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冲房门努努嘴：“你出去看下，确保外面无人偷听。”
上官轩一边往门口走，一边心想，瞧老爷子这谨慎的样子，貌似问题相当严重啊！
看过外面重新锁好房门，上官轩返回太师椅坐好，这一次就不敢再瘫着了，正襟危坐，少有的认真。
上官云：“十五年前马真人来咱家，你可记得？”
上官轩点点头，心说老爹你话题转得也忒快了，做儿子的很不适应啊。不过马真人驾临属于上官府的历史性大事件，上官轩再生性懒散，也不至于忘了。
马真人名叫马乘风，是太浩宗四大长老之一。
大约十五年前，马乘风驾临上官府，震惊了玉京城各大豪门。玉京城顶尖的几个豪门，能请到普通修士，也绝对请不到太浩宗长老这一档次的超级大佬！
从那以后，再没人敢轻视上官家族。
区区一个道院接引创建的家族，在玉京城权贵圈子里，从前只是个添头罢了。
上官云苦笑了一声，说道：“所有人都以为，马真人是来上官府做客的，然而我一个看大门的哪来那么大面子？”
接引和“门卫大爷”当然不是一回事，否则上官云也不可能创建家族。但实事求是，以上官云的身份地位，一般的修士他都请不到，更别说一位太浩宗长老了。
上官云：“其实马真人来咱家是警告为父的。”
上官轩：“警告……啥？”
上官云：“遵守约定，不得解除婚约。”
上官轩又糊涂了：“他一个修士，这种事也管？”
“只要他想，这天下什么事他不能管？”上官云微微迟疑了一下，苦笑摇头，“自此为父便息了解除婚约的念头，至于对外号称马真人来上官家做客，无非是借势，马真人身份尊贵，果然没跟咱们计较。”
原来马真人驾临的真相是这样。
老爷子藏得够深啊，对亲儿子都不说……好吧可以理解，谁让自己兄弟俩都不上大道呢。
上官轩懒归懒，向来有自知之明。如果上官云选择信任他，告诉他真相，他绝对保守不住秘密，说不定什么时候脑子一抽就能给秃噜出来。
那后果可就严重了，虎皮拉了这么多年，忽然变成坑，其他家族不趁机落井下石才怪。
这事儿确实得关起门来讲，还要确定没人偷听。
“您儿子此刻很苦恼。”上官轩愁眉苦脸，“我可不能保证永远守住这个秘密，您就不该告诉我。”
上官云摆手：“无妨，既然顾无忧出现，这秘密便不再要紧——当然能不泄露最好。”
上官轩：“为什么不要紧？我还是听不懂。”
顾无忧出现又改变不了马真人“假做客真警告”的事实，其他家族该使坏还会使坏，怎么就不重要了呢？
上官云：“为父自有计较，你无须多问。还是说，你想多了解一点秘密？”
上官轩：“额算了吧！”
能力有限，知道越多就越危险，上官轩自问没能耐，绝不想因为自己嘴不严导致上官家完蛋，他还想继续愉快的当一个坐吃等死的大少爷呢。
不过懒人的特点，就是做得少想得多。
上官轩不敢听秘密，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脑洞啊。
堂堂太浩宗长老，掌教之下四巨头之一，干涉一份普通人的婚约，不合理；老爷子认为顾无忧出现，秘密就不要紧了，也不合理。两个不合理结合起来……
我勒个去，难道顾家和马真人有渊源？！
按说这更不合理。
以马乘风的身份地位，提携个小小的顾家不要太简单，顾家何至于只是个乡下土财主？况且顾满堂之前，顾家连土财主都算不上，和上官家一样都是种地的普通农家。
再者顾无忧都被人给拐了，要求上官家守约不是欺负人么？真想照应顾家，该是想辙找回顾无忧才对。
但上官轩想来想去，貌似只有这一个更扯淡的可能。
上官云暗中观察，心说小子果然想多了。
缺少关键信息，做出错误判断不奇怪。就像老道孔德临死都不肯告诉徒弟，他客串了一把人拐子，上官云也决定把有些秘密带进棺材——谁让儿子不成器呢。
父子俩各自想着心事，外面传来敲门声。
徐清：“家主大人，轾少爷和孙姑爷打起来了！”
上官云和儿子同时一怔。
前者冲后者努努嘴。
上官轩无奈的从太师椅上站起，懒人果然该远离亲爹，天大地大爹最大，伤不起啊。
上官轩抽掉门栓，打开书房的门。
“轩少爷。”徐清跟上官轩打了个招呼，走进书房。
上官云：“到底怎么回事？”
徐清一咧嘴：“孙姑爷随孙小姐回府，恰好遇上吃酒归来的轾少爷，两人便起了口角。轾少爷的酒品您是了解的……不过这毕竟是上官府，在下以为顾无忧未免太嚣张。”
上官轩心说，徐总管你不了解行情了吧？人家顾无忧背后，可是疑似有太浩宗长老撑腰。
轾少爷，也就是上官轩的二弟，上官轾。
上官云有两个儿子，都不太成器。长子上官轩懒归懒，懒货他也让人省心呐。次子上官轾却是个惹祸精，吃喝嫖赌无所不精，酒量不行吧偏偏酒瘾挺大，喝醉了便耍酒疯。
从小到大因为醉酒闹出无数事端，上官云记不清给他擦了多少次屁股。
上官轩一个懒人，最讨厌无事生非的主儿。
老二被人揍一顿长点记性……当然不可能啦。从小到大上官轾不知被老爷子揍了多少回，该啥样还是啥样。上官轩就是单纯喜欢看他被揍，解气。
然而徐清的观点也十分有道理。
上官府的二少爷，是随便什么人就能打的？孙姑爷也不成，那是你的长辈好不好。何况听徐清的意思，还是在上官府动的手。
上官轩……默默看向老爷子。
懒人嘛，想想不费力气，发表意见多累啊。
上官云挥手：“带老夫过去。”
他懒得询问原因，老二醉酒闹事还需要什么理由？一阵风没吹好，都是他发脾气的借口。
……
上官府前院一处院落。
瘦小枯干、胡子拉碴，还有点驼背，看起来比兄长上官轩年纪更大的二少爷上官轾，捂着屁股，喷着酒气怒视顾无忧：“敢踢我？你这有娘生没爹教的杂种、乡巴佬！”
顾无忧眼神一冷，又想动手。
可惜被上官怡抓着，怎么挣扎都甩不开。
吕暄说得一点都没错，上官怡练过武，可不仅会后空翻那种漂亮的招式，力气貌似也不小……
顾无忧忽然停止动作：“放手。”
上官怡：“你答应不再动手，我就放开。”
顾无忧：“好，我答应你。”
他答应得太爽快，前后反差太大，上官怡反而不信了。
顾无忧：“我想通了，权当他是狗放屁，懒得和一个醉鬼计较。”
上官怡半信半疑松开顾无忧。
顾无忧整理了一下破旧的道袍，果然冷静下来的样子，对上官怡拱拱手说道：“既然你到了家，我们该告辞了。吕暄，小盼，咱们走。”
吕暄当然没二话。
顾盼默默走到顾无忧身旁。
上官怡愣了愣：“小盼……”
顾盼淡然道：“怡儿不用多说了，轾少爷辱我长兄，诋毁我过世的父母，我一个乡下女子惹不起豪门，也不敢恨他，至少躲得起。”
上官怡愤怒的看向上官轾：“二叔！”
上官轾眼皮一翻：“干嘛？”
上官怡：“赔礼道歉！”
上官轾乐了：“他踢了我的屁股，还让我赔礼道歉？啊呸，我没那么贱。况且我说的都是事实，咱们好酒之人说话向来直爽，有啥说啥从不拐弯抹角。”
上官怡：“你挨打是活该！谁让你胡说八道的？”
上官轾：“他一个乡巴佬十几年不见人，突然跑来上官家捡便宜，还不让人说了？你和他有婚约，愿意嫁给他行，咱上官家偌大的家产可不能给他。”
上官怡心说就算我想给，人家还不要呢。
爷爷有意培养自己做未来家主，上官怡当然十分清楚，也一直在为之努力——虽然她做事太过急躁，在徐清看来还分不清轻重缓急。
说实话，上官怡其实挺不理解爷爷的。
做家主，它和婚约冲突啊。
和顾无忧的婚约可不是招赘，就是说一旦顾无忧出现，上官怡会嫁给他，按中土规矩以后便是“顾门上官氏”。如果她成了家主，岂不是说上官家的一切都归顾无忧？
上官怡自然不清楚，徐清禀报发现了顾无忧，爷爷上官云的脸色比徐清还臭。
上官云就没想过顾无忧还会出现。
遵守婚约是做给马真人看的，再熬上几年，等上官怡二十六七快三十了，再“被逼无奈”招赘个女婿，或想办法嫁给修士，马真人再霸道也不能真耽误别人的青春吧？
至于说三十岁的上官怡，还有没有机会嫁修士？
上官云认为，对动辄活几百年的修士来说，年龄真不重要。另外修士有丹药，吃上颗驻颜丹啥的，分分钟恢复青春。
关键在于上官家能提供什么。
只要对修炼有利，能提供额外的修炼资源，那么即使上官怡真的人老珠黄、回天乏力，甚至是个丑八怪，也未必不能找到愿意娶她的修士。
上官云不了解修炼，可身为道院接引，亲眼看着一批批道院弟子逐渐沉迷修炼，对异性变得视而不见。
于是他就明白了，修炼会让人失去某些方面的兴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