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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赤漠之行1

逸子坐在整洁舒适的列车里,窗外风景飞逝,赤红的大漠逼迫而来。

北宁崇尚武力,环境恶劣闭塞,虽说武装先进,思想却不失迷信。那里口口相传一个祖训,是一场古圣战的战火烧尽了这里的生机,总会有另一场圣战为这里苦苦坚守的子民结束灾难,那就是送来“天之女”。

逸子听了觉得荒诞,可那里的人们深信不疑。

这一度干扰了安全寮的选址——他们不愿离家乡太远,即使会安排专门的单程列车接送。

相劝无果,逸子选择尊重与包容。

列车直奔安全寮。

待列车开了门,干燥的风夹着粗糙的沙砾打在逸子脸上,磨得皮肤生疼。未等夏至拿来斗篷,逸子指尖一划,一道蓝色屏障将他与风沙隔离开,却无法削弱毒辣的太阳光线。高温空气全方位包拢,逸子很快口舌生燥。

“恭迎殿下!”四周呼声如潮,一浪高过一浪。

逸子向他的子民招手致意,目光掠过黑压压的人海,落回领头的几人。

师父身裹雪白斗篷,面蒙白纱,目光平静,透着几分超脱的淡然,朝他点头致意。左流阳,羽扇纶巾;右衔羽,披甲配剑;再右侧是麦珂,荷枪实弹。

“有劳师父。”逸子上前几步。

“只来了北宁罢。”师父说完,与他互行了礼,移步向列车走去。沙子打在宽松斗篷上“嗒嗒”作响,又四下滚落。

“师父这就回去了?”逸子挽留道,“不如回宫里歇息些日子,也好尽尽我做弟子的心意。”

“下山已久,如染了一身俗尘脏泥,只想脱离了好。”师父道,与他擦肩而过时站住了脚,面向他,“何时归山?”

逸子微笑:“暂无归山之意,望师父谅解。”

那双眸光细腻的眼睛并无太多感情。

师父只一笑,道:“年轻人气血方刚,不愿过那一眼望尽的日子,是那种生活让人没有念想,太无滋无味?”

不等他回话,师父迈上了列车。

“谢师父扶助!”逸子转身目送她。她神色淡淡,左手扶在列车扶手上,回头看那执意留在这闹世的徒弟,他显然正是朝日初升的年纪,什么待事业有成便入山归隐、回报师恩的话是一时等不到的了。

而且这年少的人,要做什么要战胜时间与无常世事的承诺,未免太有心无力了些。倒不如不要许诺,做个心中有数的君子,落个一诺千金的美名,也不至于很艰难。

列车远离,掀起一阵热浪。

人群渐渐散了些。

逸子与麦珂并肩行走,不过二十米的路程,就听见一个哭嚎声。麦珂浓眉一皱,凹深的眼睛更显得严肃,隐含怒火。

“我不去!不去!......开枪了!”

“砰砰!”子弹朝天啸,人群惊慌。“哗哗”一阵严整的脚步声分开两波,一则将逸子一行人团团护住,一则跑向枪声所在地。不一会儿扭着绑着一个半大的孩子来到逸子面前。那孩子灰眼黑发,眉眼较高,肤色偏黑,挣扎之间松了头冠。尽管狼狈,她眼里的倔强和警惕一样明亮。

“你叫什么名字?”逸子抬抬手,让士兵放开她。

“麦奂。”麦珂应道。

“为何开枪?”逸子问麦奂。麦奂只看着逸子,不说话。

“殿下问你话!”麦珂厉声催促。

“你上前问啊。”流阳在逸子身边低语。

逸子拨开人群,来到那孩子面前,俯下身,视线平齐。麦奂眼里映着自己冰蓝的眼眸与红色的土壤,没有畏怯,没有躲闪。

“殿下,是我管教不力......”麦珂紧跟上来。

“你知道沙砾的心是什么意思么?”这个异域女孩十分勇敢,问得坦率。

“是坚强么?”逸子回答。

女孩无视首领的警视,摇摇头。

“是细腻吗?”逸子认真地说。

女孩还是摇头:“是渺小与强大。等它强大起来,比真金更令人目眩。”这掷地有声的话语敲在逸子的心上,像一把铁锤叩响了空洞的箱子,那回声实在让人回味。

“您是太子殿下?”女孩朝他伸出手来,两人握了握手。

“他们逼我在家乡上学。”麦奂看了看麦珂,发现父亲在瞪自己,索性说,“不说了。”

逸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没有看见异样:“为什么?”

“父亲瞪我。”她耿直道。

“到了一定年纪,是应该上学。”逸子直起身,带着麦奂朝安全寮走去,“鸣枪警示不妥,恐误伤他人。”

“我只是想让您听到。”

逸子一愣:\“你可知这样做要罚戒鞭\“

“能和您说话我很高兴。”麦奂一笑,露出白晃晃的牙齿,“我想上学,只是……”

逸子看她似乎有些顾忌麦珂,语焉不详,便点头应允了。

他觉得小孩与老人的世界是很值得重视,老人有一生的经验,小孩有清醒的目光还有冒险家的精神。偏偏世人都试着去封他们的嘴,去活那浑沌的模样。

流阳看逸子就这样又摊上了不明不白的事情,暗暗叹气。好殿下是百姓的公奴,自己就是公奴的奴隶......

(7)

安全寮建了休息区,侧建储粮室,又深掘地下水道。地上风大,安全寮本已低矮,往里越发深了。妖怪多做恶,世人争先封之。逸子改封妖为用妖,去掘深层的地下水道,风险不小,异议暗涌。

逸子秉持着“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的态度,也不计较这些。

麦奂是离开赤漠读书,这种在别人眼里不算什么的事情,在赤漠就是一个另类的存在。她不敢自己迈出那一脚,她受过了那种口诛笔伐的日子,她需要保护和帮忙。

而逸子这么一来,让她看到了希望。

(8)

安全寮出了一些问题。逸子驯妖做事,可领妖出动的人不见上来了。

火把将黑黝黝的前路照亮,也照亮了地面那人脖子上横布的淤青,浮肿得圆润。嘴唇凝着黑血一张一合,他艰难地呼吸着,吐出微弱的□□。逸子检查了他的伤口,逼出妖毒,拉了拉绳索,正要与他一同出去,忽见他怀里有东西蠕动,黑乎乎的,扣在那人身上。逸子拥有纯正的皇氏血统,灵力充沛,他的血对嗜血妖怪有着极大的诱惑。即使是初生的小妖,也被诱醒吸食的本能。

那不过是只小妖,獠牙与利爪都未成形,迟钝而短小,像婴孩的乳牙。未开的眼膜下转动着黑色的眼珠,大概很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吧。逸子没想到驱下的那只妖怪,更没想到它怀着小妖,还在此产下……是他的疏忽。

逸子退一步,想引小妖离开那人身上。那人突然抓住逸子的手臂,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明明连呼吸都困难,却爆发出极大的力气,连指甲都深深陷入逸子手臂里,扳都扳不开。逸子忍痛,剑鞘迸出蓝光,将小妖扫落在地。逸子腰间绳索收紧,他没找到大妖,不想留下隐患,迅速解绳绑在那人身上,指夹三根无毒银针刺入那人手背,这才能松开来。

那人被绳索一寸一寸拖出去。

小妖嗅着血腥,本能地靠近逸子。逸子剑出三寸,剑锋侧露,划伤了它娇嫩的肢体。它颤巍巍地抬头,徒劳地张嘴叫唤,喉间滚动起一声呜咽,断断续续,像一根细线,哆嗦着穿过逸子的耳膜。

如果它能看见,一定会害怕那柄慢慢淌着血的剑。

很幸运,它没有,但也很不幸。

它像一切新生婴儿一样无知,并且因痛而声嘶力竭。

祸不及弱小,小妖妖力尚弱,一旦封印便是灰飞烟灭,既然尚未杀生,不如带出去放回妖界便好……

它还是个孩子。

逸子退后,脚下“咯吱”一声踩在一堆焦脆的骨骼上。待他看清楚,原来是那只大妖,已被人火攻烧死,皮毛焦黑,僵硬地蜷作一团,僵硬地张着嘴,密密獠牙在火把下泛着森森的冷光。

维持着进攻的状态,它去吸血,但它已经死了。

逸子将自己的手放到小妖嘴边。小妖张开嘴,贪婪地伸出细细长长的舌头,在即将舔舐到的那瞬间,妖眼猛地睁开眼,喷射出凶狠的目光!

逸子推进剑锋,果断砍下它的头颅。剑上血珠弹落,一片寒光飘落逸子眉间。

衔羽半吊在水道里,那声“殿下”未喊出口便干凝在喉里,将喉咙堵得密不透风。殿下朝他看了过来,目光平静。

“啊……”他无法形容这时的殿下,心中惊诧。

“无法接受么?”殿下说。

“跨界施与爱和仁慈,距离未免太远了。”殿下的声音很轻,似梦中的感慨。

衔羽握紧殿下的手臂,拉了拉腰上的绳索,接过殿下的火把。殿下手拿妖怪尸体,冰蓝如海的眼睛倒成了这个昏暗水道里的风景。

“嗯……”衔羽笑笑,“做为您的子民,实在是件幸福的事。”

不久,外界的光线从衔羽身后争先拥挤过来,喧闹也随之而来,刺得逸子耳膜生疼。

(9)

“若非你的子民,你是否会同样施与恩惠?——逸子”

“普天之下万物平等,我之标准,非子民,而是良善。良善之人,我爱之,护之。——桑”

“如此爱护,恐伤你子民。——逸子”

“无惧。——桑”

自己说什么维护正道,终没有他那样的胸怀。

逸子将书信在火上撩了撩,木然地看着焦红灰烬爬上娟秀的字迹,然后在大漠那格外寒冷的风中飘散。大漠的夜晚黑里泛着幽蓝,渐渐靠近火光的一道黑影就像夜晚不经意流泻的底色。

“殿下,何故一人在此?”

“无事,一人静心而已。”逸子浅浅笑道,慢慢挑动火堆,“黑狸大人今夜好空闲,没有追杀令”

“怎么会没有……”那只黑色狐狸如烟如雾,停在火边暖身,“刚好路过,也歇歇脚。”

“黑狸大人,我有一事想与你谈心。”

黑狸笑了,嗓音很沉:“哎?你这小子。”与君王的行事风格真不一样,还能谈谈心?

“你活千年,又担任杀手走南闯北多时……”

“……咳,有什么事直接说吧殿下,我坦白。”黑狸见他客客气气,心里嘀咕得很。

虽然殿下一向待人有礼,但现在不是来谈心的么?难道是先礼后兵?

“不必紧张,并不是兴师问罪。”“我不紧张不紧张,都上千岁了还跟小孩子紧张什么……呵呵呵呵……”

“仙界太子桑,谦敬有礼才德兼备?”“殿下,魔仙两界有世仇,您怎么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你不肯说,那就是了。”逸子微微侧过脸来,眼里流露出几分锐光,“一言两语便能解答的问题,大人要借此给我说教?绕出这迷宫般的心思。”“……哪里敢给您说教,,折煞我了。”黑狐惊觉谈心本意。

孩子,和你谈心,要吓死我咧。

“那就坦白吧,我自有分寸。”

“分寸?我想听听殿下的分寸……”

身边那人目光转冷,似冰棱徒生,陌生得很。仿佛是当年的君王,席地而坐,俯视着它那历经了上千年岁月的躯体,如看路边杂草,眼里射出锐利又不耐烦的寒光。黑狸一时未能从错觉里缓过神,深深地深深地,打了个寒战。

“是我越矩了……桑确实是一名出色的继位者,明辨是非,分晓黑白,”黑狸诚实道,“殿下善音律,桑驯鸟禽。殿下万万不可将这话问到君王那里。”

“我明白。”逸子垂下眼帘,“终究是殊途不能同归吧。”

黑狸心中唏嘘不已:“不要觉得可惜。殿下天资聪慧,等些时日,可成大器。”

红色的柴火在殿下的蓝袍上蒙了层朦胧的光晕,像周身起了层柔柔的毛边,模样迷人。只是殿下目光空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得周边有脚步靠近,黑狸一摆尾,钻进夜里便不见了身影。

“那里。”衔羽说,指了指逸子的方向。

流阳见他总没回应,有些不解,与两人来到他面前。

逸子后知后觉地抬头看齐唰唰找来的三人,见他们神色轻松就放下心了:“有事?”

衔羽支吾了半天,只得说:“请殿下恕罪。”

逸子的心一提,望着他:“发生了什么事?”

“家妹心悦殿下,托臣表白心意。但是臣明白,殿下一心处理国事,并没有这方面的念头……”

突如其来的尴尬在篝火里烤开轻微的暴裂声,空气跌入某种微妙的寂静。

逸子低头弄着火堆,他曾见过衔羽的妹妹衔晗,确实是长得标致的女生。她有一手妙琴,能拿住听者哭哭笑笑的心情。逸子访问衔家府邸时,不经意听过一次,那时像喝了醉酒一样,满心的事不由自主地翻动,那是件危险的事,可他又情不自禁地沦陷进去。自己那时就远远地看了她一眼,想看看是谁有这样的本事。

如果能好好听一场这样的琴,那应该会是很畅快淋漓的吧。

“我可曾信口开河,对她许诺?”

“并不是。”

“我可曾行为失礼,让她误会?”

“并不是。”

“我可曾与她相见,使她一见钟情?”

“并不是。”

“那是……”逸子心中惊讶。

“大概……是吧。”衔羽无奈道,“家妹身娇体弱,自收养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过,有一手妙琴叫人陶醉,找遍了魔都,都没有先生敢教她。”

“那么厉害?”麦奂半信半疑。

(“有机会你去听听,教琴的先生听了也不敢教了。”衔羽说。)

“流阳?”逸子唤道。

“我只是来为你排忧解难罢了。”

逸子接住他扔来的酒囊,笑了笑。

(10)

逸子回到帐里,让人抬了画具进来,抬了抬头,看看跟进来的麦奂。

麦奂忐忑不安地看他有意无意地掂量架上的戒鞭,勉强地咽了口唾沫。所幸,他又转身研墨了。

殿下真会吓人。

“哈,我帮您……”她伸手去拿。

逸子只偏了偏身,拒绝了:“谢谢好意。”他一手挽宽袖,一手捏着狼毫醮着墨,“是了,你家妹喜欢什么?”

“啊?”衔羽一愣,“哦,哦,梅!殿下,有几分心意就足够了。”

“心意,若不用心,何来意?”

五寸素纸摊开,不画梅画明月,月下勾傲骨瘦枝,枝下放古风酒案,案上煮酒,画里白雪皑皑,万兽匿迹,好一片净白安宁。流阳给他调了调灯光。

“哎?怪了,您问梅,怎么不画它?”麦奂问道。

案上再放一杯暖酒,也熬融了一汪雪水。重重叠叠的梅影争着在水里投下俏笑,如粉色的霞光灿灿盛放。

“既怕疼,何必找我?”逸子道,熟稔地挥动毛笔,“法即是法,我又不能保你。”

麦奂一愣,才反应过来,倔着说:“又打不死我,我不管!你到底能不能带我出去啊?”

画上多了只往酒杯里弄梅影的黑白相间的小猫,猫后一排歪歪扭扭的梅花爪印,爪印浅埋碎梅。

“我问你,有这种想法的孩子多吗?”逸子觉得可以从年幼的一辈慢慢改变北宁的未来,所以一直留着麦奂不让麦珂给逼回去。

“爸爸妈妈把我困在黑屋子里,不让我鼓动这些话,不带我见你!他们就笑话我,明明是自己不敢说。”麦奂气愤道。

逸子看了看她,眼里含着光影,七分文雅三分风流:“辛苦了。”

“一本正经地跟一个女生说着体贴人的话,手里还给另一个女生画着画,殿下害人不浅。”麦奂开玩笑说。

逸子应道:“我当然可以与你正襟危坐地议事。只怕在这里的人,都会觉得麻烦,不能畅所欲言。”

“她不是说……说殿下惹桃花吗……”衔羽压低声。

殿下只以为她调侃自己失了礼节,听了也是一愣,待回过神来,低头给画题字:

梅香冬寒,顽猫怎识?杯中梅还是天上梅,意长情短。

“文绉绉的,什么意思啊?”麦奂又问。

衔羽叹了口气:殿下用了心,便是意长,只是对妹妹不曾动情,这便是情短。

“问什么问!是写给看得懂的人看的。”流阳道,“看不懂,说明不必看了。”

“……”

殿下放了笔,淡声道:“干了即可拿去,麦奂随我来。”

殿下领她走在荒芜夜色里,雪白色衣袍迎风抛甩,挺拔的背影让两人看在眼里。

“这要去哪?”

“执法。”流阳回头清洗毛笔,“木头吗你!不过来收拾,等逸子一起分工?”

“哦,啊?”衔羽一边收拾,“你怎么知道殿下去……”

“你烦不烦!廉洁奉公不谋私,秉公执法不徇情!大写在脸上!”流阳收回手,靠在桌边,“你们在他身边转来转去,不知道到底都看了些啥。”

“……”衔羽看着他,眼神憋屈。

“收拾啊!”流阳笑着催促他,“这么点东西用不着两个人,又都是因你摆的。”

殿下一个人回来了,看了看画,休息了。

衔羽见他不言不语,都不敢过问。

自那时起,不见麦奂身影。

(11)

凌晨时分,随着哗啦一声洪亮的水声,清水欢快地流淌过岩石铺砌成的水道,似精灵低头窃窃的笑语。夜晚给这赤漠遗留下的浅紫色,也在清亮的水声里逐渐消散了。

水与石厮磨得亲切,一个调皮的转身之间竟落入粗糙的碗里,还来不及越过碗边,便老老实实地映出了一个少年俊美脱尘的五官。

逸子用平民的碗,舀了安全寮里的第一碗水,在众人面前喝下,举空碗为证。众人肃然。

自古以来,不曾有殿下为百姓验毒。逸子却能在每一个安全寮竣工之时,以身犯险,让人惊讶之时敬佩也油然而生。

等二十四小时过去,流阳、衔羽一行人登上回宫的列车,见殿下站在列车口朝送别的人群里张望,暗暗叹气。

列车里女声机械地提醒乘客要安全落座,殿下犹豫地低了低头,进来了。

流阳见他坐下,万千心事从那里沉甸甸涌来,自己吸入肺里的尘粒也变得沉坠,实在让人难受。

流阳自觉地挪远,惹得衔羽一脸鄙夷。

一把飞爪簌地勾到列车扶手上,擦起一阵乱溅迷眼的星火,快如飞沙的身影着落在车门口。送别的北宁军队快速弯腰要从地下捡起枪支,军容森森,不料那人先一步抬起黑洞洞的枪口就往他们脚边扫射。

“突突突……突突突……”赤尘纷起,麦奂眼边的长发有节奏地起伏,露出警醒的目光,她一步一步坚定地退入车里。

逸子轻轻地鼓起掌来。

麦奂迅速瞥了他一眼,脸色还有些伤后的苍白:“你说得对,连几鞭都挨不过,还顶得住流言蜚语么?你说你有你不便表态的难处,只要我硬踏上车,你便能帮我。”

“是的。”我面对的,不仅仅是你,还有北宁,北宁的首领。

(12)

待逸子回到魔都,已然冬至。鹅毛大雪满天飞舞,伏龙殿傲居中央,黑色宫道纵横八方。宫道渐渐凌空扬起,末端高低错落地分支,乘载着鳞次栉比的宫殿群。道路外架着凉亭,亭外大片大片曼珠沙华摇曳生姿。

天地间本是银装素裹的画卷,生生让黑红两色斑斑驳驳地拨出些地方来。

像不驯的画师笔下乱点,随性添了另一番风采。

麦奂新奇地东张西望,一下车就踩到了流阳的袍角。

“喂!”流阳一声喝斥,伸手将袍角提起,抖抖,放下。麦奂先是一惊,后是调皮一笑:“我以为谁呢!”

“哼,还好踩对人了?”流阳翻去白眼。看见逸子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紫色信封,“嗯”了一声,“像殿下那么忙,谁能踩上他袍角?”

逸子从容笑笑,只将信封放回侍从那里:“是呢,来不及找逸风了,他大概……在西南方向,拜托你了。”

“你……”流阳上前,看了看信封。

逸子拿起来,朝他张开信封口,里面空空。逸子笑着将它朝下抖抖,什么都没有,像谁的恶作剧。

“什么也没有。”他说。

流阳皱了皱眉:“这……什么意思!”

“我是越来越难了呢。”流阳道,“难在孤掌难鸣啊逸子。”

逸子看着他,认真地说:“请原谅我,流阳。”

“什么原不原谅的。”

“如果逸风在母后墓前,你替我带花过去可好?就开得盛的曼珠沙华,我有要事脱不出身。”

“什么事那么要紧?”

“流阳。”逸子拍拍他的肩,却转身与侍从走开了,“麻烦你了。”

逸子弯身钻进一辆候在路边的车里,流阳往窗里说:

“在他眼里,我并不是你。”

逸子躺在座位深处,黑色车窗照例升起。他的唇泛着冷冷一丝苍白。

他凝视着前方,脸上神情漠然,隐入一片阴影里。

“逸子!”流阳终于忍不住,怒喝他的名字。

那人铁了心似的,头也不回,一身贵公子的傲气和自以为是——至少在流阳眼里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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