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城市都笼罩在厚重的雨幕之下,就像一个被母亲忽视的孩子,用一场没完没了的哭泣,向全世界宣泄他的不满与焦躁。
昏暗的灯光穿过墙头的方格窗户,将铁栏杆影子倒印在地上。办公室内桌椅横七竖八,案卷资料散落一地,各类锦旗奖杯堆砌在房间的各个角落。
从一面绣着全警自由搏击邀请赛冠军字样的锦旗下,探出一张苍白、憔悴的小脸蛋。少年的眼神空洞且无助,脸上、身上满是伤痕,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仿佛是一棵无根的水草。
他既惶恐又兴奋地嗅着空气中的味道,因为眼前总是一片漆黑而惶恐,因为感觉到了主人的临近而兴奋。
刘昊试探性地轻声问道:“可乐?”
少年听到了主人的呼唤,一下子来了精神,挺起胸膛,不停的摆动屁股,嘴里发出狗狗的“呜呜”声,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抱怨。他的样子完全就是一条狗。
“来。”刘昊下达指令。
可乐欢快地扑进刘昊怀里,失声痛哭起来,将这一天一夜的无助和惶恐一股脑儿倾泻而出。
刘昊也是百感交集。在他失明的这段日子里,是可乐用忠诚与温暖守护着他。可乐对于他有着非凡的意义,它不仅仅是他的导盲犬,更是他的心灵港湾。
刘昊与可乐抱在一起互相慰寄。
过了好一会儿,双方才勉强分开。
既然已经重逢,现在的问题就变成了,如何交换彼此的身体。这个问题刘昊早就想过很多遍了,既然是因为遭遇雷劈导致的身体互换,那么最有可能让他俩换回来的方法就是再被雷劈一次。
派出所外狂风暴雨,电闪雷鸣,正好是一个挨雷劈的好日子。
“来!”
刘昊打算带可乐离开办公室,去外面找闪电。
由于可乐眼睛看不见,爬的时候到处乱撞,一不小心磕到了桌子的一角。
随着“咚”地一声闷响,刘昊地心也猛地一抽。
他回头一看,可乐正若无其事地朝他憨笑,脑袋上磕破了皮,肿了很大一个包,鲜血直流。
刘昊顿时心疼不已。难以想象,可乐什么都看不见,又不懂人类社会的规则,他这一天都是怎么挨过来的。
刘昊走过去舔了舔可乐受伤的部位。然后他紧紧贴着可乐,与它并肩而行。就像可乐从前那样,现在刘昊就是可乐的导盲犬,成为他的眼睛。
可乐也很乐意靠在主人身上,他一边手脚并用向前爬行,一边不断的用脑袋亲昵地去蹭刘昊的侧背。
要离开派出所,必须经过受案区。
胖龙瘦虎正在受案区为张飞办理强制传唤手续。因为张飞身份证年龄未满18岁,胖龙正在打电话通知张飞的父母。瘦虎则在给张飞打指模、留案底。可是,张飞父母的电话始终打不通。张飞也极不配合瘦虎的工作。
当胖龙瘦虎见到刘昊与可乐贴在一起,并肩爬出来的时候,他俩同时选择放下手头的工作,挡住刘昊的去路。
“你不能离开。”
可乐听到陌生人的声音,害怕地缩到刘昊身后,脸上露出害怕的神情。
这个时候,刘昊当然无所畏惧地挺起了胸膛,向两位警官露出了尖牙。
胖龙瘦虎止住脚步。显然他们也不想无端端被狗咬一口。
瘦虎掏出网枪,胖龙取来电警棍,慢慢向刘昊和可乐逼近。
刘昊不害怕电警棍,不过他吃过网枪的苦头,知道一旦被网住,便会被网绳缠住。因此,他的目光一直盯着瘦虎的手指。至于胖龙的电警棍,刘昊倒是并不在意。
在刘昊眼里,瘦虎的动作被放慢了十倍。他甚至能捕获对方身上每一根汗毛的抖动。
当瘦虎抬起胳膊,手指肌肉收紧的瞬间,刘昊启动了。
他如闪电般窜至瘦虎面前,并用自己坚硬的脑袋撞在瘦虎的手腕上。
网枪的枪口被撞向胖龙的方向。
“噗”的一声枪响,对面的胖龙被网枪网住。
胖龙大惊失色。他用力挣扎,可是越挣扎,网绳缠得就越紧。他手中的电警棍也在此时,插中了自己的大腿根部。
一阵痉挛之后,胖龙口吐白沫,被自己的电警棍电翻在地。
瘦虎见到胖龙失去战斗力,顿时失去了主心骨。他慌慌张张地掏出手枪,颤抖着将枪口对准刘昊,接着又转向可乐,继而又指向刘昊。就这么在刘昊和可乐之间来回摆动。
“不许动!全都不许动!”瘦虎大声喊道。
子弹是不长眼睛的。刘昊即便有躲开枪击的把握,他也不敢冒险。
虽然刘昊能够自主意识,可乐却做不到。他终于忍受不住对黑暗的恐惧,以及与主人的分离的无助,循着刘昊身上的味道,向他跑过来。
可乐的举动令刘昊大惊失色,同样惊慌失措的还有瘦虎。慌乱中,瘦虎手指一哆嗦。
“砰!”
千钧一发之际,张飞飞身而出,将可乐扑倒在地。
子弹擦着张飞的后脑勺飞过,几缕碎发缓缓飘落下来。
“你是要杀人吗!”张飞咆哮道。
此刻的瘦虎比谁都慌乱。开枪并非他的本意,甚至连拔枪都不是他本来的意图。一切都在鬼使神差之下完成。
“不……我……”瘦虎语无伦次的回应着。
可是,他的枪口却并没有放低。并且,他僵硬的手指头仍然紧紧扣在扳机上,随时都有再次击发的可能。
一道淡蓝色的魅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至瘦虎身边。手掌一把包住瘦虎握枪的右手,同时手指头卡进枪扳机中,不给瘦虎任何扣动扳机的可能性。与此同时,魅影另一只手臂高高抡起,指尖带着昏黄的光晕,落在瘦虎的下巴上。
一击命中,瘦虎闷哼一声,晕倒在地。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速度快似闪电,即便是刘昊的狗眼,也仅仅只是捕捉到她的动作,却无法实际达到那么快的速度。
“小爱!”张飞兴奋的大声喊道。
“上班时间,叫我郭警官。”对方冷冰冰地回应道。
刘昊仔细打量这位郭小爱,郭警官。剑眉星目,英姿勃发,确实有几分女中豪杰的气质,尤其是她身上的蓝色警服,更为她增添了几分英武之气。
“郭……郭警官。”张飞倒挂着两条眉毛,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郭小爱看着张飞,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情。她看了一眼被电晕的胖龙,又蹲在瘦虎身边,关掉了瘦虎身上的执法记录仪。接着,她猛扇了瘦虎几个巴掌,确定他没有装晕,这才重新站起来。
“大飞哥……”她的声音突然变得软糯清甜,与她刚才的冷若冰霜简直判若两人。郭小爱闪烁着一双电眼,电光火石之间,向张飞抛出了几十个媚眼。别说张飞了,就连刘昊都被电得七荤八素的,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是郭警官的脑子被枪给打了吗?
张飞眼中一亮,顿时来了精神。
“小爱,你刚才演得真像,我还以为你跟我玩真的呢?”张飞说。
“怎么可能。刚才在我的属下面前,我不是得保持上司的威严吗?”
小爱解开束发的发夹,一道清瀑一泻而下,一直垂到她的腰际。
“你扮演冷酷女警察的样子有点意思。”张飞嘿嘿笑了两声。
“喜欢的话,我有好几套警服,还有以前当兵的时候穿过的军装。”
刘昊有点听不下去了,他“汪汪”两声,打破了现场暧昧的气氛。
小爱似乎并不在意有外人在场。
“大飞哥,你朋友我已经帮你找到了,不过那个小明星就不那么好找了。全世界都在找她,我只是一名小警员,实在是爱莫能助呀。话说……那个小明星是你的什么人?”小爱的眼神中带着明显的质疑,确切的说更像是在讯问她的嫌疑人。
张飞朝刘昊所在的方向努了努嘴,若无其事地说道:“你口中的小明星,是我兄弟的梦中情人来着。对我你还不放心吗?”
此刻可乐已经爬到刘昊身边,正依偎在刘昊的腿边。
小爱瞅了瞅可乐,虽然感觉十分奇怪,却并没有太在意。派出所里人咬狗的事情见得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她把全部注意力留给张飞,目不转睛的盯着张飞看了好久,这才将信将疑的说道:“你知道我是一个追求纯粹的人,若是你负我,我必将你的头颅高高挂在城楼之巅。”
“佛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只能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能在茫茫人海中与你相识,是我俩命中注定的缘分,也是我们前五百世共同修来的福报。”
张飞说完一大堆情话,接着又打了两个哈哈。瞧他的样子,根本就没把小爱的话当回事。
刘昊对这位好朋友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刚才还在医院里当着女医生的面沾花惹草,这边就和女警官山盟海誓,家里还藏了一朵娇花。他才十六岁,要是到了二十六岁,那得祸害多少良家妇女呀!
“大飞哥,你托我找的人,我已经帮你找到了。你要怎么报答我呀?”
“当然是用我的一生,换你的一夜情……不对,是一世情。”张飞哈哈大笑。
“今夜不行,我今夜当班。”郭小美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我早上7点下班,这是我家的钥匙。”
“你把钥匙给了我,你怎么回家?”张飞问道。
“没关系,我家安装了指纹锁。”
刘昊已经彻底听不下去了,他不停的用犬吠声,提醒张飞不要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打情骂俏上,还有正经事要做。
小爱将张飞的骷髅头盔还给他,说:“我的车快,开我的。”
“可是,我没有驾照。”
小爱从瘦虎腰上拔下一台警用对讲机,交到张飞手中。
“一频道是交警频道,你听着点,避开他们的巡逻线路。”
刘昊嫉妒得眼都红了,能有这样的警察女朋友,正是太爽了。按照这个节奏,就算开着警车去抢银行,也没人管得了。
派出所门口停着一辆通体乌黑锃亮的摩托车,联合机车幽灵,真正的幽灵战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