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水般静谧的夜幕遮下了大地与小城的一切,独自待于房间,窗外的夜空挂着一弯浅月,泛着朦胧的光,柔柔地洒在窗外粗大的梧桐树上,正对窗子的书桌上一盏刚沏的热茶,茶香袅袅,氤氲的水汽时聚时散,极其惹人遐想。
朦胧间那袅袅的氤氲,似又变幻成了刚出校园毅然跳下我单车的夏雨琪恼怒模样,看了看右小臂被夏雨琪咬的那排瘀血的细密牙印,幽幽轻叹道:“这次开的玩笑有些过了,这丫头怕是真被我惹恼了。”
“小枫,时间快到了,赶紧去车站,别让你安琪姐等急了。”母亲的声音随着门被打开的声音由远而近的传来,回过身正看到母亲边在围裙擦手边催促我的样子。
“嗯,我这就去。”想到即将见到安琪姐,一股自然流露出的欣喜,冲淡了之前心间不少的愁云。
“把茶喝了再去也不晚,这孩子还真亲他安琪姐。”见我连茶也顾不上喝就要下楼去车站接安琪姐,母亲忍不住对父亲笑道。
“没事,我接到安琪姐回来再喝。”说完我头也不回拉开房门向楼下走去。
车站位于小城的最北面,每天都会有早晚两班火车往返于小城与省会之间,下楼走至大街叫了辆出租,二十分钟左右的车程便到了那里。
随着小城由古朴小城转为现代都市的转变,车站亦改变了她原先陈旧的模样,在原先的基础上扩建了一倍不止,白色的墙体、现代化的候车厅、时尚的装饰让人感觉到她身上充满了无尽的青春气息,全然无了之前陈旧的影子,也许只有门前不远处那几株粗壮的法国梧桐,无言述说着她走过的岁月沧桑。
抬起左腕看了看,已是八点一刻,早已超过了安琪姐之前所说的到站时间,显然火车晚点了,望着空荡荡的站台出口,虽然着急却毫无办法,只得在原地不停的跺脚。
不知什么时候一片云翳遮下了夜空那弯浅月,“嘀…”一阵骤然响起的长长鸣笛,惊起了枝间的鸟儿,挥动翅膀惊慌地飞向了更远处的夜空。
随着火车的鸣笛缓缓沉寂下来,原本空荡荡的站台出口,一下子喧闹了起来,提着各式行李的人们,脚步匆匆,熙攘着挤出站台,出口外候车的人们也踮起了脚尖,挥舞着手臂喊着拥挤的人群中要接的亲朋好友。
“小枫,小枫,我在这儿。”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将我从人群里搜索安琪的目光吸引。
只见右手提了个红色箱子,左肩挎了一个蓝色手包的安琪,在拥挤着的人群里着急的晃动左手喊着我的名字。
终见了安琪,我着急的心情随之而舒缓了不少,逆着拥挤的人流,强挤到安琪姐身边,来不及说话,只是冲她简单一笑,右手接过她手里的皮箱,左手刚拉住她,便被后面拥挤的人群推搡着挤了出来。
“啊,终于出来了。”来到车站不远处的一棵梧桐树下,放下手里的箱子,我长长舒了口气。
“没想到人这么多,早知道这样,我就中午回来了。”安琪揉着削肩接着我的话道。
抹了把额头的汗珠,我这才顾得上仔细观看安琪,原先葡萄红的波浪卷发,不知什么时候拉直在脑后挽了一个髻,额前是一缕略微向左斜偏的乌发,衬托出她瓜子脸独有的弧度,一身得体的浅蓝色女式西服,衬托出她身材的迷人,玉足上的一对黑色高跟鞋更显出她的高挑,给人的整体感觉是少了之前的些许青春妩媚,而多了几分简洁成熟。
“才几天就不认识了,傻看什么呢!”见我眼睛紧紧地盯在她身上,安琪姐笑着嗔道。
“啊,我…感觉你变化好大,安琪姐。”我的脸色微赫,将目光略收,故作惊讶地说道。
“是吗?”安琪柔柔看了我一下,“四季在变,人总也要随着改变的。”
听到她的话我并未多想,笑着说道:“你上次走的时候说过一两天就回来,怎么过了这么久!呵呵,该不会是有了男朋友,就忘了咱们的约定吧,害的我都快得望眼欲穿,成了怨…怨男了。”
安琪的脸上微微一僵,抬头看了看梧桐繁密枝叶上泛白的月光,微微叹了口气。
我见状急忙问道:“怎么了?安琪姐。”
见我关心的询问,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看了看我,幽幽地说道:“我在感叹你。”
“感叹我?”我惊讶地问道。
“对啊,这套时间工作忙的厉害脱不开身,今天又坐了五六个小时的火车,累的我骨头都快散架了,而我最疼爱的弟弟-云小枫,不体谅我也就算了,竟然还诋毁我,你说我该不该感叹?”安琪说完又重重地白了我一眼。
“我…我…”我被她一连串的逼问,呛的说不出话来。
“我什么我啊,快提箱子,步行回家!”安琪说完头也不回,向夜幕深处走去。
望了望她毅然决然步行回家的背影,又看了看给我留下的笨重箱子,我急忙高声喊到:“安琪姐,你等等我啦,这么远的路,还要步行,会累死人的。”然而回答我的只有安琪渐行渐远的高跟鞋触地的“嗒嗒”声以及落叶“簌簌”的落地音。
也许是真的累了,走到不远处的一盏泛着柔和光线的路灯下,看我提着箱子跟了上来,安琪便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放好行李,坐上车子,怕父母过于担心,安琪姐要我先给他们发一条短信,报一下平安。
等我发完了短信,正想问安琪这次能呆多久?才感肩头一沉,却是安琪靠着我的左肩睡着了,借着车内昏暗的光线,可以看到沉睡中的安琪,长长的睫毛自然的垂下覆盖了眼睑,坚挺的琼鼻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精致的面庞上又不经意间流露出些许疲态,惹人无限怜惜。
联想到她只身在外,遭遇的种种坎坷,虽然她表面看似坚强,其实我能够感觉到她内心的刻意隐藏的忧伤情感,再也不是小时候那个脸上总挂着明媚的笑意,心无设防单纯哄我开心的小姐姐了。
窗外的虹霓不停的闪烁、后退,坐在车里不敢稍动一下,生怕惊醒了靠在我肩头沉睡的安琪,看着她沉睡的样子,听着她轻轻的呼吸声,我的心间淌出一股别样怜惜,或许只有此刻,在外漂泊了那么久的安琪姐,才能把我的肩头当做一水宁静的港湾,如此惬意、轻松的安然沉睡吧,只是这水宁静的港湾又能宁静多久了?
多想这段路长些、长些再长些,然而沉睡中的安琪,终被停下的车子的刹车声惊醒了,察觉到正靠在我的肩头,她脸色微红揉了揉太阳穴,不着痕迹地掩饰道:“头还有些晕,可能是坐车坐的时间太长了。”说完就要打开钱夹。
我急忙阻止了她的动作,递给了司机十块钱,嘴角对着二楼家中的那片明亮轻扬了下,说道:“别和我挣了,我可是可以报销的。”,话刚落惹得她又白了我一眼。冲她笑了下,下车打开后备箱取了箱子,便拉着她一同向楼上走去。
回至家中父母已经重新热好了饭菜,母亲欣喜的接过安琪姐的箱子,催促我们赶紧去卫生间洗手,父亲则忙着从厨房端菜盛汤。看着欣喜异常的父母,安琪姐的脸上疲态早已消失不见,而是自然流露出那遁隐于时光角落里的明媚笑意,无论如何掩饰自己的脆弱与忧伤,她所渴望的,仅仅只是一个能够遮蔽风雨、宁静温馨的家而已…
“安琪,工作还好吧,怎么瘦了这么多!这次回来能住多久?你爷爷身体虽然康复的差不多了,但毕竟年纪大了,需要人照顾,你伯父、叔叔、堂兄他们工作忙,家里又就你一个女孩子,所以啊,能有时间就尽量回来多陪陪他。”喝了些酒的父亲看了一眼有些消瘦的安琪姐,忍不住问道。
安琪姐见父亲这样询问,轻放下手里的筷箸,抿了一下粉唇,轻声道:“我这次回来可能会待上一阵子,公司刚好在小城投资了个项目,需要人手,所以我想把公司那边的工作辞了,留在小城,并且已经托同学,在小城市区偏北的公园道一号小区找好了一套房子,离伯父家也不太远,可以方便照顾爷爷。”
“是樱花公园附近的公园道一号小区吗?”我急忙吞下了嘴里米饭,“呵呵,那里离我们学校很近,风景也漂亮,以后放学再也不用担心找不着地方玩了。”
安琪姐听后浅浅一笑,算是默认了我的要求。
不曾想一旁静静看着我们吃饭的母亲,听我这样说,对我斥道:“你啊,就知道玩,白天玩了一整天也不知道看会书,还想着让你安琪姐搬去外面住吗?”说完又狠狠瞪了我一眼,继而关心对安琪姐问道:“怎么了安琪?在这里住的不习惯吗?”
安琪听后忙摇了摇头解释道:“您误会了阿姨,我不是那个意思,在这里我住的挺好,只是公司在小城设立的新项目刚刚筹建,工作比较繁重,离这边又太远,上下不是很方便,还有就…就是…”说到这里她白皙的脸庞显出一抹羞涩,“另外爷爷觉得我也不小了,有些事情反而比我还要着急。”
父亲听完急忙说道:“长再大,在叔叔和阿姨眼里,你也是个孩子,明天我去给你买辆电动车,这样就不用担心…”话没说话却见母亲白了父亲一眼道:“说什么呢你,是不是喝了点酒,就脑子糊涂了,孩子的意思是她长大了,有些事情需要考虑了,在家里不方便,听清楚了吗?”说完给父亲使了个颜色,又睇了一眼因羞涩而将头垂的低低的安琪姐,父亲看到安琪的神态,似恍然大悟般笑了起来。
看到安琪姐羞涩的,我的心头一阵困惑,“她什么时候谈了男朋友?该不会是推脱不过父母的挽留,故意寻的借口吧。”
正这样想着,蓦地感觉到安琪正看向我的目光,充满了柔柔的威胁与无奈的哀求,这才明白过来她的心思,冲她偷偷一笑,做了个会意的眼神,她这才释然,檀口轻张,细细地品尝起母亲特意为她做的糖醋鲤鱼来……
待吃过晚饭,安琪姐就要收拾碗筷,被母亲劝阻,让她去浴室冲热水澡缓解一下坐车的疲劳,经不住母亲的再三劝阻,安琪总在我充满调笑的目光中,急急进了浴室。
还没等我笑意敛去,却听父亲对我说道:“你爷爷刚才打电话说给你打电话,怎么结果没打通?是不是手机没电了。”
我掏出手机才这发觉上面有几个祖父打来的未接电话,想是在车上为了怕影响到沉睡的安琪调了静音,对父亲说了下原因,
急忙跑去阳台给祖父打电话去了。
音波里传来祖父那无比熟悉的慈祥声音,夜空中的那弯浅月旁不知何时有了几颗星星,看着远处黑蚴的山脉、茫茫的田野以及枝头婉鸣的夜莺,我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在祖父母身旁度过的那段欢乐的乡下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