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无忧大大松一口气，总算折腾完了。
入院仪式随即举行，在围观群众艳羡的目光注视下，顾无忧等七百多个报名者正式加入太浩道院。
凭借超越常人的学识，以及优秀的天赋，再加上吕暄的辅佐，顾无忧在道院混得风生水起。三个月筑基，一年突破聚元期，轻松拿到最高月例——五千两白银。
然而作为道院新一代翘楚，他已不满足于区区钱财，三年后成功结丹，顾无忧被引入太浩山，成为内门弟子。
不知不觉中，时间过了七年。
顾无忧已成为元婴真人，太浩宗最耀眼的明星。
时不时带吕暄上天俯瞰大地，嘲笑她当初胡说八道，明明是天圆地方，哪来的“球”？
这种时候，已经长大而且并没有长歪，比上官怡身材还好的吕暄，总会羞涩的笑，抱着顾无忧的胳膊撒娇，摩擦呀摩擦，让顾无忧意乱神迷不能自拔……
诶，等等。
吕暄……撒娇？
这不对啊！
顾无忧猛地回过神来。
吕暄是不可能对他撒娇的，那货平时要么直接喊他的名字，要么叫他“小顾”，并且总是莫名其妙优越感爆棚。原因也不复杂，吕暄是所谓的穿越者，实际年龄也比他大嘛。
顾无忧比较确定，年龄上吕暄没骗人。
因为吕暄明显比顾无忧懂得多，阅历更丰富。
例如有时她和上官怡说些奇怪的话，顾无忧和妹妹顾盼就听不懂。这说明什么？人家至少和上官怡是同一级别的。
顾无忧凭空悬浮于天上，看着身边做娇羞状的吕暄：“你是假的吧？”
吕暄挺胸昂首：“货真价实，绝无填充！”
顾无忧：“那你告诉道爷，你是从哪儿来的？”
“你没事吧？地球呀。”
“你们那儿最强大的武力是什么？”
“核武器喽。”
顾无忧顿时又不确定起来。
这是两人之间的秘密，如果说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那么为什么面前的假货也知道？
顾无忧想了想，问道：“那我以前是干嘛的？”
吕暄：“混江湖招摇撞骗的道士。”
“我为什么不继续做道士？”
“太惨混不下去了，而且你想看球——当然事实证明中土不是一颗球，对不起顾大哥，是我太想当然。”
听着吕暄娇滴滴的道歉，顾无忧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之前七年都甘之如饴，可一旦察觉不对，这完全不符合吕暄气质的声音，便越听越感觉诡异了。
顾无忧：“还有呢？”
吕暄怔了怔，摇头：“没有了吧。”
“呵呵。”顾无忧笑了，“你把我师父忘了。”
他起初有转职修士的念头，可跟看球没有一点关系，单纯就是希望学到本领，救师父孔德而已。
结果七年过去他成了元婴真人，混得风生水起，狠狠吸了一口，却自始至终没回神虚峰下救老道。
这肯定是不对头的。
救师父是顾无忧的执念之一，从修行理念上讲，“破迷破执”乃境界进步的前提之一。换句话说，不消除这份执念，他就没有道理能修炼到如今的元婴期。
当然破执的方式，不一定非得是救活老道，也可以是……嗯，看开了，放下了。
问题是，七年来顾无忧完全就没想起过老道。
就像他从未有过师父一样。
此刻猛然惊觉，顾无忧回溯七年的修炼生涯，发现他能够记起的，只有标志性事件，诸如结丹、化婴、同门祝贺、长辈赏识等等。
而吃饭、睡觉、修炼之类的细节，就毫无记忆。
仿佛一到无聊琐碎的时刻，人生便被谁按了快进键似的……呃，快进键是什么？
算了这不重要。
顾无忧晃晃脑袋，对吕暄道：“这也是考核项目，其实根本没过去七年，我还在广场上，陷入某种幻术，对吧？”
吕暄笑而不语。
“还是讲不通啊。”顾无忧随即困惑，“我和你……不，你根本不是吕暄，你是幻化出来的。我和吕暄的秘密，你一个假货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人心是世上最复杂的东西，神仙也无法窥探。
某些超级牛人貌似能做到，其实是种假象。说白了无非是修为高观察力敏锐，外加活得久见识人性多，能从细微的表情动作上，推断出你正想什么。
经验足够丰富的算命先生，也有类似的能力。
吕暄的秘密，诸如“核武器”啥的，显然是不可能靠推断获知的。
除非大家搞错了，神仙、高人能翻阅普通人的记忆。
“你怎么就确定这是幻术的呢？”吕暄开口。
顾无忧：“反正它是假的，不存在的。”
“假的不代表就是幻术。”吕暄笑道，“以前我给你讲过一个故事，黄粱一梦，你应该还记得吧？”
顾无忧：“……原来如此！”
神仙探测不到人心，可神仙能引导人心呀。
以法术手段诱发心底的欲望，让人自发编织情节，陷入某种幻梦状态。不是幻术，却比幻术更难识破，因为一切都是自己设计的，是内心最渴望的东西，当然会深信不疑，或者说不愿怀疑它是假的。
顾无忧：“所以我是在做梦，白日梦？”
吕暄：“我们那儿管这叫歪歪。”
顾无忧：“嗯，是挺歪的。”
成元婴真人了，竟然想不到去救师父，让老道躺在棺材般的休眠仓里继续沉沦，还不歪吗？
吕暄：“你的梦你做主，别人只能引导没法强行干涉。”
顾无忧：“什么意思？”
吕暄：“在这场自我编织的YY梦中，你决定把老道摒除在外，这是你自己内心的愿望，怪不着施法的人。”
顾无忧不服：“扯淡，我干嘛这么做？”
“因为自从知道他拐走了你，你表面做出决定，其实内心一直在纠结。抛开‘问清楚’这种敷衍的理由，你既做不到不救有养育之恩的师父，又抵触救一个仇人。”
顾无忧沉默了。
“瞧，你已经明白了。我确实不是吕暄，但我也不是什么幻化出的东西。我是你为白日梦创造的一个角色，某种意义上我就是你。”
顾无忧：“所以你能听见我的心声。”
吕暄：“当然，换句话说，我的分析就是你的分析，我提醒你黄粱一梦的故事，实际上也是你自己提醒自己。”
顾无忧：“这么说我还是很机智的嘛。”
吕暄：“机智肯定没错，但你的欲望有点奇怪呀。”
“嗯？”
“黄粱一梦的主角是读书人，他的梦是做官、出人头地。你希望修炼有成，梦中也轻松实现了。YY嘛，想啥就有啥。那么在你梦中我变得身材火爆，说话娇滴滴也就算了，最过分的是你竟然对我有想法——我还是个孩子啊！”
顾无忧老脸一红，强辩道：“别胡说，哪有什么想法？我能意识到不对，还是因为受不了你的摩……不对，让人毛骨悚然的腔调呢。”
“真的吗？”吕暄扳着手指算，“让我想想哈，从进入聚元期起你就带我上天玩儿，到现在早算不清多少回了。每次你都嘲笑我以前说大地是个球，唯一能让你闭嘴的，就是我捏着鼻子撒娇，后来长开了还要辅以摩擦……”
“停，别说了！”
吕暄嘿嘿一笑：“所以你的心思昭然若揭，可惜我并不存在，没办法警告正主儿。”
“这肯定是个误会。”顾无忧正色道，“我不可能对吕暄一个小屁孩有想法，大家有代沟的嘛。我觉得还是因为我够机智，特意创造吕暄这种违和物来唤醒自己。”
“吕暄年龄比你大，你知道的。”
顾无忧摆手：“行了，自己和自己辩论有意思？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从白日梦里挣脱出来。”
吕暄沉吟：“一般来说，跳楼是个好主意。”
顾无忧凭空跳了两下，苦笑：“看清楚，我可是元婴高人，能肉身飞天的，怎么跳楼？”
“那就捅自己一刀？”
“呃……”
“自断经脉，自爆元婴！”
“咱能不出馊主意吗？”顾无忧翻个白眼，“法术弄出来的梦，肯定没那么简单。黄粱一梦的主角活生生过了一辈子，下狱、问斩都没吓醒好不好。”
吕暄摊手：“那你说怎么办？”
顾无忧思考道：“能破法术的，只能是法术。”
然而真实度再爆表，梦毕竟还是梦。
顾无忧回想了一下，很快就发现，他根本就不会任何法术。七年来他从未想过作为一个元婴真人不会法术很搞笑，但意识到问题后，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能破法术的唯有法术，而七年前……不，应该是现在正陷入白日梦的，都是从未修炼过的普通人，不具备任何修为也不会法术。所以可以说万无一失，必须在梦中度过一生，就像黄粱一梦的卢生，直到死亡才能醒来。”
顾无忧自言自语，吕暄则安静的听着。
“即便还有人和我一样意识到不对，顶多做到不被梦境迷惑，想自行醒转是做不到的。”
“我也没修炼过，但是……”
顾无忧抬头看向吕暄。
吕暄欣慰而笑：“不错，你又想到了。”
“虽然神虚派法诀早丢了，然而马乘风绝对想不到，被道院录取之前，有人能事先接触修炼法诀！”
吕暄曾经背诵过的《太乙金华宗旨》，可是正儿八经的修道法诀。固然云山雾罩的有故弄玄虚的嫌疑，搁不住吕暄从小被做道士的二叔熏陶，是个内行啊。
她的理解不一定完全正确，但配合顾无忧已有的那点可怜的修行知识，两人也基本解析完毕。
顾无忧没敢练，无非是怕其中还有纰漏。
毕竟俩菜鸟联手解释道书，怎么看都不太靠谱。修炼这种事容错率极低，而且一旦出问题就很难补救。
如今被困在白日梦中，倘若跟之前一样稀里糊涂还好，YY是最过瘾的嘛。可顾无忧已经意识到了在做梦，那么按黄粱一梦的套路，意味着他得“清醒”度过一生！
这日子就难熬了。
别忘了，梦中的他是元婴真人，他的一生可不是百八十岁，是至少三千年啊。
“贫道决定修炼。”顾无忧挥手道，“梦中筑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