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88508500000003

第3章 破落与困顿

有谁从小康人家而坠入困顿的么?我以为在这途路中大概可以看见世人的真面目。

——鲁迅

1

1893年,苏州阊门码头。暗绿色河水中泊着各式的大小舟船,其中最惹眼的是本年浙江乡试主考殷如璋大人所乘的官船。他是阴历七月二十以后路过这里的,因为此地不是自己的主试之地,他对来客也就不大回避。近几日内,就有许多心事重重、神情复杂的客人,踏过那闪悠悠的跳板,来到这宽绰的官船上,与舱房里的主考大人畅叙。末了,当他们又踏过那闪悠悠的跳板走向码头时,神情就明朗得有如沉沉河水上那一抹明晃晃的阳光了。

七月二十七,副主考周锡恩前来拜见主考大人。两人一边饮茶,一边品评苏州诸园各自的妙处。正在兴头之上,家人揭帘进来,呈上一个大信札。

“老爷,刚收到的。”他的神态有些拘谨。

“知道了!”殷大人就势将信掷到茶几上,朝他拂了拂袖子,“退下吧——”

副主考不经意地乜了乜信封,端起了茶碗。

“锡恩兄!”殷大人亲切地呼道,“不知你以为沧浪亭的妙处如何?如璋以为它不像其他园子深藏密闭,而是复廊漏窗,疏朗开敞,内外一气,自成格局。”他边讲边闭上双目,下颔频点,似回味无穷。

突然,一声大喊如滚雷般轰进舱来,“老爷,银信为什么不给回条啊?”

副主考一怔。

“大胆!”殷大人拍案而起,满脸怒容,朝舱外大喝一声,“给本官将来人拿下!”

“大人有事,锡恩就告辞了。”副主考放下茶碗,不紧不慢地说。

“锡恩兄!”殷大人一把抓住他,将信硬塞到他手中,“此书还烦你启视,否则……”

副主考也不推辞,撕开封皮,展视,神色大变——

这是丁忧【1】内阁中书、浙江会稽【2】人周福清贿买考官,打通关节的一封密函,称已联络地方望族五姓子弟,共出银子一万两,收买主考官,以取中举人;并附银子期票和五姓子弟名单,还约定了作弊的暗号。

怒不可遏的殷大人,当即将信及一脸蠢相的送信人交给副主考,托他一并移交给苏州府查办,以明自己的心迹。

当这一干人踏过闪悠悠的跳板时,船头上的主考大人有点怅然若失,他分明又看到了昨天从昏暗暮色中走上这跳板的周福清——那老头啊……

送信人后移押浙江,审讯中供称,他叫陶阿顺,本是绍兴城中陈顺泉家佣工,今年七月间,周福清向陈顺泉借他去伺候。七月二十五至苏州,二十七周福清将信交给他,嘱送至殷主考船上……因此无罪释放。

周福清自首投案,最后判为“斩监候,秋后处决”。依大清律例,如秋后不予处决,则可再拖一年。

其子周伯宜也被拘押,因“并不知情”,故只受“斥革”处分,但从此不许再参加科举考试。

其长孙为周樟寿(后改名为周树人),一场地塌天崩般的家庭大变故,正向这位小康人家的大少爷、书香门第之子的头上压来——这时,他只有十二岁!

2

一弯瑟瑟冷月悬于寒江之上,素白的淡光将那艘乌篷船的身影衬得更黑,像是一个黑纸盒,在迷蒙的水汽中一沉一浮,一浮一沉。

船是天黑尽时才从绍兴划出的。“船头脑”【3】坐在后舱一边用手使劲划楫,一边抓紧用脚躅桨,船头激起了汩汩水声,桨则发出了沉闷的嘎吱嘎吱声。

中舱,樟寿靠左,郁闷地坐着,两只瘦手托住下巴,凝视坐在对面的阴沉的母亲。几个匆忙中收拾好的布包,横在母与子之间。

十岁的二弟櫆寿【4】卧在前舱,将手伸出舷外,拍打着流水。

“头脑!”母亲打破了沉默,对后舱轻声而沉静地吩咐,“不要向谁提起我家这两个男丁。”

“好的。就当今晚没这码事。”

“老二!”她朝向前舱。

櫆寿并不吱声,只管自个儿玩水。樟寿连忙爬过去,轻轻搂住他的小肩头。兄弟俩平素感情极深,所以他并不挣扎,反而就势依偎在大哥怀中。

樟寿觉得弟弟的手凉津津的,连忙牵起衣襟替他揩拭。

弟弟乌亮的小眼珠幽幽地闪着,樟寿觉得好像是看到了天边那凄楚的小寒星。

母亲暗黑的大眼睛沉沉地泛着泪光,樟寿觉得好像是望见了半空中那惨白的大星星。

“老大,老二!去大舅家躲躲。这可不比以前……端别人的碗,分别人的饭……耍不得娃娃脾气……不过,也不必太低眉顺眼呢……少吵,少哭,多吃,多想……”

绍兴到皇甫庄是三十里水路,母亲的话像潺潺的流水一样,一直在兄弟俩的耳边鼓涌着。

3

硕大的麻纱帐子垂在雕花大床上,帐门紧闭。淡淡的一缕烟香从帐子中钻出来,飘飘冉冉,满屋游荡,帐内一盏烟灯红亮着。

樟寿轻手轻脚走进屋来。

“舅!”

樟寿轻轻地唤着,也不敢去揭帐子——大舅父嗜好鸦片是很有名的,终日不下床,床下那双干干净净的布鞋就是明证。

“嗯……”帐内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舅!”樟寿又叫了一声,因为他太难见到大舅父一面了。

咚咚咚,舅母端着早餐踏进屋来。她是后妻,没有为舅父生有一男半女,所以终日是一副寂寞的脸相。她一声不吭到了床前,撩开帐子,乒乒乓乓,将饭菜在床边的矮桌上排列开来。

舅父打了一个大呵欠,多毛的瘦腿从被子下伸出来,撑起身子,只着短衣短裤,就伏在矮桌上大嚼起来。

有许多饭粒从他嘴边漏到床上,樟寿看着有些厌烦,就说:“舅!我走了,您老请慢慢吃。”

“嗯……”这次的回答还是这样含糊,但眼神却再清晰不过了,是一团鄙夷不屑的恶白。

樟寿的心一沉,但还是尽量挺直矮墩墩的身材,镇定地往屋外走。

“讨饭的!”身后传来舅父舅母的嘟哝。这一年中,他已听了许多这样的冷言冷语了。

他孤零零地跑到河边,独自钓了很久的虾。好像虾子也惧他似的,好半天才得到一两只,伶仃地躺在小瓷碗底。

后来来了几个赤脚的农家孩子,他们将自己钓到的虾全倾在他的碗中。

瞧着那活泼热闹的虾族,他心中痴痴地想:虾们也比我幸运啊!

4

“我们还是回去吧!”

樟寿热泪滚滚地对前来探望的母亲说。

鲁瑞眼圈也红了,使劲地点头——是时,祖父看到自己牵累全家人受难不是办法,就硬着头皮到杭州府投案。主犯自首,别人的干系相对就减轻了。

跟着母亲,深受刺激的樟寿与二弟离开舅父,回到了风雨飘摇的家中。

周家祖居老台门黑漆竹丝台门的上方,从前曾挂着祖父的蓝底金字的“翰林”匾,现在被取下来了。

家中卖掉了二十多亩水田,才打通了官府的一些关节,免祖父一死。但他还是被关在“斩监”里,不知“候”到何年何月,才会有一个明确的结局。因此他老人家的一呼一吸自然成了压在全家人心上的一块巨石。

父亲周伯宜虽然无罪开释,但年轻时苦读争得的秀才功名却被革夺了。他心境恶劣到了极点,饮酒,吸大烟,丢筷子,摔碗,终于弄到了有一日——

哇!

一大口鲜血,汪汪地从父亲口中喷涌而出,溅到地上,渍成红浸浸的一大洼。

家人急疯了,连忙抱来一锭硕大的墨,在那硕大的砚台中,轰隆隆地研。

墨汁翻着乌黑乌黑的泡沫,倾入茶里,匆匆递到了他的手中。

深深的黑盖过了嘴皮上殷殷的红。

据说陈墨可以止血!这只是中国传统的“医者意也”学说博大精深的小例证而已。

待了几日,父亲好像稍稍有了一点精神。有一天,在大厅明堂里同两三个本家聊起话来。

“唉!”一位长者长喟一声,“甲午一役,我大清竟不敌弹丸岛国,思之使人悲愤莫名。”

“唉!”众人也叹息起来。

父亲青白的脸罩上了一层暗影,木然地发了一阵愣,艰难地掉过头来,摸了摸樟寿圆乎乎的脑袋瓜,然后有气无力、断断续续对他妻子说:“我们有四个儿子——我想——将来可以将一个往西洋去——一个往东洋去留学——”

宽眼睛、大嘴唇、性格强毅的鲁瑞使劲地点头。

伯宜瘦削的黄脸上泛起了温和的笑意,呆滞的目光久久停在大厅上方那块写着“德寿堂”的匾上,停在两旁柱子上的对联上——

品节祥明,德行坚定事理通达,心气和平

这目光像刀子一样,在樟寿脑海中刻下了深深的痕迹。

没过多久,家人惊恐地发现父亲的腿肿胀起来,轻轻一按就是一个窝。

5

“老大,你把这件狐皮女袄拿到质铺去当了吧!”

“好的。”他沉静地答道。

“你可愿意?”母亲凄苦地问,她想起了充满痛楚的那句绍兴乡谚“穷死莫去当,屈死莫告状”,想起了樟寿这两三年中进出当铺所受的奚落与白眼。

“愿意。”他依旧是那么沉静地答道,默默地接过包袱,默默地向东咸欢河沿的“恒济当”走去——这家当铺的老板夏槐青是祖父旧交,以前祖父为官时,夏老板与他称兄道弟,逢年过节,还互有赠礼,星星沾了月亮光,连樟寿也被尊奉为“王子”……

几位衣着鲜明,潇洒风雅的公子,见了樟寿,停下,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樟寿佯装不知,浓眉一挑,步履沉重,继续走自己的路。

很远就可以看见“恒济当”门前左面的墙壁上,有一个两三米见方的硕大无朋的“当”字。以前樟寿一看到它,就有些心悸,现在见惯了,也就木然了。

当铺四周有高大坚固的围墙,用整块整块的石板做墙脚,俗称“包沿火墙”。它一防邻居失火,二防挖洞偷盗,用心不可谓不周密。

门框用大石条砌成,门用铁皮包着,漆成黑色,百姓称为“石库台门”。

门框上方挂着一块长方形的黑底金字招牌,上首横书“恒济”二字,正中是一个大“当”字,赫然地占了招牌的四分之三的地盘。

樟寿跨进大门,穿过天井与廊檐,高而黑的柜台就扑入了眼中。

他一辈子都记得这柜台,像个黑乎乎的大怪物,高得异乎寻常,有自己身长的两倍,须仰着头才能把东西往上送。

从柜台上铁栅栏窗口中探出一只长爪来,一把抓去了他的小包袱。

“哦!又是周家的!”传来了坐柜的朝奉【5】的嘟哝声。

半晌,一张当票掷了出来,上面写着比草书还难辨的张牙舞爪的当票字。这种字相传是明末的傅山先生所创,它的最大妙处是当户都认不得。

“先生,请念念。”樟寿踮起脚,郑重地将当票递进窗口。

“羊皮烂光板女袄一件——”朝奉的声音悠悠扬扬,尾音延长了许多。

“是狐皮!”樟寿幼稚的嗓音中已隐隐透出一种稳重。

“哦?我再看看——对,是狐皮的——狐皮烂光板女袄一件——”这次,朝奉将“烂光板”三字咬得特别重。

樟寿接过当票,也不再申辩——申辩无益,再好的东西落进当铺,马上就会破旧,不然当值怎能压低呢?他年龄虽小,当龄却长,自然通晓了这其中许多的机关埋伏。

当他从账房先生手中接过典当来的钱时,夏老板捧着白铜水烟袋踱出来了,一看,神采飞扬地叫了起来:“唉!又是周大少爷。尊府真不愧为翰林府,拖到如今,还有狐皮袍子让我们开眼界……哈哈……哈哈……”

樟寿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阵悲凉直透心中。他渴望想出几个刻薄的词来,叫这老狗也难受难受,但他想不出,只得快步奔出铺外的街上,让那快包不住的眼泪痛痛快快地流淌下来。

他捏着从侮蔑的典当中得来的钱,急匆匆地赶到水澄巷“震元堂”药店。当街的曲尺形柜台和他的身长一般高。柜台的药店倌和他已十分熟稔,立即迎上来,从他那颤巍巍的手中接过那张哗哗直响的处方单。

当他拿着药包和剩钱赶回家中时,已是掌灯时分。母亲斜斜地倚着门柱,焦虑地盼望着。她远远就看见了在迷茫的暮色中,长子那越来越清晰的短而瘦的身影。

“老大,累不?”她一把将辛劳而受尽侮辱的孩子搂进怀中。

他想告诉娘,我很累,特别是心更累。但他没有说,反而摇头,默默地将药与钱交到母亲手中。

……

整整有四年的岁月,樟寿生命的历程都被死死限制在当铺与药店这两点之间了。

6

长大以后,他曾做了一个梦——

他在陋巷中行走,衣履破碎,像乞食者。一条狗在背后叫起来了。

他傲慢地回顾,呵斥说:

“呔!住口!你这势利的狗!”

“嘻嘻!”它笑了,还接着说,“不敢!我愧不如人呢。”

“什么?”他气愤了,觉得这是一个极大的侮辱。

“我惭愧:我现在还不知道区别铜和银;还不知道区别布和绸;还不知道区别官和民;还不知道区别主和奴;还不知道……”

他逃走了。

“且慢!我们再谈谈……”它在后面大声地挽留。

他拼命地逃,尽力地跑……

7

1896年,农历九月初六。

父亲躺在房里大床上,烛光摇晃,忽明忽暗,映着青白脸色,映着渐渐暗淡的酒盅一样深的黑眼窝。

樟寿、櫆寿、松寿兄弟三人坐在床里侧,一声不吭,像三只伏在黑沟里的小兽,惊恐地看着那只越来越衰微的老兽。

他哀痛的目光在三个儿子的身上游移,声音细如游丝:“老——老四呢——”

母亲连忙把只有四岁的椿寿叫醒,他在另一间床上早已睡熟了。她赶紧将他抱到伯宜床边。

父亲嘴角抽了抽,眼珠子定住,进入了弥留状态,只有喉间还有憋出的沉闷的喘息声。

他喘了很久,很吃力;大家听着,也觉得很久,很吃力。樟寿的心中竟至于电光一闪似的想道:还是快一点喘完了吧……他爱他的父亲,希望他尽快地解脱。

母亲哽咽着,将父亲考取生员时穿的缎马褂给他换上。然后又把一卷《高王经》烧了,将纸灰捏在他无力的拳中——据说古时有人被处死刑,刑前念《高王经》千遍,受刑时刀枪不入,所以死者握有此宝,阴府受刑,兴许也能减免些磨难。

“父亲!父亲!!”孩子们悲恸地叫着。

他不答应。

母亲幽幽地哭,樟寿沉沉地哭,櫆寿、松寿汹汹地哭。椿寿不哭——不是这个男儿坚强,而是已经又睡熟了,但马上又被哭声惊醒,就尖声细气地哭得死去活来。

绍兴旧例,三十六为本寿,人活到三十六岁以上而病死,算是已满本寿,可称为寿终正寝;如不满此岁而死,算是夭亡。

周伯宜生于1861年,算起来早满本寿,诚属周家一大幸事也。

8

乘人之危,本家长辈们不失时机地集会,商议重新分配族中房屋。

商议的结果自然与孤儿寡母的弱者地位相称,分给樟寿家的房子既差又小。

本家长辈们面带喜色,纷纷在契约上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樟寿,该你了!”他们和颜悦色,极恳切地将约纸和笔递给他。

深重的屈辱感塞满了他的心。他没动,两手执拗地袖在袖筒中。

“樟寿,签!”这次近乎呵斥了。

他压住怒气,平静地对那些失去城府的花白胡子们说:“我不能!”

“胡说!”花白胡子们全翘了起来,“你是长子,你不签谁签?”

“还有祖父大人啊!不请示他,樟寿怎敢自作主张。”少年的话显出十足的老成——一个少年不该有的让人心痛的老成。

“哦?!”翘起的花白胡子大多失望地伏下了,有几根则不然,由翘到抖,越抖越烈,最后干脆声色俱厉地大骂起来——世道汹汹,人心不古,连这黄口小儿都敢顶撞白发叔祖……

后来,樟寿去杭州监狱探望祖父,叙及此事,坐了六七年狱的周福清也只有摇头叹息而已。头摇累了,就向孙子讲他从前爱做的那个不累人的美梦——把两个儿子(伯宜、伯升)和樟寿培养成翰林,在周家台门口悬一道“祖孙父子兄弟叔侄翰林”的匾额。边讲边命樟寿仍要从塾师学八股文、试帖诗,所作诗文一定寄杭州送他审阅。

樟寿不得要领,只好模糊地点头。

临走,祖父郑重地拿出一本《恒训》来,这是他在狱中绞尽脑汁撰写的给子孙的家训。

樟寿翻了翻——

勿信西医;

旅行中须防匪人,勿露钱财,勿告姓名;

……

对祖父开的这些良方,樟寿只有苦笑——家庭破败到如此地步,真正的出路何在呢?

有一日,本家的一位叔祖母热心地与樟寿谈闲天。

“有许多东西想买、想看、想吃,只是没有钱。”樟寿叹道。

她诧异地说:“母亲的钱,你拿来用就是了,还不就是你的么?”

“母亲没钱。”

“可以拿首饰去变卖啊。”

“没有首饰。”

“也许你没有留心。到大橱的抽屉里,角角落落去寻去,总可以寻出一点珠子一类的东西……”

这些话樟寿觉得似乎很异样,便离开了她。但不知怎的,有时他又真想去打开大橱,细细地寻一寻——只是想而已。

此后大约不到一月,族中就传开了一种流言,说樟寿已偷了家里的东西去变卖了,卖的就是珠子一类的东西。

樟寿有如掉在冰水中。流言的来源,他是明白的,但他太年轻,骂不出来,自己反而仿佛觉得真是犯了罪,怕遇见人们的眼睛,怕受到母亲的爱抚。

他受侮辱、压抑、奚落,小小的心灵饱受野马快意的践踏;他的胸中塞满了痛苦、愤懑、冤屈;他要反抗、呼喊、复仇……

好,那么,走吧!

但是,哪里去呢?故乡人的脸早经看熟,连心肝也似乎有些了然,他又总不肯学做幕友或商人——这是绍兴衰落了的读书人家子弟所常走的两条路。他决心要走异路,逃异地,去寻求别样的人生。

在灾难中煎熬的母亲体谅儿子的苦心,挣扎着筹来八元川资,黄昏时分,将他送到西郭门外的夜航船上。

“我们绍兴有句古话,叫作穷出山,你要给娘争口气,好好读书。”强毅的母亲吩咐他。

他点头,忧伤地望着母亲额上的深深皱纹,鬓边的丝丝白发——再见了,母亲!孩儿去远了,再也不能为你分忧解愁了……

樟寿先赴南京读书,然后又东渡日本求学,其间易名为周树人。

同类推荐
  • 娇娆女皇武则天

    娇娆女皇武则天

    本书记录中国历史上第一位女皇武则天一生功过,共十五回,内容有:武家有女初长成,天生就是富贵命、情窦初开少女心,情投意合若相思、初入宫廷获宠幸,小树林里生幽情、为争恩宠杀女儿,最毒莫过蛇蝎心、武皇后垂帘听政,傀儡皇帝生闲心、公主献宝讨欢心,一代女皇终称帝、三姓夺位李显胜,功过后人评等。
  • 《“洋大人”在民国》

    《“洋大人”在民国》

    从1840年到1949年这100多年的时间里,成千上万的外国人涌人中国:有的是受政府委派,有的来自民间组织,有的是来商业淘金,有的是来劫掠财富。无论哪一种,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那就是获取利益——或者是个人利益,或者是国家利益。而中国,作为延聘方,有时左右逢源,有时腹背受敌,在尔虞我诈中艰难前行。来华的洋人渗透各行各业,不计其数,这本由白海军所著的《“洋大人”在民国》仅以对中国有重大影响的少数几个洋人为例,讲述他们的“中国故事”。
  • 倚仗临风听暮蝉:王维

    倚仗临风听暮蝉:王维

    一片诗心,绘成画境,一片画境,酿出禅意。他 那稳藏在墨色里的人生,氤氲着一个传奇而动人的秘 密。他就是——王维。朱丹红编著的《王维(倚仗临 风听暮蝉)(精)》为“大唐才子诗传”系列丛书中的 一本,《王维(倚仗临风听暮蝉)(精)》讲述了大唐才 子王维“才人老去例逃禅”的一生。
  • 忍辱膑足——孙膑

    忍辱膑足——孙膑

    “中国文化知识读本”丛书是由吉林文史出版社和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组织国内知名专家学者编写的一套旨在传播中华五千年优秀传统文化,提高全民文化修养的大型知识读本。
  • 深圳市长梁湘

    深圳市长梁湘

    本书在对梁湘及其家人的采访基础上,以大量事实向人们披露了一位具有远见卓识的改革家的生平,以及他在中国大变革初期最艰苦的岁月,如何在邓小平和中央领导下,带领深圳走向辉煌的历程。其中贯穿着思想解放的阵痛,改革开放的轨迹,以及在深圳这片热土上发生的奇迹。
热门推荐
  • 盛宠嫡妃之世子追妻

    盛宠嫡妃之世子追妻

    【互宠,一生一世一双人,欢迎入坑】华宁国京都发生了两件大事,瞬间就轰动了整个京城一是丞相府寻回了沧海遗珠的嫡女可这嫡女却只是混迹街头的一个小痞子,实打实的女混混?二是皇帝将这个嫡女指给了景王府世子为世子妃但关键是景世子竟然答应了?一个是不学无术、不思进取、无才无德,只会插科打诨的小痞子一个是温文尔雅、云端高阳、众星捧月,年少便成名的王府世子世人皆道:云泥之别无人知晓,大婚之夜,她将一张纸递到他的面前,上面洋洋洒洒写着一行字——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他道:甚好。所有人都在等着这场所谓的闹剧收场,包括她自己只是却不曾想到的是,后来当着所有人的面,他揽着她的肩膀:夫人,昨夜是为夫折腾的厉害了,你莫要生气,对肚子里面的宝宝也不好。众人:战况激烈啊……不对啊,这与传言不符啊?她:我什么时候怀孕的?不对啊,我是怎么怀孕的!——*——*——没有人知道景初迟有多么爱虞笙,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没有她的日子里,他用尽所有的力气去活下来光阴辗转变换,只有她,才是他的救赎若无虞笙,景皆为迟余生有她,景未初迟
  • 我只想做个平凡小妖

    我只想做个平凡小妖

    穿越到异界,成为一个垫底小妖。别的小妖在丛林法则下活得战战兢兢!我却觉得,寿元增加这么多,做个平凡小妖挺好。可是……我拍死胳膊上的蚊子:“击杀吸血蚊子,获得经验值1点,随机获得血脉感知技能!”我瞎逼一样踢到草丛里的尸体:“触动山猪的尸体,获得经验值10点,铮亮的獠牙一对。”我无奈扶住一颗怪树:“触动古巨妖的毛发,获得经验值5000点,古巨妖灵血一滴。”我被迫阴死一只大妖:“击杀初阶大妖,获得经验值4000点,获得燎原野火一簇。”……别人要苦修、嗑药,卡几百年进不了阶……我只要消耗经验值就变强。这让我很苦恼。你们别创造条件让我装逼!你们也别引诱我抽你们的妖怪脸!你们更别跪舔我去拯救世界……还有你们这些菇凉,你们喜欢我哪……好吧,我承认你们说的都是事实!求你们让我做个平凡小妖好不好?
  • 覆灭之生死沉浮

    覆灭之生死沉浮

    (一)末世命如风沙!贱如尘埃!(三)几百头裂碾尸冲了过去!因为太过猛烈!何书良直接被撞飞落地!随后被群尸践踏如泥而亡!!!(三)心急所致,双手结印,慢慢的一个鬼影在手中出现,那虚影越来越大!最后竟化成一名身高3米,身披森森寒光的狼头锁子黑甲!身后残破的披风在无风自动,一柄黑晶枪斜握在手掌中!”求包养,求评论,求收藏,各种求~你们的支持是我最强大的动力,我是为了赚钱写书,谢谢。想和百里深刻的探讨人生什么的可以加本书的交流群:43134116
  • 关律师的彪悍人生

    关律师的彪悍人生

    律师写律师,真正接地气。每一个人物都有原型,每一个案例都是亲身经历。且看一个双子座的女律师,她是如何游刃有余地周旋于法官、当事人、律师同行之间,她又有着怎样的爱恨情仇。
  • 公务员职业道德:服务人民(一)

    公务员职业道德:服务人民(一)

    本书内容包括树立和坚持马克思主义群众观点,尊重人民群众历史主体地位,坚持以人为本、执政为民,对人民负责,为人民服务,受人民监督,让人民满意,永做人民公仆;增强对人民群众的深厚感情,保持同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把实现好、维护好、发展好最广大人民根本利益作为工作的出发点和落脚点;坚持群众路线,尊重群众首创精神,深入调查研究,问政于民、问需于民、问计于民,积极回应人民群众要求;提高为人民服务本领,善于做群众工作,努力提供均等、高效、廉价、优质公共服务,促进科学发展和社会和谐。
  • 凤栖月桐

    凤栖月桐

    闲云妙笔写风雨,何人不是戏中人。——九酒卿
  • 一叶凉,知秋意

    一叶凉,知秋意

    [男女双强,1v1]搞笑热血,剧情慢热一个小时候就横扫网球坛的天才少女,一个小时候就红透歌坛的天才少年。当天才遇上天才,天才变狗熊,天才变迷弟。一个网球玩遍网球界,一副嗓子唱翻歌坛,天才归来,谁与争锋!~直·叶知秋·女:我有一只动不动就炸毛的傲娇猫,每次他生气我都一头雾水。能怎么办?哄呗!谁叫他是她的猫呢。[正经脸]傲·凉意·娇:我有一位不称职冷淡的铲屎官,惹我生气了还不自觉。哼!她不粘我,要怎么办?滚过去呗!谁叫他这么大度。[傲娇脸]~总之这就是一个吊炸天的冷淡少女和一个暴脾气的中二少年相爱相杀的逗逼故事。
  • 神武横行

    神武横行

    张铁鑫本为世家子,求的本是拜将封侯,却不料,传说中的人物纷纷显世,供奉在庙宇中的佛陀,塑立在道观中的道君,还有那传说中恶贯满盈的千年老魔,飞禽走兽。
  • 等风等雨等着你第一季

    等风等雨等着你第一季

    两个人相爱却因自己的父母们的世仇不共戴天,最后他们的父母们为了成全他们终于放下了自己的恩怨,最后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 穿越四百五十年

    穿越四百五十年

    一次意外,明朝首辅张居正居然来到现代世界,看他如何玩转人生,抱得美人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