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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宅？”
无故受了陈心隐的谢辞，何员外微露迷茫之色，经身后管家提醒才猛地想起这桩有失厚道之事，自嘲之余，不禁有些心虚地问道，
“哈，岁月不饶人啊，老夫那脑子眼看着就要不好使了，哈哈……不知那宅子……诸位可还住得惯否？”
“哈，员外说的是哪里话，是贵人多忘事，想那宅子有山有水，繁花簇锦，风水极佳，而且家具样样齐全，件件珍贵，房屋洁净，纤尘不染……若是这还说住不惯，那小子却不知该如何才能住得惯了？”
陈心隐哈哈笑道，他不知他的心虚，只当他是人之常情的客套而已。
见他发笑，何员外慌忙跟着赔笑。
“那……那宅子住着可还安宁否？”
何员外迟疑半晌，追问道。
“安宁？自是安宁得紧！员外此言何意？”
陈心隐扭头与白芜冰相视一眼，看那神情二人皆是不解其意。
“陈公子有所不知，我家员外的意思是……你们在居住的过程当中，是否时常会感到莫名的头疼脑热，发烧流涕，腰酸腿软，宅中还不时有奇异声响传出，夜半之时，有神迷黑影飘动，还有那家犬莫名吠叫？”
何员外瞟了管家一眼，管家心思玲珑，自然心领神会，忙小心环顾左右，颇是忌讳地凑上去替主家询问道。
“头疼脑热……奇怪声响……唔……”
陈心隐沉吟半晌，琢磨着那管家话中之意，无奈两拨人鸡同鸭讲，左右不得要领，只好苦笑道，
“若说往日，倒是安宁得紧，可在近日，却是鸡飞狗跳，怪声怪影不少，绝不能称之为安宁。”
宅中人员一多，哪里还有安宁可言？
就说那马妖洛阳花常与姬公宝做什么新鲜的“马痧鸡”，总是从房中传出一些奇怪声响；而玄真老道成天游手好闲，摆架子训斥包括他在内的所有弟子，让他们头疼脑热，神困疲乏；桃夭和她的几个小伙伴们时不时喜欢淘气玩耍，在家中游来荡去；还有那知肉味等三只外星小妖……
唉，真真是鸡飞狗跳也！
不安宁！如此绝不能称之为安宁！
“啊！鸡犬不宁？这是何意？”
何员外抱着一丝侥幸问道。
“呵，只是字面意义，员外何须挂怀。”
深知家丑不可外扬，陈心隐不愿就此多说，忙王顾左右而言他。
原来形势已经恶化到了如此地步，何员外忽然良心发现，极诚恳地建议道：
“老夫其实还有一处房产，地段风水绝不差于城郊那处，若是公子有需要，无须讳言，可与公子置换过来。”
“何员外真是慷慨，不过小子自知贪得则无厌，不敢再劳员外费心，置换一事大可不必。”
陈心隐心中感动，谁说无商不奸？谁说为富不仁？简直就是胡说八道，看看这位有情有义的何员外，可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反例吗？代表了世间富人的急公好义之心。
何员外见一事不成，急忙又生一事：
“那……可曾请得些得道的和尚道士前来……设法坛，洒狗血，烧符纸，驱邪镇宅？老夫多年在南海经营，人面却有，有幸认识其中几个高人，如若需要，可以代为引见，请陈公子千万不要客气。”
“得道的和尚道士？都有都有。”
家中有波罗蜜是和尚，道士自不必说，那里根本就是道士的窝棚，连他自己在内，拢共有六个道士，至于得道与不得道，不能妄言，自然还需另说。
“哦，那老夫也就放心了，哈哈哈……”
何员外轻轻抚了抚胸膛，一事既了，就没有必要继续纠缠，他转而又眉开眼笑地将目光落到了桃夭身上，说道，
“今日城中举办了一个‘钟灵毓秀垂髫意’的评选比赛，不知桃夭你可曾听说？可曾参与？”
“啊！不……不曾听说……”
白芜冰眼疾手快，伸手将桃夭的嘴巴牢牢捂住，防止她胡乱说话，露出底细来。
“敢问何员外，这‘钟灵毓秀垂髫意’的比赛，究竟是何比赛？”
对于这浪漫而隐晦的名字，陈心隐有些好奇，便拱手问道。
“呵呵，陈公子有所不知，我南海郡沿海而筑，气候宜人，自古就比别处富足三分，是以最重民生娱乐。这场比赛倒也无甚稀奇，乃是南海孩童与家长们的盛会，无论是身具户籍的长住之人，还是走马行商的短住之人，只要是在城中十龄以下的孩童，恰逢其会，皆可参加比赛，并无半点歧视分别。孩童们在舞台之上可尽情展露才艺，拉拢支持人数，台下评委和诸有德民众品评好歹，以掌声多者取胜，少者次之，再少者再次之……哈哈，你可不知，这场盛会，可是热闹非常啊，于孩童而言，简直堪比七夕与新年。”
何员外轻抚长须，志得意满。
作为南海郡最重要的地主豪绅之一，能够有机会与外来人员介绍本地的这一特色，神情不免得意，须知这场盛会，背后可少不了他们这些强力士绅们的影子出没。
换句话说，若无他们，这南海郡可得少了好些有趣的事情来。
“这如何可行！女孩子家，应当端庄贤淑，深居简出，内习诗书，外修女红，如这般在人前台上卖弄风情，简直艳俗至极，成何体统？成何体统！不可不可。”
略一琢磨，陈心隐便已知晓其中的讲究，而他一旦知晓，毫无意外就是一脸的难看。
白芜冰一听这话，面色微变，心中叫苦，牵着桃夭的手，也不禁紧了一紧。
这姓何的什么员外也是不晓事，哪壶不开提哪壶，简直就是讨人厌之极。
“不可不可，桃夭万万不能去……”
陈心隐闭着眼睛，眉头紧皱，将两手深深地拢在了袖中，仿佛为了加重语气，他还连连摇头不已。
“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他已俨然化身成为了一个满嘴之乎者也，维护人间公平与正义的年高老夫子了。
“哦，呵呵，说得也是，是老夫孟浪了，那区区三百两银子而已，想来陈公子人才出类拔萃，也不会缺少，实在没有必要让令妹花样年华，却要在台上抛头露面，供底下闲杂人等品评，哈哈。”
何员外格外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当然这绝非因为商人见风使舵的本性使然，而是因为即便是他本人，也绝不会让自家闺女前去参加这种看起来不够体面的比赛。
更何况，他的家中豪富，是绝不会缺少这区区三百两银子的。
“正是正是，何员外所言有……啊！什么？三百两？你说的是三百两？”
陈心隐猛地伸手紧紧地握住了何员外的小臂，眼中精光暴涨，照彻九霄深府，两只耳朵也被高高地竖了起来，直插天际云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