼，钟楼燃起熊熊火焰，高歌纯粹与稚嫩。
“我会找到你的。”
茗流着泪。
“我会找到你的。”
她又重复了一次，笑了。
远处有人好像在喊
“妈妈。”
——end——
本章完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