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区。长途客运站。
父亲用了十多年的破烂125摩托车上,我跳了下来,正准备告别父亲进去,父亲喊停我,又一言不发,板着脸从他发白的旧西裤里掏出来一个崭新的红包给我,我嬉皮笑脸接过来,扭头就走了。
此时已经下午15点左右,风依旧大!
几个小时前,我站在镇上的桥头时精心打扮的发型就被吹凌乱了。
母亲把我拉过来桥头,说是昨天打电话给我约了一个蛮厉害的算命先生。我就对母亲说:“什么年代了?还这么迷信?不去!”
母亲一盆鸡屎泼过来!
我就乖乖站在桥头了。不止头发被风吹凌乱,心态也凌乱了,我想不明白,一直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老是拿鸡屎泼我?我宁愿她拿刀砍我!还有!她一直在我身边,那里变出来一盆鸡屎的?
桥头风大,一棵大树底下,有好几个算命摊子。来到边缘,因为是中午,阳光火辣辣的,客人并不多。母亲领我来到某摊,摊主带着副边框掉漆的破墨镜,墨镜下隆起山包似的圆鼻子,鼻子下八字灰白长须。这就是母亲说的蛮厉害的算命先生?我怎么感觉一眼看着他应该蹲在街角拉二胡更合适?
他下意识瞧了瞧新来的客人,也就是我和母亲。便继续忽悠眼前的客人去了。我看了看,貌似还有几个人才轮到我,就对母亲说:“不如去旁边吧,都是一样的!”
母亲拉住我,剐了我一眼,我怕母亲又拿鸡屎泼我,虽然手上并没有,但我已经被伤害出来心理阴影了,所以条件反射就跳了一下,一不小心就踩到了旁边某摊主算命先生的脚丫子。
“啊!!!”
当时,旁边某算命先生正专心致志地闭目掐指,喉咙沉吟不歇,他面前的矮凳上坐着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伯伯。后来我听说,农民伯伯家的老黄牛失踪了,过来算算老黄牛晃荡哪里去了。所以他当时满脸希冀看着算命先生,突然见算命先生大叫一声,以为他家老黄牛已遭不测,差点哭出来眼泪,失声叫道:“我家大黄是不是被坏人拉去做烤牛排了?!”
某算命先生不着痕迹扫了一眼踩他脚丫子的无名小子,即是我。毕竟是老江湖,稳场易如反掌,只见他三言两语便把农民伯伯忽悠得找不到东南西北了。只听他对农民伯伯说:“你家大黄是不是屁股上有一大块黑皮?”
农民伯伯答到:“那是大黄天生就有了,嘿!真是神机妙算!”
只见算命先生继续说:“先别神了,你现在回家,拿上绳子,出门后往西先走800米左右,见到岔路别犹豫!果断走右边!再往前走大概一百米后就会见到一个小山包,然后绕着山包东边走,直到看见一片绿色草原!你家大黄正在悠哉悠哉吃着草呢!”
农民伯伯有点懵,问道:“我家大黄怎么跑那里去了?它又不像公狗那样会发情!”
又见算命先生掐指一算,道:“哦!是几个胆肥不彻底的学生崽干的!”
农民伯伯恍然,支付了费用立马回去了。
我在边上一直看着,忍不住心里吐槽:TM这就被忽悠了?万一人家找不到牛回来还不把你给绑了?然后我又想,要是我是他,我立马收摊跑路!
然后我就真的看到那个算命先生在收拾东西了……
我看向母亲,发现她融入了某个临时组建的“时事研讨大会”,现在正唾沫星子满天纷飞,聊得可嗨了。
然后我又瞅瞅母亲约的那个算命先生,刚看第一眼,他好像感应到了一样,也看了我一下,同时嘴里这样说:“哎呀!小伙子骨骼惊奇啊,我一眼看出来你不是一个寻常人物!”
显然是和他眼前那个小伙子说的。到底怎么不寻常?这使我想起来网上那个黄袍加身的段子,令人忍俊不禁。
我见人还多,跑去买了两片西瓜回来,一片给母亲,一片自己吃,就吃起瓜来。
我感到挺无聊的,还是吃鸡香一点,于是打电话给卤鸭。
不接?轰炸走起!
终于——
电话那头,卤鸭:“大哥!现在几点?还让不让我睡觉?”
我说:“呃呃,你要睡到几点?”
……
飞机上。
卤鸭骂道:“下次我上夜班时,你最好关机睡觉!”
我嘻笑道:“我还要你教?”
卤鸭:“我不够资格教你?你那边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吵?”
我说:“我在街上,不仅吵,风声也大呢。”
跳的还是P城!昨天在哪里跌倒,今天就要从哪里站起来!!
落地M416,美滋滋!当我正准备杀神附体大杀四方时,母亲叫我了,原来轮到我了。我和卤鸭说:“来事了,你先玩!”
卤鸭叫道:“好!耍我?你有种!我记下了。”
我退出游戏,来到算命摊前坐着,算命先生看了看我,我也看了看他。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毕竟第一次来算命,我原以为他开口就来一句:“好小子!骨骼惊奇,我一眼看出来你不是一个寻常人物!”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咂咂嘴,问:“小伙子,那个摊子的西瓜甜不甜?”
我笑笑说:“挺甜的!”
他扶了扶墨镜,说:“我看你啊,以后也是挺甜的!”
然后便问了我母亲关于我的生辰八字什么的信息,母亲在边上一直提问题,都是什么运势啊,会不会遇到贵人啊诸如此类。我就一直琢磨他刚刚说的我以后也是挺甜的是什么意思?
算命先生这样和我母亲说:“你儿子以后不是喝粥的料!是吃饭!还不止一碗两碗!”
我又瞎琢磨,这里的吃饭指的是挣钱还是什么?
算命先生又说:“你儿子不是没用,是心散,遇到那个人后一切都会改变的!放心吧!”
那个人?
我问:“哪个?”
算命先生说:“你的另一半!”
我一下子听出来是什么意思了,他的意思是不是我缺一个老婆管教?是不是我以后会怕老婆?妈的!忽悠!这是赤裸裸的忽悠啊!那个成功的男人背后不是有一个好女人的?这我还要你说?
偏偏我母亲听了挺开心。
算命先生又说:“好男儿志在四方,你儿子不是池中之物啊!”
当时,我一听他这样说,非常之同意!我也觉得我自己不是一个寻常人,比方说,我小时候啊,别的孩子都在努力找寻快乐时,我却常常在思考,思考什么呢?我就在思考什么是快乐?人为什么会快乐?嗯!这先生看来肚子里是有点东西。
算完后,回到杀鸡铺吃过饭,父亲便骑着他心爱的小摩托载我来到市区。就有了之前的一幕。
市区。15点左右。风依旧大。
我扭头,看到父亲已经掉转车往来路方向回去了。他的坐姿有点奇怪,和他走路时格外关照他的腰肢差不多。父亲的腰疼是老毛病了。
时光在我们身体流淌,我的腰肢日渐坚挺,他却在风中撅着腰肢,匆匆回家了。
可恨的时光!它为什么要伤害我们?人为什么一定要成长?
我心中已有答案了,可父亲的背影却越来越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