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像浸入了大海中,出现了一种窒息感,女性的呢喃声环绕在耳边,声音也像在水中一样朦胧不清。突然间,一声高昂的号角声震耳欲聋,打破了无休止的呢喃。
白光消失,伴随着号角声的消失周围场景全都变了,和语可以看出来他仍站在一座桥上,但是桥的最上层是一层薄如蝉翼的冰,透过冰霜,隐约可以看见冰霜下的火焰,整座桥没有护栏,好像建立在高空,血红色天空如同教堂的穹顶笼罩着。
和语开始走动,但他发现自己并无法控制身体,就像游戏里的“队友视角”,走在桥上,走的很慢,能听到这具身体发出的粗重的喘气声,过了一段很长的时间,眼看就要走到尽头,隐隐约约看见桥上有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微微动了动,好像看见了他,两道刺眼的金光从他的眼中射出,同时,周围景色推移逐渐变快,当速度大约与一辆80速的小车相仿时,他冲到了那个人影身前几十米。
在粗重的喘息声中,和语能看见那个人穿着雪白的长袍,头上戴着有羽翼的头盔。
那个人抽出刀,发出一声怒吼,也冲了上去。
“哐!”冰屑飞溅,和语视角天旋地转,就要落在地上。
这是被砍头了吗?
随后那疑似被砍下的头在地上弹起,视角以一种肉眼难以观察的速度移动到白衣人惊恐的脸,黝黑的脸上布满鲜血。他惊恐地张大了嘴,露出了闪亮的金牙。
然后,视野又一次变得漆黑,伴随着一阵血肉撕咬的声音和凄厉的惨叫声,和语产生了坠落感,然后像是摔进了一条大江,有一波又一波的水流击打在他的脸上,眼前一片漆黑,而且无法呼吸,周围的呢喃声越来越大,也清晰了许多,像是一群教徒在咏唱圣歌。
就在和语感觉自己要昏迷的时候,所有呢喃声又突然消失了,那种无力感也突然不见。
再次睁开,他已经坐在一个昏暗的地方,弥漫着酒的气味,周围人声鼎沸,潮湿的空气让他感觉十分不舒服。
他摸了摸脸,脸上没有一丝水分,脸型也与自己的不太一样。
布满裂痕的桌前,一个披着熊皮,赤裸上身的大汉对和语说:“小子,你想参加中庭的探险队?”
“欢迎来到诸神的世界,您代入的是北地吟游诗人罗德,罗德的灵魂将在世界的另一面注视着您,请尽情创造属于自己的史诗吧,神行者。”
收到脑海中的声音,和语定下心神,看着面前的这个壮汉,大汉灰色的瞳孔不善地盯着和语“怎么?要参加参加不参加滚!”
“要,当然要了。”
“哦?你死了我可就不管你了。”大汉发出不屑的声音,充满酒气的大脸靠近了和语,和语甚至可以看到他棕黄胡子上的酒液,一股冲天的酒气熏的他恶心。
在和语要思索如何回答时,他感觉到一阵剧烈的头痛,好像有人把一根铁棍插在了他的大脑搅拌。然后,一些碎片凭空浮现出来,碎片逐渐增多,相互连接,聚合,形成具体的图像。
据记忆的片段,罗德身为诗人,他不写诗,不喝酒,但是除此以外,他和别的吟游诗人没有什么区别。
花哨,浪荡,是一个远近闻名的花间客。总而言之,统而言之,是一个无业游民。
但是,记忆少了罗德以前的片段,不知从何而来,不知双亲,不知朋友,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如酒后初醒,不知发生何事。
他从山林中醒来,身旁放着一个钱袋。
为了寻找自己的身世,他参加了中庭几乎所有的探险,用高超的剑术战胜眼前的敌人,披荆斩棘,最终却一无所获。
偶然间,他听说智慧之泉可以任何问题的答案,于是他就参加了这个探险队。
“咳......咳咳!”正当和语准备要回忆细节处时,大汉恶臭的口气和酒味打断了他的思绪,和语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他讨厌酒味和喝醉的人,因为他不想和不清醒的人说话,也不想变得不清醒。
他抬起头,看见大汉鄙夷的目光,然后大汉对着自己的手哈了口气,凑近鼻子闻了一下,也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原本涨红的脸变得更为彤红,和语盯着他灰色的瞳孔,他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既然如此,想来就来吧,我是探险团的团长查尔斯。”
“先说明,搞事情的,拖后腿的立马给我滚蛋。不管是在哪里,就算是在死亡之海的船上你也得给老子跳下去。”
查尔斯领着和语来到一张坐满人的木桌前,指着一个戴着黑袍的男人,“这是莱特。”那个黑袍男人一动不动,好像没听到他的话一样,黑袍很好地遮住了他的脸,只露出下巴。
查尔斯有点尴尬,干咳了一下,看向一个穿着猎人装的美丽女性,“这是女猎人克莱茜。”邻座的美丽女性转过头来看向林和语,嫣然一笑:“请查尔斯先生不用加“女”字,猎人克莱茜,很高兴见到你。”她穿着兽皮雪靴,背后背着一把弓,腰间有佩刀,眉毛颀长英气十足,女性的脸型又有着一丝柔和,配合干净利落的齐肩褐色短发让和语眼前一亮。
“沾满血腥的屠夫。”此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加西亚沉默地看着那个说话的人,和语自问可没有感觉杀意的能力,但此时气氛十分严肃,有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
金属摩擦的声音骤然响起,好像下一秒就要断裂。
“我看你衣服不便宜,洗掉血迹和粘在上面的碎肉应该很麻烦吧~”
“你可以试试。”没等查尔斯介绍,那个声音的主人,一位穿着华贵的金发青年手中拿着着一块石头,和语注意到他露出的手腕很细,和衣服的宽大完全不搭。
他正在轻轻抚摸着手中的维京人西洋棋,轻声说了句什么,瞬间桌子上出现了蛛网状的裂痕,中央的凹陷更是几乎穿透了实木的桌面,木头裂开的声音让人胆战心惊。
和语吓了一大跳,四周保持着让人难受的沉默。
克莱茜的左手扶住刀鞘,右手握住刀柄,湛蓝的瞳孔如同狩猎中的狼,似乎马上就要拔刀而起。
“呱呱,呱呱呱!”几声粗粝难听的乌鸦叫打破了沉默,也缓解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符文?!”出乎意料,先前一言不发的黑袍人最先发出了惊讶的声音,酒馆里的许多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没错。”那个穿着华丽衣物的人表现得很冷淡,看样子他不想多说。
酒馆的侏儒老板觉得此人是个贵客不能怠慢,以极其滑稽的走路姿势跑到了他面前,问道:“那请问您的尊名是?”
“尊名称不上,本人威尔,这是艾丽娅。”他伸手指了一下,大家才注意到他旁边站着一名沉默的少女,十七八岁模样,扎着少女的长辫,显得青春十足。她闭着眼睛,一直沉默着。
“还有,神灵的威能是不用来处理这种小事的,”威尔瞥了克莱茜一眼,“尤其是沾满污秽的北地人,更不配!”
“废话真多。”克莱茜冷哼一声,放在腰间的手又放回了桌上,在和语看来,她似乎是对刚才“屠夫”的称呼有所不满。
“既然在座各位都介绍完了,那我向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们探险团最后一名成员,中庭的吟游诗人罗德。”
又是一阵令人尴尬地沉默,和语行了一个礼,笑着说道:“罗德,初来乍到,还请各位勇士多多关照?”
“呵。”威尔冷笑一声,“肮脏的吟游诗人也要参加?”
他又自言自语,“罢了,能有勇气参加这次旅途的也必不是平凡之人。”
“咳咳,”查尔斯清了清嗓子,“既然人员到齐,就准备出发吧!酒馆外港口的船正等着我们,我们将前往巨人国度约顿海姆。”
“最后,”他举起超大的酒杯,“让我们赞美奥丁神!”
“赞美奥丁神!”包括和语在内,探险团的人们一起举起了手中地杯子,和语也是,然而他的眼睛却观察着情状不同的探险者们,陷入了沉思。
众人起身正要走出酒馆的大门,就听到一个愤怒的声音:“愚蠢的瞎老头,快滚出去!没钱喝酒还在这瞎逛,看看你身上沾的这一身臭气,连乌鸦都被引到这里来了!”
众人转身看去,长相丑陋的侏儒老板站在酒馆的柜台上正在对着柜台前的一个老人破口大骂,那个老人很高,斜戴着宽的离谱的宽边帽,灰色的宽大长袍遮住他的身子,左臂只露出手指,他的右手拄着一根枯木拐杖,宽阔的帽子上打满补丁,遮住了右眼,好像为了遮掩他的瞎眼。他垂着头,不知在说些什么。
“真是一个可怜的人啊。”查尔斯叹了一口气,走过去对他说:“我给你一些金币,你去找点吃的吧。”说罢便往自己腰间的钱袋掏出几枚印有奥丁头像的金币。
“我要寻找.......我要寻找......”那个老人在低声呢喃,好像没有听到查尔斯的话。
威尔一把推开查尔斯,他蹲下来平视老人,以和善的口气询问。
“请问......”
“逆转命运之人......”老人的痴语打断了他。
“老人家,您需要什么帮助吗?”
“我要......逆转命运。”
“众所周知,命运是诺伦女神手下的丝线,没有人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运,老人家如果你有什么困难我能够......”
“逆转命运......”和语的灵魂感觉到震颤,他听见了老人心里所想。
“拾起所遗忘之人......”
所遗忘之人?什么意思?和语心中充满了疑问。
“如果知道自己的命运,那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老人家,如果你有什么苦衷,节哀罢!”威尔叹气摇头,“对于命运的蔑视是对于神灵的不敬,命由神定,重中之重,哪是区区凡人可以改变?”
威尔从镶着金丝的红色衣服中拿出一个大钱袋,发出“叮铃叮铃”的声音,抛向柜台,钱袋落在柜台上发出巨大且密集的金属撞击声,“帮我给这个老人,光明的神巴德尔说过:‘每个人都要维持自己心中的光明。’”我不能背叛神。”
“好好好。”侏儒拿起这个钱袋,珍惜地用脸颊去蹭它粗糙的布,“奥丁神肯定会听见您的话。”
“油嘴滑舌果然是每一个下贱的侏儒都具有的良好品质。”威尔拍了拍自己华贵的红色长衫,不顾其他人异样的目光,快步走出酒馆的大门。
“少爷少爷......”
“都说了在外面不要叫我少爷。”
“那少爷您为什么穿着那么华丽的衣服?”少女碧绿的眸子望着他。
“......”
“少爷您以后少用符文啊,您用得太多了,它透支了您的灵魂,您才会......”
“这你不用管,神灵赐我神力,我必扬其神威。”
黑袍人自始至终都像是一块石头,他淡然地看着这么一出闹剧,跨过这个老人走了出去。
和语端详着这位老人,忽然这地上的老人猛地一起身,看向和语,此时,和语也看见了他的左眼,这让和语想到了野生的鹰,老头仅仅和他对视了一秒,就继续垂下头:“必须找到......”
“这老头真是可怜呢,对吧。”身后的克莱茜拍了拍和语的肩膀,她戏谑地看着这个老人。
“嗯?你没有喝酒?”克莱茜惊讶地问,她没有在和语身上闻到酒味。
“没有,作为吟游诗人要保持清醒才能写出好文章。”
“呵呵,原来中庭还真有在酒馆却不喝酒的人啊。”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这世界不都什么人都有吗?”
“......”加西亚默不作声,和语看已经把天给聊死了,就走出了酒馆。
离开了酒馆,那股灵魂的悸动就消失了。
酒馆周围环绕着树林,乌鸦聒噪的叫声环绕在酒馆周围让人心烦,走出树林就看到了港口,船和一望无际的大海,此时正好是夜晚,洁白的月亮照耀在海面上,海面上像笼罩着轻纱,蓝绿色的极光在远处舞动着,极光中隐隐约约有一些闪动的白色光芒,这番美景让人陶醉。
“据说极光是瓦尔基里女武神盔甲上的光芒,她们坐着飞马时会留下闪耀的痕迹,今日一见,果然美丽至极。”克莱茜在和语旁边说了这么一番话。
“你也是第一次到这里?”和语问道,他看见了克莱茜的雪靴和红色的披肩,因此想到她可能是在极寒的地方生活。
“没错,我生活在中庭最靠近伊达利尔的地方,那里也是冬之神乌勒尔狩猎的地方,每次他一出现,就大雪漫天,千里冰封,为了生存,我才以狩猎为生。”克莱茜轻轻抚摸着猎衣上的银质别针,“我们那里山中有山精,为了不让山精抓走孩子,父母会给孩子别上一枚银针,所以一看到胸前的银针就知道那是一名北方人。”
“我这一身装束也是照着乌勒尔的样子穿戴的,他给我们带来了苦难,我们却还要供奉他,让他高兴,真是让人不爽。”说到这里,克莱茜用力地捶了一下旁边的树木,树木剧烈地摇晃了几下,两只乌鸦从树上叫着飞走了。
“不过刀刃划过血肉的感觉......让人快乐。”看着和语,克莱茜眼神迷离,好像自己正在干自己所说的这件事。
“要启航了,上船吧。”克莱茜走过和语,回头看了他一眼,轻柔的海风拂过她的面庞,她对着和语微微一笑,望向苍茫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