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大了,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慕浔笙淋着雨在走。
她刻意放慢脚步,低着头看着地面。
“喵~”
她听到一声猫叫,嘴角微微上扬,不去管它。看方向是去温黎书的家,毕竟那里才是一切的开始。
有始有终才好,大鱼,上钩了。
踩着楼梯一步步往上走,疲惫感也愈发重。花了近半个小时上去,真艰难。
才到门口,发现封条仍贴在那,警戒线还没撤走。但门口已经落了一层灰,呛人。
从里面有一股难闻的味道传出来,想也知道,她的尸体烂了,彻底烂了。
“或许,我可以不进去?”
“你说呢,当然得进。加油,正面刚,就是鬼而已,你能行的。”
“……我又不是道士,拿什么刚。”
“你要相信自己的口才。”
“我还是相信上帝吧。”慕浔笙轻车熟路走进去,用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矿泉水洗了凳子坐上去。
“林惊,我们谈谈。”
“你喊早了,你在外面,他在结界里面。”
“……那你怎么进来的时候不让我进去。”
“这不是你已经自觉的进去了吗,我还能说什么。”
“你好。”
“林惊?”
“嗯,是我。你既然有能力到这,不是单纯找我聊天的吧。”
“我想向你了解一下真相。”你废话。
“什么的真相?”
“所有。跳楼,温家姐妹还有李警官。”
“只有这些?”
“那得看你还知道什么了。”
“那就很多了,但你拿什么换?你要知道,我们并不熟,我能得到的好处才更实在。”
“我让你复活怎么样。”
“永生的?”
“也会死,考虑一下?”
“哈,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但很可惜,我拒绝。我认为这样挺好的,如你所见,我可以一直以这种状态存活下来,复不复活无所谓。虽然,你好像看不到我。”
“复活了,你可以离开这里去外面。林晓,你不想知道他怎么样了吗?林傅恒的所作所为,你是知道的吧。你很清楚他的目的,也做了措施,你并非视而不见,不是吗?”
“……其实我挺讨厌你们这些人的。自以为是就是你们最大的特点,总以为自己什么都能做到,就是不看现实。”
“你在说你自己吗,其实我可以不跟你商量,你应该能感觉到,我比你强很多。”
“这算威胁?”
“只是友好交流而已。”
“我答应。但是,不复活可以吗?我不想去面对他们。林晓,没事吧……?”
“全身骨折,托你的福,没死。你怂恿他跳楼干嘛?他不出去,那东西也不能对他怎么样。”
“他会出去的,他不能待在屋子里,会被烧死。”
“灭魂焰不会蔓延,我确定他很安全。你是怎么知道他不跳楼会被烧死的?没记错的话,你是跳楼死的吧。”
“跳楼之前,我就死了。勉强被只猫救了,就到了这,以这种状态活着。”
“猫?”
“对,我听见它的叫声,突然就被拉进来了,所以算是勉强被救了。林傅恒这个王八羔子,根本就没打算放过我吧。”
“哦?他不是你父亲吗。”
“他算什么父亲,那就是个变态,我要没死,死的就是他!”
“你这样可一点不像是小小年纪就会用录像和照片威胁人的样子。”
“你说李文哲吗,录像和照片只对人有用。对畜生,只怕你的手段在他眼里只会显得有趣,起不到任何作用。想让畜生听话,简单粗暴的手段最管用,他会反思吗?不会,所以泄愤更好。但再怎么样,死去的人也回不来了。”
“你指的是?”
“我的两任女友,她们的母亲,还有我的母亲,以及……她的另一个儿子。”
“另一个儿子?说实话,你们的关系复杂到可以撑起一部两百集的家庭伦理剧。很不可思议,牵扯到的人都有一段坎坷的身世。”我是万万没想到还有一个人也牵扯进来了,怪不得这个任务价格高的离谱却始终没人动。
“其实你知道,我妈的另一个儿子就是严雨,你亲手扭断了他的脖子。我看见了,但别紧张,我跟他没什么感情,而且这样久了,我连情绪都快没有了。”
“每次猫叫你都在?”
“嗯。它现在也在,就在旁边沙发上睡着。”
“林傅恒拿你的尸体干什么,你知道吗?”
“他在找温雅,他手里有温雅母亲的魂,差一具身体就能活。温雅是我埋的,我死了,他就让尸体开口说话,不过他是找不到的,他永远也找不到。”
“这么自信?”
“对。我跟你讲个故事,你猜猜她在哪?”
“……你很无聊。”
“毕竟我死了很久,林傅恒离倒霉也不远了,我超高兴的。”
“故事开始。从前,有一个家庭美满的幸福小孩,他的父亲会给他做木雕,但小孩把木雕放在屋子里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梦见有一双眼睛在死死盯着他。他不肯喝老方子煮的安神汤,父母就买了安神香给他点上,噩梦是不做了,但他一闭眼就能看到一双眼睛。”
“他因为惊吓高烧不退,父母担心坏了。可他揪着父亲的衣角撒娇说,他还想要一个木雕,要大一点的。父亲就给了他一个猫咪木雕,和真猫一样大小,他整日抱着不撒手,病还真的好了,之后走到哪里都带着它。虽然眼睛还在,但他也学会忽略了,就当做看不见吧,有时还跟它说话。”
“可他会经常闻到怪味,所以就点安神香来缓解,有用极了。父母也都以为是安神香的功劳,一直给他买着。父亲的木雕越来越多,技艺越来越精湛,他都摆进了自己的屋子,但相对的,安神香耗费的也越来越快。”
“你知道后来发生什么了吗?”
“人都死了。”标准结局嘛。
“不对,但差的不多。后来,过去了几十年,这栋房子的主人都死了,就此荒废,唯独他的房间完好无损,甚至连灰尘都没有,散发着一股腐臭的味道,混着安神香,极其复杂。”
“故事讲完了?应该还有后续吧。”
“该你猜了。”
“……”我猜个鬼,你讲的跟温雅有半毛钱关系吗。
“时间过去很久,当初的房子所在被夷为平地,里面的木雕也深埋地下,以它为中心的地方建起了一座城市,不过是座偏远小城,所以离山很近。你知道这座城市的名字吗?”
“暮城。”
“对啊,暮城,其实是墓城来着,坟墓的墓,这里埋葬了太多。许多没有归宿的人会喜欢这座城市,住久了就会知道暮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城市,挺适合的。”
“安逸吗。”
“是安全感,得不到的安全感在这里,大城市很容易让人迷失,但这里却是找回自我。可惜的是,已经很少有人能理解这种浪漫了。”
“但这跟你跳楼有什么关系?”
“我答应了一个小女孩,带她回家;答应了一个小男孩,护他周全;答应了一个母亲,照顾她的孩子;答应了一个父亲,成全他的爱。”
“但是一个都没做到,反而还碰的头破血流。小女孩没有家了,小男孩遍体鳞伤,一个母亲死不瞑目,一个父亲误入歧途。我才是那个自以为是的人,我讨厌的,是什么都做不到的自己。”
“他们怎么说的?说我失恋想不开,还是说我无关紧要,别问了?”
“你不知道?”
“我确实不知道,刚死那段时间我连看都看不到,听觉也没有,除了潜意识坚持自己活着,我自己都不觉得是活着。后来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活着的呢,下雨了,我感觉到有雨滴打在我身上,才发现自己活着。”
“本来我都不抱希望能看见了,突然复明看见一辆警车朝自己撞过来还是蛮刺激的。”
“那是什么时候?”
林惊笑了,是一种不怀好意的笑。
“——我前女友温黎书刚死亡,有警察去调查的时候。”
“是的,你所想要的真相,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