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昊就像一块滚刀肉,背脊瞬间被粗糙的地面磨得血肉模糊。与此同时,绳套死死地卡住他的脖子,使他无法呼吸。
“今天运气真好,逮到一条大狗。”
“回家剥皮抽筋,狗肉煲。”
风中传来两个恶魔的狞笑。
刘昊听得胆战心惊。这就是狗的宿命吗?除了天地不仁,还要面对人类的残杀。身为一条狗,他无力挣扎,只能缓缓地闭上眼睛,任意识在他头脑里渐渐消失。
乌云越来越沉重,将天空压得气喘吁吁,明明是晌午,天色却宛若黑夜。城市的路灯陆陆续续被点亮。雨水侵蚀电路,一些路灯在漆黑的大雨中,不住的闪烁,像极了跳动的鬼火,为这场无情的大雨平添诡异气氛。
“咔嚓!”
一道闪电劈开天地,照亮人间,也使得魑魅魍魉无处遁逃。
摩托车骑手受到惊吓,猛打了一把方向。摩托车侧翻,在雨水中滑出十几米远。两名偷狗人被抛到路边乱石堆中,头盔被岩石击碎,昏迷不醒。
不远处,一条伤痕累累的拉布拉多犬,脖子上套着绳套,身上皮开肉绽,血水混在雨水中,不住的从伤口渗出来。也许是痛到了极致,神经早就已经麻木了,只有肌肉还在本能的抽搐着。
刚才,刘昊在鬼门关前兜了一圈。若非雨天路滑,摩托车倾翻,只怕刘昊已经被绳索吊死了。
刘昊依仗着狗狗本身顽强的生命力,硬是在接二连三的生死考验中,逃得一线生机。
他趴在地上吃力的喘息,任雨水无情的鞭打他伤痕累累的背脊。
过了一会儿,救护车呼啸着开来。然后,呼啸着开走。两名偷狗人被救走了,却始终没有人关注过不远处,有一条重伤的狗狗。
刘昊心里清楚,这么大的雨,人们自顾不暇,没有人有空关心一条狗的安危。他必须想办法自救,否则在大雨中淋上几个小时,他必死无疑。
刘昊勉强撑起身体,却因力所不逮而跌倒。再起来,再跌倒。如此反复。
他不能放弃,只有不停的努力,才有自救的可能。
最后,他用强大的意志力,撑起这副孱弱的身子,夹着尾巴,蹒跚而行。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何去何从,冥冥之中他走上了回家的路。
是爸爸妈妈在召唤他吗?一家人终于可以团聚,一起去天国。那里阳光明媚,那里锦绣天涯。如果这是真的,该有多好。
一百米,两百米……刘昊拖着沉重的身体,艰难的往家的方向挪动。
终于,他走进了那栋熟悉的大楼。
因为极端恶劣天气,大楼的电梯已经停用。即使电梯正常运转,一条狗也无法开动电梯。
刘昊只好选择走楼梯。
可是他实在是太累了,走了没几步,便倒在楼道上,绝望地望着上方那段遥不可及的天梯,眼皮越来越重,直到世界变得一片漆黑。
不知过了多久,刘昊闻到了一股清爽的柑橘香。
也许是狗狗自身顽强的生命力拯救了他。虽然伤口还在淌血,但是精神已经稍稍恢复了些。
刘昊勉强可以靠着墙壁站起来。
他耸了耸鼻子,楼道内果然有一股熟悉的柑橘清香。
紧接着,身后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可恶的天气,害我发型都乱了!可恶!可恶!可恶!”
“张阿姨”人还未出现,抱怨声已经充满了整个楼道。
刘昊张大眼睛,好奇的注视着身后的楼道。
他想知道,这个“张阿姨”到底长什么模样。是否真的像他想象中那样,二十多岁,短发,圆脸,中等身材,微胖。
“张阿姨”的抱怨声越来越近,时不时还爆几句粗口。
刘昊更加紧张了。他凝神屏气,几乎忘记了身体的疼痛。
当自称“张阿姨”的女人出现在身后转角时,刘昊惊呆了。
“张阿姨”竟然是她。
失明之前,刘昊在娱乐头条曾经见过她的样子。她就是那个身价几个亿的大明星,张欣雨。
早晨在公交站台等车的时候,刘昊还听过有关她失踪的新闻。原来她躲在这里,成了刘昊的邻居。
真人张欣雨比屏幕上的张欣雨看上去朴素得多。穿着休闲的T恤和大裤头,长发被随意的挽起在头顶,湿漉漉的刘海凌乱地贴在额头和脸颊上。目测年龄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
这个骗子,竟然还骗刘昊说,她是一位四十多岁的阿姨。占了他一个月的便宜。
刘昊气不打一处来,脏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也许是极怒攻心,他全身又是一阵抽搐,疼得他眼前一黑,几乎就要再次晕厥。
“可怜的狗狗!你怎么伤得这么重。”
张欣雨疾步跑到刘昊身边,解开套在刘昊脖子上的绳套。
然后,她竟然搂住刘昊的脖子,脸颊贴靠在他尖尖的嘴巴边上,柔软的双手轻轻抚摸过他颈部的绒毛。
刘昊无法想象,那个天之骄女,竟然与自己如此接近。他甚至能感觉到她的鼻息轻轻抚过他颈部的毛发。如此清香甜美,令人瞬间忘却身体的伤痛,忘却情绪的低落,忘却一切烦恼和忧伤,彻底沉浸在温柔中。
虽然他现在是一条狗,但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与妈妈以外的女性拥抱。这种感觉奇幻而美妙。有些羞涩,又有些期待,令人欲罢不能。
幸好是一条狗,不然的话,他真不知道该把两只手放在什么位置才好。
一股神秘的力量,从张欣雨身上缓缓传来,穿透刘昊的皮肤,那些结痂的伤疤仿佛变得愈加厚实,身体的痛楚也这一刻渐渐。消退。他的四条狗腿重新变得坚强有力。
当张欣雨松开怀抱的时候,刘昊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伤痛的困扰。很难想象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挣扎在生死的边缘,几乎就要放弃求生的欲望。
她是怎么做到的?一个拥抱就能抚平伤痛,是特异功能吗?
张欣雨对着刘昊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说道:“这是我俩的秘密,不许告诉别人哦!”
接着,张欣雨站起来,鼻子一皱哼了一声。气势汹汹的说道:“瞎子太可恶了!他怎么可以这么对你!我去找他算账!”
按理说,此时刘昊最着紧的是去医院签署接受眼角膜捐赠的协议。但是,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是怎么了,竟然鬼使神差地跟着张欣雨来到自己家门口。看着张欣雨“嘭嘭嘭”地猛敲自己家的门,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她该不会是以为,狗狗身上的伤是刘昊打出来的吧?她也太看得起一个瞎子了。
“死瞎子,你给我滚出来!”张欣雨大声喊道。
屋内没有回音。
他继续敲了一会儿门,见没有人回应,便趴在门缝上,眯着眼睛往室内张望。连哄带骗的唬道:“我看到你了,瞎子!快过来开门!再不开门我可要砸锁了啊!”
接着,她又发狂似的在刘昊家的门上一通猛挠,在上面留下十道抓痕,像是被猫挠过似的。
刘昊都看傻了。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女人,就是那个无数人心目中的爱豆。
刘昊突然怀疑自己的判断,他遇到的一定不是真的张欣雨。也许是她的远方表妹也说不定。
张欣雨鼓着腮帮子,俏脸涨得通红,气呼呼地对刘昊说:“可乐,瞎子不在家。明天我再帮你收拾他,今天你跟我回家。”
跟她回家?这个提议太梦幻了。
“汪汪!”
刘昊学着一条狗的样子,欢快的叫唤了两声。
“不过,我要和你约法三章。跟我回家,不许把我家弄乱,听懂了吗?”
“汪汪!”
张欣雨摸了摸刘昊的狗头,眼睛眯成一道弯弯的月牙,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着。她的笑,真美。刘昊看呆了。
张欣雨只道眼前的是导盲犬可乐,因此对狗狗痴痴呆呆的表情十分喜欢。她再次挠了挠刘昊的狗头,说道:“真是一只可爱呆萌的乖狗狗。要是瞎子不要你的话,我养你好不好?”
然后,她立刻脸色一变,“瞎子就是个白痴,这么乖的狗狗,他也忍心对你下毒手。”
看着张欣雨一副嫉恶如仇的表情,刘昊真为她的智商捉急。导盲犬就是盲人的眼睛,他怎么可能对自己的眼睛痛下狠手呢?这个道理用脚指头也能想明白。
虽然刘昊对张欣雨的智商不敢苟同,但是对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正义感却充满了钦佩与感激。与此同时,他也对跟她回家有着一些小小的期待。大明星的房间,一定是一所瑰丽的彩虹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