淇奥见拓跋祜冲他的手腕抓来,猛地躲开了拓跋祜的手,慌张地转过身,牵扯到后背的伤口,吃痛地吸了口凉气。
拓跋祜一见不由分说地一把按住淇奥,伸手便把外衫脱了,崭新的中衣上已经染上了点点血迹。
拓跋祜皱眉道:“你这怎么弄的?!脱下来我看看!”
“不是什么大事,公主不必挂心。”淇奥扯了扯自己的外衫,抬眼看拓跋祜脸色不好,笑了笑转过身,面对着拓跋祜,道:“既然公主来了,那我就陪公主说会儿话吧,不过要是我睡着了,公主不要怪我才好。”
“是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拓跋祜冷声道。
淇奥抬眼看向拓跋祜,竟然也打了个寒战。因为是公主吗?小小年纪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威慑力。淇奥暗想着,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好,我帮你。”拓跋祜伸手便要去扯。
“别别别。”淇奥感觉到那掌风,忙道。他可不是锦衣玉食的天祜公主,这件中衣扯破了,那就是少了一件,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补上。淇奥乖乖地把中衣脱了,也不用再矜持什么了,转过身背对着拓跋祜。
淇奥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对上了门缝,后背上飕飕地发凉。淇奥感觉自己的骨头缝里都往里透风,再也忍不住了,提了提中衣。
拓跋祜拉住,垂眸看着那有鞭伤,有棍伤,还有些不知如何造成的淤青的后背,道:“是谁打的?六幺?”
“不是。”
“不是?”
“嗯,不是六姐。”
“那,是,谁!”
“.......”
“你告诉我,我顶多是报复回去,若是叫我查出来,我能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淇奥,你该知道我是什么人吧。”
淇奥的心里一暖,转过身,拉上中衣,抬头,笑得温柔,眼中沁了些水汽,道:“真的没事,公主没来之前,也常有这样的事情。”
“那时候他们不知你是我的人,如今六幺已经知道了,还让你伤成这样,她是什么意思?”拓跋祜唇角微提,划出如刀刃般角度。
淇奥一愣,僵硬地,几乎不知道是如何低下的头,轻笑一声道:“原来如此......”
“到底是谁!”今天淇奥真的是在挑战她的耐性,拓跋祜已经感觉快到了忍耐的尽头。
“是谁......有那么重要吗?我都觉得没什么关系啊......”淇奥歪着头抬头看向拓跋祜
“我觉得有关系!他们打了你,你还替他们保密吗?!”拓跋祜蹲下身一把抓住淇奥的肩头。
“因为我还要在这儿生活啊!”淇奥猛地推开拓跋祜,拓跋祜没有提防,一下子摔在地上,不禁愣住了。
“呵,呵呵,哈哈哈!”拓跋祜忽然笑了起来道,“看起来,受得委屈不小啊。我都不知道淇奥的脾气原来这么大呢。”
淇奥难以置信地看着拓跋祜。他觉得拓跋祜的笑声就像是一根根利箭扎在他的心上,血几乎要喷出嘴里,轻飘飘的语气更像是寒冬的冽风,刮得人脸颊生疼,但他竟然连露出痛苦的资格都没有。
淇奥越想越气,翻了拓跋祜一眼,转身便要睡去。
拓跋祜呵呵一笑,竟然贴了上去。
“公主!男女授受不亲!”
“切,现在跟我说这个,我们不是亲近过好多次嘛。”
“公主!!!小人可从来没有过,也不敢肖想,公主上唇碰下唇随便说说,小人可是还想活呢。”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说就是了。我身上有药,要不然给你擦擦啊?你这些伤有些时日了,这么放着会留疤的。”
“哼,怎么?公主的东西上若是有了什么瑕疵,公主就要丢了吧。”
“......”
“淇奥你说什么呢?我这是关心你,你扯上什么东西不东西的做什么?”拓跋祜掏出药瓶,道:“真的,我拓跋祜出品,你还不放心?管你什么伤,用完就好,好了无痕。”拓跋祜一提起药来,已经兴奋得忘乎所以,完全不知道此时淇奥翻滚的内心,道:“我不是前两天闯祸了吗?挨了一鞭子......”
“你挨了一鞭子?!嘶......”淇奥吃惊地翻过身,又吃痛地抽了口凉气。
“哎哎哎,你别乱动,你翻过去,我给你上药。”拓跋祜作势就要给淇奥翻个身
“你说你挨了一鞭子?谁干的?难道.......陛下......”想想也只有她皇兄才敢做出这种事情来。
“没有,是个大臣,我跟他闹起来,他失手打的,没什么事。”被淇奥关心,拓跋祜也美滋滋的。毕竟谁不想被帅哥关心呢?和家里那有血缘关系的帅哥,又是不一样的感觉。
淇奥心里微动,道:“赵察,赵大人?”
“哦?你怎么知道?这可是宫中的事情。”拓跋祜瞪大眼睛说道。
淇奥眼睑微垂,撇过头道:“不是说赵察辞官回乡,百官罢朝,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会不知道。升平楼来来往往的人都在说,你又说你闯了祸,前后一对,那不就是赵大人打了你,这才辞官的嘛。有什么难想的。”
“也对,”拓跋祜浑不在意地点点头,道,“也不是什么秘闻啦。不过一个大臣因为我辞官总还是有些不好,好在他如今也回去了。所以我这不才被放出来?差点儿这辈子就被关在里面了。”拓跋祜后怕似地抖了抖,道:“反正,就是说我的药很好。公子也试试嘛。”拓跋祜活像个药贩子一样勾引着淇奥。
淇奥眼底有一抹难以化开的哀伤,凝视着拓跋祜。
拓跋祜眼睛微睁,晃了晃自己的药瓶,笑道:“真的,很好使的,公子不试试?”
淇奥心里堵得发疼,轻轻叹出一口气,趴在床上,道:“随公主的意吧。”
“嘿嘿。”拓跋祜搓了搓手,盘腿坐在淇奥身侧,也呼出一口气,安抚了一下她砰砰直跳的心,嘴角难以抑制地上扬,眼中满是兴奋。这一次却不知是因为她的药,还是她的淇奥。
拓跋祜的手心微凉,冻得淇奥打了个激灵。心中的酸楚蔓延,钻进血红的裂缝之中,渗透到每一处神经,疼得淇奥浑身发麻,似乎灵魂急不可耐地要摆脱这伤痕累累的驱壳。淇奥终于忍耐不住,发出了一声从心脏深处而来的闷哼,眼睛赶忙闭住,整个人几乎要钻入被褥之中。
拓跋祜时常给暗影上药,手法稳健,很快便处理结束。淇奥觉得后背凉丝丝的,似乎是没有什么痛感了,但是长时间的疼痛还是回味无穷。
拓跋祜轻轻把中衣给淇奥披上,将人从被褥里捞出来。
被褥上隐隐的有一块被液体浸染的深色,淇奥似乎被憋的满脸通红。
拓跋祜嘴角微勾道:“怎么样?我的药不错吧?”
淇奥点点头。
“你动作不方便,这药我就不留给你了,明天我再来给你换药。”
“公主这就要走了吗?”
拓跋祜一听小脸立时便垮了,道:“淇奥你今儿......”拓跋祜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才控制住震得她头嗡嗡作响的怒气,咬着牙道:“我是看在我这几天没来,你可能对我有点儿怨念的份上,这才忍了你的哦!”
淇奥把头掩在被子里,翻了个白眼,暗道:“那你干脆不要来好了,又何必忍呢。”但淇奥还有点儿残存的理智,没有真的说出口,避免了一场血案。
拓跋祜看着淇奥宽厚的后背,一点儿没有想要转过身的样子,长长叹出一口气,道:“我费了这么大工夫跑出来这么一会儿,可不是看你的脸色的。”
“.......”
拓跋祜都不知自己哪儿来的那么大的忍耐力,竟然还没有一掌打在眼前这颇不识相的人的身上。
“算了......你这几日也是受委屈了,你好好休息吧,明日我再来看你。”拓跋祜说完转身要走,手触碰到门的时候,转头一看,淇奥像是睡着了一样,似乎没有听见她说什么。“我希望明天我来的时候你不是这个样子,我也是为了你的生命安全说的。”
“砰!”可怜的木门就这样承受了拓跋祜无处安放的怒气。
“呼——”一阵寒风猛地扑向房内,让淇奥心底的熊熊烈火烧得越发凶了。
”啊——“淇奥撕扯着自己的嘴角,发出一声无声的嘶吼,嘴角的微痛和大脑的晕眩,似乎让他的火气降了几分。淇奥微微抬眸环顾四周,一种悲凉感油然而生,空落落的,又滑下几滴泪来。
不论人的心境如何,时间仍是无情地流过;不论你是多么痛苦,周遭的人仍然是发出令人刺耳的欢声笑语,让人生出自己是不是这世上最可怜可悲之人的疑问......
夜幕降临,升平楼一线华灯高照,亮如白昼,纱锦翻飞,如彩云遮日。升平楼一扫晨间的羞涩,浓妆艳抹,窈窈窕窕,光环环绕,如一位可望而不可即的女神,妖艳又耀眼。这里是独属于权贵们的安乐场,也是修罗场。这位冷静的女神只为愿意对她一掷千金的有缘人绽开唇角,至于是全身而退还是寸骨无存就要看这位有缘人自己的定力了。
当然,也有一些人因为厚实的家底,便是没有几分定力也大概能够全身而退。升平楼内一厢房中,刚刚从台上下来,应对了各色或攀谈、或揩油的公子哥们,满脸疲色的玉衡,站在房门前,想起里面等着的那位暴躁的财神爷,又不得不提了口气,艰难地调动面部肌肉,将嘴角提了起来。
“安公子~久等了吧?”玉衡一面推门一面说道。
醉卧花丛的安高儒眼睛微眯,嘿嘿一笑道:“也不无聊,也不无聊。”
玉衡嘴角扯了扯,道:“既然如此,小人就不打搅公子雅兴了。”说着忙不迭地撤步要走。
“哎!别走,我有事儿和你说。”安高儒艰难地直起身,冲玉衡招手道。
玉衡一愣,眉头不经意地蹙了蹙,无可奈何地迎上前,在安高儒身旁坐下,笑道:“公子有什么事?”哼,纨绔子弟,有什么正事才有鬼呢。
安高儒的眼珠艰难地转了一转,整个人像是没有骨头一般又倚在了玉衡身上。瞬间涌入玉衡鼻腔的酒味混合着浓重的胭脂味,呛得玉衡皱了皱眉。
“你们下去吧。”安高儒挥了挥手。
众姑娘们愣了一愣,等了片刻也不见安高儒有所动作,只好撇撇嘴离去。等到最后一位姑娘离开了房间,把门带上,安高儒才开口道:“六儿呢?今日怎么没见他?”
“安公子,和您说好几遍了,他改名字了,叫淇奥,六姐让改的。”玉衡赔笑道。
“哼,淇奥?果然是不学无术的,俗不可耐还要附庸风雅。”
玉衡眼神微冷,“是啊,我们自然是不如安公子,书香门第,饱读诗书。”
安高儒没有察觉到玉衡误解了他的意思,只是一摆手道:“管他六儿还是淇奥的,他人呢?被打死了?”
“那倒没有,我们手下有数的,只不过是依着公子的意思让他受了点儿苦头。”玉衡回道,心里有些反酸。那小子有什么好的,哪儿来那么多人惦记着。“六姐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让他歇了,说谁都不许去他的房里。”
“哦?”安高儒眉头一挑,道:“今天没有人来升平楼找他?”
“没有啊,从早上就关着门了。”
“没有人找六幺?”
“找六姐的人还能少的了,迎来送往的,楼里楼外的事情。”
“我不是说这些,我是说在六幺和你们说让你们不许六儿房里的时候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不寻常......”玉衡皱着眉头,这又是酒气又是香气的味道,让他本就有些停转的大脑彻底黏住了,实在是不想再回忆什么。
玉衡看向安高儒,但是安高儒似乎没打算放过他,朦胧的醉眼竟然最后亮起意思闪光,紧紧地盯着他。
玉衡被盯得有些发毛,赶忙撇开了头,皱着眉头又沉思了一会儿,忽眼睛一亮,道:“若说不寻常的话,六姐手里当时捏了一朵蔷薇花,倒是从来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