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来找茬的,意在“震慑”一番,如今却意外地看了一出好戏。这人世间的事啊,未必会同我们想象的一样,但我们却愿意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1
“既是江湖事,应在江湖了。”
书生范大故作姿态,神机军师雨霖见状将一把金弓递上。范大先生自袖中取出金箭一支,弯弓搭箭射了出去。
金箭离弦而出,破开水面沿着镜面湖划出一箭之地,湖面之上竟然瞬时起了一艘如鲸般的大船!
“逍遥兄!秋长老、水长老,请吧!”范大先生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众人上船。
大船停靠湖心之上,秋、水二长老要越过水面直接上船并不困难,但此刻二位长老却纷纷看向了贾逍遥,眼神之中满是担忧神情。贾逍遥见状微微一笑,自袖边采来一缕清风化剑,御剑飞行于湖面之上。
“浩然剑气?!”秋、水二长老见状又惊又喜,今日始知眼前这货倒也并不像江湖传言那般“不学无术”。
又见一技弹指神通打出,湖面上起了一连串水珠,落地书生范大、神机军师雨霖、霜雪吴钩丁武丁陆足点粒粒水珠,瞬时上了大船。
秋、水二长老相互对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袍袖之中鼓起一阵大风,几个漂亮的“蜻蜓点水”之后,二人已落于大船甲板之上,置身于贾逍遥身后。
“雨霖!去取我的‘雪顶含翠’来!”范大先生招呼众人在茶席前落座,又吩咐神机军师雨霖自船舱中取来了千金不换的“雪顶含翠”。
“茶中上品,当属‘雪顶含翠’,但不知如此好茶,范大先生打算用何处之水烹之?”秋长老轻抚长须说道。
“既是贵客前来,小生当采千山之雪以烹‘雪顶含翠’。”范大先生伸展双臂,数道真气在指尖流转,顷刻间见千山之雪汇聚,将茶席之前红泥火炉之上的一个银盆填满。
“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功力,范大先生果然不凡!”秋、水二长老颇为惊讶。
“二位长老客气了,小生不过是一落第书生罢了。昔日有幸得遇云梦山鬼谷老人半日指点,又侥幸收了这一帮兄弟,这才有了今日这一方江左江湖。”范大先生恭敬回应。
“如此功力……不愧是与智圣文忠公、白虹剑仙、云来道人、禅师七戒并称‘天下五绝’之一的书生范大啊!只是,今日这茶汤之中,尚缺一缕奇香。”贾逍遥微微一笑,故作神秘地说道。
“奥?请逍遥兄指教。”
贾逍遥微闭双眸,顷刻之间,已是半日神游。一缕沁人心脾的奇香散开,一枝金桂赫然出现在贾逍遥手上。
“月宫金桂?!”范大先生见状又惊又喜,“想不到楚门年轻一辈中,竟有逍遥兄这等奇人!”
“来来来!快快饮了这杯热茶!”范大先生热情的将看似普通的一杯热茶递了上来。
贾逍遥将茶杯接在手上,却见千山之雪融汇于这一杯茶汤之中,似有江海之势,滔天而来。
贾逍遥假意喝茶,顺势将满江满海的茶汤收入袍袖之中!
“好!不愧为少年英豪!”书生范大鼓掌庆贺。
一众舞姬自船舱之中走出,曼妙舞步之中,已是另外一番气氛。
“泛宅便为家,有红粉青娥,长新风月。”范大醉心品茶间,却忽的吟出一个上联来。
“他乡忘作客,看千岩万壑,如此江山。”贾逍遥不假思索,对出了下联。
“明月不常圆,醒复醉,醉复醒,愿为蝴蝶一生思量都是梦。”范大先生放下茶杯,又出一个上联。
“好花难入眼,意中人,人中意,试把鸳鸯两字颠倒写来看。”贾逍遥放下茶杯,对出一个下联。
“哈哈哈哈……好!逍遥兄果真性情中人!”范大先生满心欢喜,却忽的话锋一转,“但不知二位长老此番前来,有何见教?”
秋、水二长老这才想起来,此番前来,意在“震慑”。
“我等久闻范大先生的江湖盟中高手如云、人才济济,近日又新得了‘疾风将飞卢’,可有此事?”秋长老缓缓说道。
“确有此事。”书生范大平静作答。
“这‘疾风将飞卢’战力着实不俗啊!就拿前些日子来说吧……硬是一人一枪在楚门地界上灭了谢府满门。”秋长老正色说道。
“奥?竟有这等事?”范大明知故问。
“何不叫了那‘疾风将飞卢’出来,当着众人面,一问便知!”水无心说明来意。
“二位长老,有所不知……这‘疾风将飞卢’此刻怕是还回不来。”书生范大平静作答。
“奥?这是为何?”
“怜月,你来!”书生范大并没有急于回答,却将怜月自船舱之中喊来。
2
怜月出场,用一方水月镜像,让大家看了一出精彩的大漠打戏。
黄昏时分,落日融金。飞卢身前的沙漠呈现出一派金黄,无数道沙石涌起的褶皱如同凝固的波涛一般延展到金色的地平线上。一身火焰战甲,肩扛一对赤焰坠星锤的旱地魃缓步走出地平线,所过之处,沙石尽数化为焦土。
“好强大的杀气!”飞卢眉心一紧,他隐约觉得这将是他在战场上所遇到的无数不多的劲敌之一。
一杆霸王枪枪出如龙,搅的天地之间风云变色。一对赤焰坠星锤卷起漫天飞沙走石,如同风暴一般狂扫天下。二人斗在一处,不知战了多少回合,竟也始终难分胜负。
又战了大约三百回合,飞卢像是打累了,将霸王枪立于地面之上,祭出龙魂相抗,又倾尽全力打出了一技漂亮的“气爆拳”。旱地魃中拳之后,身体竟被震碎成无数个细小的碎片……
“好功夫!”镜像之外,船上众人看得直呼过瘾,一时之间竟也全然忘了此行的目的所在。
水月镜像之中,无数细小的碎片竟在瞬间重新聚合成了旱地魃的样子,杀气竟也陡增了几分!飞卢眼中透出一股可怖的神色。
“旱地魃?你是那地狱归来,不生不灭的旱地魃?”飞卢重新将一杆霸王枪攥在手上,一身霸王甲胄像是受到某种召唤一般从四方飞来,将周身护住。
“霸王枪飞卢果然不凡,只是……你运气不太好哇!落在了我这不死战神手上,你能撑到几时?”旱地魃嗓门粗大,声音低沉。
又是几番拼尽全力的打斗,飞卢竟然渐成颓败之势。只稍稍一个不留神,被一技赤焰坠星锤打中,震出一丈开外,胸口应声啐出一口暗红色的鲜血。
“我靠!”镜像之外,范大先生看得出奇,却连忙又冲着船舱之中大喊了一嗓子:“白大圣”!
一只身形硕大的赤地白猿应声而出,来到甲板之上,冲着范大先生抱拳施了一礼,样子甚是滑稽好笑。
“你去!将飞卢接回来。不必与那旱地魃恋战!”
话音还未落,白大圣已由甲板跃至半空之中,又见范大先生袖中一支金箭飞出,竟在瞬间化作一只金雕,驮了那白大圣直奔北疆战场而去。
“如此劲敌,范大先生竟不打算亲自出手教训一番吗?”贾逍遥问道。
“逍遥兄当真以为他旱地魃重伤飞卢还需要我这个江湖盟盟主出手吗?”语毕,范大先生转头看向怜月。
怜月指尖在半空之中一旋,又是一方水月镜像,镜像之中却是黄羊山鸡鸣驿。
“黄羊山?!”
“鸡鸣驿?!”
秋、水二长老皆是一惊。
“他竟是‘那个人’的徒弟吗?”
秋、水二长老口中的“那个人”是江湖之中人人都尊称一声“大师”的风慕白。他纵横江湖数十载,未逢对手。一朝金盆洗手,归隐黄羊山鸡鸣驿,江湖再无人能望其项背。似这等人物,江湖之中,更是百年难出一人。
“不错……飞卢乃是大师风慕白的爱徒。”范大先生品茗间淡淡说道。
镜像之中,白驹飞驰而过,牧云长风自独角兽之上飞身下来,恭恭敬敬地将一方拜帖递上。一个垂髫小童接下拜帖,一路蹦蹦跳跳交到大师风慕白手上。
“快快有请!”大师风慕白并未摆出“大师”的架子,却是亲自出山相迎。
“晚辈牧云长风,见过慕白大师!”
“快些走吧!救人要紧。”大师风慕白拂袖之间见有一头金睛狮子兽驾云而来,驮了他紧跟独角兽之后,与那牧云长风一前一后相继离去,直奔北疆战场。
3
两方镜像合二为一,直击北疆战场。
镜像之中,身形硕大的“白大圣”自金雕之上飞掠下来将“疾风将飞卢”攥在手中,搭乘金雕径直返回江左地界。
战力正盛的“不死战神旱地魃”被金睛狮子兽之上大袖飘飘的大师风慕白当场拦下。旱地魃盛怒,手上一对赤焰坠星锤铆足了劲儿,似有雷霆万钧之力一般,狠狠砸了过来,却见大师风慕白并不躲闪,只将手中毫光笔轻轻一挥,径直将一对赤焰坠星锤顺势甩入东海之中。
毫光笔暴涨千丈,顺势攫来东海之波,大师风慕白奋笔一挥,竟在荒漠之上画下一方汪洋大海,将不死战神旱地魃牢牢困在其中!
自此,潍州瀚海正式形成。
后来,江湖传言,潍州瀚海之上,旱地魃依然是无敌的存在,他战虾皇、斗夜叉、败巨螯,一生未逢敌手,但却始终无法走出当初大师风慕白为他布下的那一片海。
4
“到底是大师啊!这样一来,既保全了鬼市‘幽冥九老’的名声,不致引发鬼都势力与大师背后所依托的山东大儒势力开战,又轻松化解了北疆战场的一场危局,替爱徒出了一口好气,实在是高啊……”范大先生赞叹不已。
“只怕这茶席之上,另有高人!范大先生留下飞卢扭转北疆战局,只落一子,便轻松化解数场危机,当真不凡呐!”贾逍遥一语道破。
“逍遥兄谬赞了!”范大先生微微敛了笑容,“如今‘疾风将飞卢’重伤在身,诸位英雄总不至于趁人之危吧?”
“范大先生说笑了!楚门与江湖盟此刻不是同在这江湖之中,一条船上吗?日后还需风雨同舟、相互扶持才是……”贾逍遥微笑回应。
“若果真能如此,倒是小弟高攀了……”
范大先生抱拳施礼,吩咐左右撤了茶席。又见“神仙眷侣舞姬、乐师”“无情剑客何去、何从”相继从船舱之中走出,众人大步向前,怀中无一例外地都抱了大坛美酒。
舞乐之间,众英雄立船头、把酒临风,痛快宴饮过后,再无人愿提及旧事,“谢府灭门”惨案,便也就此作罢。